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月宮自裁未遂後被嚴加看管,儀容倒是不那麼憔悴,憑添了幾分柔弱之美。
趙桓看到鄭月宮,下意識開口道:「媚娘?」
說完覺得有些失禮,又躬身淺淺施禮,這一幕把李茂等人看的非常詫異。
鄭月宮輕輕咬著嘴唇,除了王氏之外,也就趙桓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連趙桓都被俘虜了,想隱瞞也隱瞞不下去。
趙桓眼神示意李茂借一步說話,二人遠離人群幾丈,趙桓低聲道:「此女乃是父皇……趙佶的昭媛鄭媚娘,本名鄭月宮,的確是鄭居中的孫女,只是剛剛進宮就發生了信安軍的第一次兵變,第二次信安軍包圍汴梁的時候不知所蹤。」
李茂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鄭月宮竟然是趙佶的妃嬪之一,估計趙佶沒來得及享用就倉惶出逃汴梁。
後來可能是輾轉流落到了王氏身邊,又被王氏送到趙桓身邊做了間諜,趙桓也沒吃到嘴,最後便宜了自己。
趙桓說的一件軼事引起了李茂的重視,鄭居中早年攀附鄭玉,以鄭玉的從兄自居,得以擢升中書舍人,直學士院。
這件事李茂從未聽鄭玉提起過,二人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鬧掰了,鄭玉的父親鄭紳的門客祝安中出手將鄭居中貶斥地方,直到鄭玉失寵,鄭居中才被召回升遷。
另外從趙桓口中,李茂也知道了鄭月宮為何要置自己與死地,報答王氏的恩情,執掌花狐會的首要任務等等,並不是主要藉口。
只因鄭居中的兩個兒子鄭修年,鄭億年,皆先後死於信安軍兩次南下兵圍汴梁城,這筆帳自然要記在信安軍和李茂頭上,而鄭月宮的父親就是鄭億年。
這一圈恩怨情仇,讓李茂的腦袋都大了一圈,亂糟糟的,當他走回去看著鄭月宮的時候,心裡的疙瘩還是沒法解開。
李茂捋了捋這裡面的關係,不是一般的亂,鄭居中是前朝宰相王珪的女婿,又是鄭玉的從兄。
他不但是鄭玉現在的丈夫,還是王珪的外孫女婿,而且還是加料版的,王嬙先刨除在外,吳月娘,李清照可都是王珪的外孫女呢!
對了,如今還得加上一個鄭月宮,讓這些恩怨情仇剪不斷理還亂,其實一刀殺了鄭月宮絕對清靜,但只是看鄭玉的情面,李茂也下不了這個命令啊!
李茂把鄭月宮的事情跟時遷說了一下,時遷抽了口涼氣,沉默片刻道:「陛下,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鄭月宮絕對不能留,有些仇怨無法化解,鄭月宮顯然就屬於這一種,留下後患無窮。」
李茂倒不是憐香惜玉鄭月宮,說白了就是一夕之歡,而且利用鄭月宮的考量更多。
但真的處死鄭月宮,事後被鄭玉知道,怎麼面對?不管鄭玉和鄭居中這個兄長有過什麼恩怨,畢竟也是從兄,而鄭月宮算是鄭居中唯一的後人,不好辦啊!
「先看管起來,容我再想想。」李茂看著時遷眼中陰狠的神色一閃而過,也不怕抖落自己的那些破爛事,把鄭月宮和鄭玉的關係稍微提了提。
時遷聽完才是哭笑不得,隨即臉上神情急變,湊近李茂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
李茂詫異的看著時遷,「你確定這麼說有用?鄭居中的兩個兒子可都是因為信安軍死於戰亂,她能放棄殺父之仇幫我們?」
時遷咳嗽一聲,好像氣息沒喘明白,「不是幫我們,而是幫陛下和她自己,看守她的是諜報司的女間諜,眼光毒辣的很,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鄭月宮應該是有了。」
李茂微微咧嘴,一炮中獎的事他親身經歷過,但和鄭月宮在一起連一個月都不到,這麼准就「中獎」了?
時遷繼續說道:「有了這個情況,陛下再選個合適的時機把鄭玉娘娘的事告訴她,多少也能軟化她對陛下的敵意,畢竟鄭居中兩個兒子的死可以算在信安軍頭上,但算不到陛下頭上,這裡面就有轉圜的餘地,當務之急是從鄭月宮口中問出秦檜的後手,微臣有直覺,鄭月宮即便不知道詳情,肯定也掌握著蛛絲馬跡,我軍現在缺的就是這點蛛絲馬跡呀!」
李茂還能說什麼?不得不說時遷的辦法不錯,他回頭安頓好了鄭月宮,又半脅迫的寵幸了一次,然後就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鄭月宮的態度雖然還是冷漠為主,但鄭玉的存在,讓她多少有了點生的希望,最終將她一舉擊倒險些崩潰的是她真的懷有了身孕。
此時已經是信安軍攻下錦官城的二十多天後,李茂也已經住進了錦官城的宮城內。
宋江,段二,楊再興,張俊等人正在金鑾殿內議事,始終沒有等到秦檜的所謂後手,殺手鐧,信安軍不能再乾耗下去。
段五已經再次轉運了一批輜重物資,信安軍彈藥充沛,是時候繼續展開對川蜀全境的接收,另外吳璘和曹成已經在犍為會師多日,對始終滯留不去的吐蕃諸部也該有所動作。
李茂正在進行幾處戰場的布置時,一臉驚慌,腳步踉蹌的鄭月宮跌跌撞撞跑進來,進來後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李茂,把眾人看的有些驚詫莫名。
鄭月宮剛剛確認自己有孕,心裡和腦子亂成一團,或許是之前李茂對她態度的轉變,又提及鄭玉這件事的秘辛,讓她的心防有所動搖。
李茂和鄭月宮對視了幾十個呼吸,李茂突然展演一笑,「公明,接下來的會議由你主持,媚娘找我有事……」
話還沒等李茂說完,鄭月宮渾身顫抖,說話的聲音已然變調,略帶一點語無倫次,「跑,馬上跑,立即離開錦官城,快呀……」
李茂見鄭月宮情緒激盪,幾步走上前將她攙扶住,「媚娘,這也算是白虎堂了,媚娘不該來,有什麼事我們回去說。」
李茂略微施展了點小手段,就是想從鄭月宮的嘴裡問出秦檜的秘密手段。
但是近一個月也不見秦檜的後手,李茂也不太相信秦檜還有殺手鐧,今天就準備發兵北上,通過劍門直取利州路。
鄭月宮眼神複雜的望著李茂,嘴唇都變成了青紫色,眼看就要昏厥,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你……若是信我……馬上逃出城去……要來不及了……」
李茂抱著陷入昏迷的鄭月宮,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說不上親密,仇怨夾雜其間,但直覺告訴他,應該相信鄭月宮的話,如果是演戲,他不信鄭月宮能演的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