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今天非常熱鬧,僕婢院子進進出出,手裡就沒有空著的。
一個中年大漢慢慢的走到門口,正是國公爺徐寧,金陵整肅一案後,徐寧調任杭州府,以徐寧的赫赫戰功,震懾杭州府正當其才。
在徐寧身後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是險些成為駙馬的徐寧之子徐元貞。
徐元貞一看就是赳赳武夫,這個年歲已然猿臂蜂腰和成年人差不多,隱隱和徐寧身高相若。
父子二人感情極好,徐元貞已經知道金陵城中流傳公主西門雪有意於名聲鵲起的才子虞青的蜚語,他對西門雪自然喜歡的很,卻也知道光他一頭熱沒用。
「父親,陛下突然讓李諶殿下來此,難道金陵城中有什麼變故嗎?」
徐元貞和李諶在皇家公學是同學,關係處的也不差,但這次李諶卻不是南下遊山玩水,而是掛了一個觀察使的頭銜。
一旦牽扯到公事,徐元貞明白再怎麼好的關係也沒用,前段時間被砍腦袋的勛臣貴胄們就是前車之鑑。
徐寧微微搖頭,「李諶雖然比你年紀小一些,但聽說這兩年出息的很,隱隱有向無生殿下看齊的意思,南下杭州府必然帶著陛下的旨意,切不可再像以前那樣沒規矩。」
以前杜壆立了一次規矩,結果是最早跟隨李茂的舊部沒有一人再稱呼李茂為大郎。
前不久陳文昭又立了一次規矩,讓信安軍上下都明白了什麼叫底線,徐寧感觸頗深,提點著兒子。
徐元貞點頭稱是,心下卻有些不以為然,李無生那是真的高冷,即便是對陛下李茂也時常板著一張臉。
李諶則不然,只是面冷而已,當然他也知道該親近的時候應該親近,在人前必須維護李諶的身份。
僕從準備妥當,徐寧父子動身前往杭州城外的碼頭。
因為趙桓等人倉惶出逃,杭州城並未遭遇太大的戰火,方臘之亂後地方元氣大大恢復。
儘管被呂頤浩的月椿錢,折帛錢折騰的不輕,但半年多來已然顯露出比前時還繁華的趨勢。
新朝和信安軍注重商貿,首先受益的便是船運和造船廠,碼頭處時不時就能看到一艘下水不久的新船,南來北往的運送著貨物。
偶爾還能看到信安軍水師的蒸汽戰艦拋錨停駐,往往能吸引很多人圍觀為之稱奇。
今天碼頭上明顯加強了戒備,信安軍近千鐵甲步兵將一處泊位隔離,往來的百姓頓時猜測有大人物要來,因為當初徐寧南下赴任的時候都沒這麼大排場啊!
等了不到兩刻鐘,三艘蒸汽戰艦出現在人們的視線里,其中一艘明顯是旗艦。
有見識的人看著戰艦上飄揚的旗幟,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是龍旗嗎?難道是皇帝南巡了?」有見識的人不少,畢竟龍旗代表著皇家,不是什麼船都能懸掛,蒸汽戰艦也不例外。
「咦?你們看,這戰艦上的火炮和以前見到的不一樣誒!」
說話的人看著逐漸靠近的戰艦嘖嘖稱奇,以往信安軍水師戰船上的火炮顯得非常巨大,粗苯。
但這三艘蒸汽戰艦上的火炮明顯秀氣,只有原本的一半大,只是炮管長出近半,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有人輕笑出聲,「看來諸位不時常北上,那是信安軍的新式火器,據說已經裝備了一些,沒想到在杭州府外也能看到,你們別看那火炮比以前小,但據說殺傷力倍增,一炮頂過去五炮呢!」
碼頭上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時候,蒸汽戰艦已經駛向泊位。
船頭上站著一個少年公子,一身華麗的衣衫,偏偏在腰間佩戴著一把長劍,正是小大人般的李諶。
西門雪和鄭嬌兒被禁足,李諶反倒得以出宮,而且還是第一次辦理公務。
整個人內心十分興奮,腦海中時常回想那天晚上夜宴時一家人在一起時說的話。
就像西門雪和鄭嬌兒年歲漸長,有些事自然而然的知道一樣,李諶懂事很早,前兩年就知道自己並非李茂親生。
甚至隱約猜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因為有時候朱璉和鄭玉等人說的話並沒有避諱他。
最初李諶非常抑鬱,覺得份外彆扭,可是李茂對他始終如一,他受寵的程度有時候還超過李無缺,對李茂哪還會有半點怨言,此生最大的恨事就是並非李茂親生子。
好在這種狀況隨著弟弟李無儔的出生大有改觀,以前李諶覺得自己再和李茂親近,也還差著一層。
但弟弟無儔的出現,瞬間就把他和李茂更加緊密的聯繫起來,有了重茬兄弟,李諶對自己的身份逐漸不在意了,這也是他少年老成的原因之一。
那天晚上用膳,李茂以西門雪和鄭嬌兒舉例,言語之間隱隱流露出對二女的失望,而李諶則成了正面典型,說的李諶都不好意思了。
朱璉向來端莊守禮,聽不得李茂有些誇張的誇獎,信口說了一句,「大郎既然如此看重諶兒,是不是也能讓諶兒像無生那樣為大郎分憂呢?」
李茂當即就允諾下來,「無生那身本事堪稱天生,但諶兒也大差不差,是該接觸些具體的事務,正好軍中有件要緊事,就讓諶兒跑一趟杭州府吧!」
李茂說者無心,朱璉聽者有意,一口替李諶回絕了。
李諶年少是其次,關鍵是涉及到信安軍,朱璉一萬個不想李諶牽扯其中。
該避嫌的時候,以李諶的身份必須避開,否則會讓人多心多想,對李諶也沒有半點好處,十幾歲就進出宮禁的她這點敏感還是有的。
李茂對朱璉的擔憂心知肚明,握住了李諶的手發自肺腑道:「諶兒,你有多大的能耐就都使出來,我李茂的兒子絕不會畏首畏尾,有些事別聽你娘的,是我不能容你?還是無生不能容你?若是你想在信安軍中穿戎裝,哪怕你做到了統領千軍萬馬的元帥,也不必擔心功高震主,還是那句話,你有多大的能耐,為父就給你多大的天空任你翱翔,而不是把你當做風箏,束住你的那根線,從來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