「這日子沒法過了。」
結實的紅漆木門被用力撞開,磕落了點點漆皮,一臉不快的孟玉樓雙眼仿佛蘊含著絲絲縷縷的閃電,對坐在書案旁的李清照嚷嚷道:「月娘性子軟,不願意計較,你也不吭聲?」
李清照正在計算一組數據,使用的是最近剛剛研發出來的機械式計算器。
而且一步到位,能做到加減乘除,撥轉數字齒輪,結果就會出現在另一側,這一利器極大的加快了基礎研究工作,李清照愛不釋手。
剛剛把一組數據結果記錄下來,李清照就被孟玉樓打斷了工作,無奈的轉首看著氣呼呼的孟玉樓,「又怎麼了?大郎不是回來了嗎!沒有回宮?」
孟玉樓重重的呼了口氣,「又來了一個,前面被月娘她們帶回的那一桌麻將就算了,居然還有,大郎這是御駕親征嗎?根本就是親自去選美,今天弄回來的肚子都有了。」
李清照一看孟玉樓這架勢,估計是在吳月娘那邊碰了軟釘子,三宮六院現在頂屬孟玉樓的脾氣大。
當然這裡面也有原因,孟玉樓與李茂結籬十幾年,只有一個公主李無瑕,她的心氣兒那麼高,心理不平衡在情理之中。
年歲漸長,反倒不如年少時平和,李清照也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有嫡子李無生,有親兒子李無缺,好像怎麼勸孟玉樓都站不住腳。
但兒女子嗣這種事,還真的強求不來,最鮮明的例子就是林韻娥和鄭玉,人家都能老蚌生珠,李茂又沒有過於偏心寵愛誰,生不出兒子又能怪誰?
說肚皮不爭氣,那才是真的氣人,李清照拉著孟玉樓的手讓對方坐下。
「消消氣,因為這點事兒值當嗎?大郎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別看連拖帶拽又弄進宮五個,但哪一個不是事出有因?你當大郎願意往身邊扯巴?如果真的是大郎貪圖美色,天下什麼樣的美人收羅不到?阮靈珠她們我見過了,還算有幾分姿色,鄭月宮還沒看到,但是聽說已經三十出頭了,對大郎,對信安軍有救命之恩,就憑這一點,你也不應該生氣呀!」
孟玉樓語塞,隨即抿了抿嘴角,「我當然知道大郎的品行,但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人一多,大郎這碗水可就端不平了。」
李清照眉頭微蹙,她倒不是怕李茂厚此薄彼,更怕的是李茂的身體吃不消。
安道全再是神醫,也架不住夜夜笙歌,而一旦節制又難免會讓內宮不平衡。
從去年開始,李茂在哪裡留宿,就成了內宮眾人嘴邊的談資,這是不大好的跡象。
說的難聽點,李茂只是一個人,狼多肉少不夠分啊!誰多吃一口,誰少吃一口,怕不是都在心裡小本本上悄悄記著呢!日積月累難免滋生怨氣。
這個事兒還就得李清照出頭,不管是搞平衡還是立規矩,別人出面都不合適。
只是她自己委實不願意,今天出了這個頭,三宮之中還算模糊的定位,她算是坐實了中宮正位,非她所願也。
「小妹呢?」
李清照因為李無生和李無缺,不想在內宮出頭露臉,有那樣的時間和心機,還不如多計算幾個問題呢!
聰明如她很快找到了一個適合裝槍放炮的,效果和她出面差不多,正是身份地位都極其特殊的潘小妹。
孟玉樓聽了這話,似乎血壓上升,不由自主的撫著額頭,「別提了,那妮子平日裡看著牙尖嘴利,動真章的反而壓不住場子,最近不是雪兒和嬌兒快生了嗎!她跑去駙馬府躲清靜呢!」
李清照嘴角微翹,屋子裡雖然沒人,她還是湊在孟玉樓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孟玉樓雙眼猛地瞪大,舌頭有點打結,「清照,有這回事?真的假的?」
「大差不差,七七八八吧!」李清照說著嘆了口氣,「原本只是懷疑來著,你一說小妹在駙馬府,那八成就是了,這可是殺手鐧,用不用,怎麼用,你自己斟酌,我可是連月娘都沒告訴呢!」
孟玉樓臉上的表情由震驚逐漸轉變成氣苦,「這一身風流債,一輩子能還清嗎?大郎明明不是喜好美色的人,怎麼還招惹了這麼多?」
「大郎太好了嘛!」李清照幽幽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他沾上的就都要給個安排和歸宿,若是真像趙佶,連自己的兒女都不認得,妃嬪也認不全,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吧!」
同一時間,皇宮靠近御花園的偏殿,鄭玉把鄭月宮接到了自己宮中。
李茂人沒回來的時候,書信先回來的,鄭玉自然知道了鄭月宮的事情,難心之處無法言表。
到了鄭玉這個年紀,世間大多數事情都看開了,都說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她眼看著就奔五十去了,從來沒跟李茂提過鄭居中,就是不想提這個茬口,免得李茂多心。
哪曾想出了鄭月宮這檔子事,鄭玉不說反倒顯得遮遮掩掩,她讓秋婢把無璦領走,看著略顯拘束和不安的鄭月宮說道:「修年和億年的事,和大郎的干係不大,當年的事情我後來找人詢問過,是王黼逃離汴梁時下的毒手,王氏在其中也有參與……」
這話李茂來說,和鄭玉來說,效果大不相同。
鄭月宮因為此事堵的心慌,此時下意識的鬆了口氣,雙眼濕潤,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鄭玉,這輩份跨度有點大。
鄭玉看出鄭月宮在想什麼,微微一笑道:「其實我與鄭居中並無血緣關係,他也不是我的從兄,我的出身實則微賤,當年不過是太后的侍女,從藩王潛邸入宮,在深宮大內無有依靠,他自說自話是我的從兄,我也沒有否認,互相引為奧援而已。」
曾經的鄭皇后,絕不是天真無邪的小白兔,否則豈能在趙佶的宮中被冊立為皇后?
所謂宮斗,那可是她的強項,她不願意提鄭居中這件事,方方面面顧忌很多,說一千道一萬,趙佶現在還活著,這就是癥結所在。
沒人希望帽子上帶點顏色,情同此理,「二鍋頭」最怕的就是藕斷絲連。
鄭玉和趙佶絕談不上還連不連的,但她能不考慮李茂的心情嗎?她這樣,隔壁宮牆內的朱璉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