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六章 演技在線

  兩天之後,李茂給楊麼等人踐行,把他們送上了一艘蒸汽戰艦,順江而下走水路前往京城汴梁。

  他這個新朝皇帝的身份也不用再對唐閎,陸宰兩人隱瞞,在岳州府衙內宴請了兩家,當然這次不是什麼鴻門宴,只是給二人解釋一下化名張生的理由而已。

  唐閎和陸宰兩人在得知岳州城的變故,得知李茂真正的身份,一時間五味雜陳有之,百感交集有之。

  因此面對李茂的時候很是有些如坐針氈,誰讓二人之前抨擊過新朝和信安軍呢!張生又搖身一變成了李茂,他們兩人再沉得住氣,也感覺氣短啊!

  唯一一個例外應該是唐婉,再怎麼早慧聰明也是個小孩子,還不太理解李茂真正身份對旁人來說有多麼巨大的壓力。

  她仍舊一如既往的見面就保住李茂的大腿或者胳膊,抱上了就不撒手,可見心理陰影面積仍然沒有縮小。

  這頓飯吃的很不自在,連李茂都感覺到了唐閎和陸宰的小心翼翼,或者說驚懼更合適,頗讓李茂有些鬱悶。

  他的心理建設已經弄好了,想法和見解不同沒什麼,大家可以有私交啊!結果看現在的架勢,想做個朋友好像也困難。

  有道是強扭的瓜不甜,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李茂也不想這段偶遇的緣分增添不必要的陰暗色彩,他明天就要前往江南東路,就當是人生旅程上的一段風景,一笑而過吧!

  李茂正想退席散場的時候,李媛突然開口說道:「張……陛下寫給婉兒的那首詞,當真感人肺腑,陛下不愧是連中三元的天下詞宗,柳三變,周邦彥比陛下還是差了些成色。」

  哪壺不開提哪壺,李媛一句話就把嗑聊死了,直接冷場。

  李茂的那首釵頭鳳的確不錯,但內容嘛根本不是寫給小孩子的,當時讓楊華轉送給唐婉,也是「完璧歸趙」的想法,不曾想那首釵頭鳳落在了李媛的手裡,此時說了出來,頓時讓李茂覺得牙疼。

  李媛也覺得這話不該說,但面對丈夫唐閎詢問的目光,藏著掖著肯定不行,事後被唐閎知曉,反倒更說不清楚。

  說是李茂寫給唐婉的,但釵頭鳳的內容太引人遐思,她可不想弄個夫妻不和,當即把李茂所寫的釵頭鳳吟了一遍。

  在座的不乏詩詞大家,唐閎和陸宰更是此中強手,聽完李媛的吟誦,再看緊抱著李茂胳膊的唐婉。

  唐閎攥著酒杯的手青筋迸起,用後世的話來說,之前我當你是兄弟,你卻惦記我老婆,做人不能太猥瑣啊!

  但讓唐閎當席發作又不妥,只是一首詞而已,真火了,讓李茂顏面何存?鬧僵了,鬧崩了,面對李茂這條真龍的怒火,他承擔不起。

  陸宰面無表情,唐煙的眼神中有些異樣,目光在李茂和李媛之間流轉。

  她顯然是想歪了,認為李茂的目標是李媛,寡人有疾嘛!李媛那個俏模樣,李茂動心很正常。

  李茂的尷尬無以言說,總不能明白的告訴唐陸兩家,你們做親家是個悲劇,害苦的是自己的兒女,為後世的苦情戲增添素材吧!

  活躍氣氛的能力,李茂絲毫不差,眼看著眾人,包括龐秋霞的眼神都不對了,他急忙接著李媛的話茬道:「多年前的一首舊作而已,其實這算是下闕,我還有一曲釵頭鳳,秋霞拿紙筆來。」

  李茂沒法再藏著陸游後來寫的那首大作了,否則他今天的臉面沒地方放,鐵定會被唐閎夫婦誤會。

  為了免得讓人不舒服,背後嚼舌頭,只能再借陸放翁的釵頭鳳一用,心說陸游啊陸游,今天被李媛無心擠兌,可別怨我搶了你的風頭。

  紅酥手,黃縢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李茂寫完這首陸放翁的釵頭鳳,情緒也上來了,下意識的撫了撫唐婉的頭髮,將幾縷碎發捋到唐婉的耳後。

  做完這個動作,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忍不住吐槽自己,這他娘的都是什麼事兒啊!

  好多年不向別人借詩詞來用,這一借到兩位正主身上,貌似有越描越黑的嫌疑啊!

  砰!唐閎手裡攥著的酒杯被捏碎,李媛手裡的筷子啪嗒掉下。

  如果說前面那首釵頭鳳只是隱隱約約,那麼現在這首釵頭鳳就是明目張胆,玩詩詞的如果連此中之意還不明白,那書就都讀到狗肚子裡了。

  陸宰面色訝然,沒敢盯著臉色異樣的李茂看,唐煙卻嘴角微翹,覺得今天這場酒宴來著了,真是有趣呢!

  就是不知道會怎麼收場,她對此很感興趣,想看一個結果。

  李茂有過幾次尬聊的經歷,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尬聊,一個弄不好就會上演全武行。

  樹活一層皮,人活一張臉,尤其是讀書人,往往把清譽聲名看的比命還重要。

  他一時興起補了陸放翁的詞,實際上卻狠狠的扇了唐閎一記耳光,李茂自己也是當爹的,有兒有女,換做他是唐閎,怕是已經掀桌子了。

  房間裡詭異的安靜了幾秒鐘,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就在李茂想要開口解釋幾句,把尷尬的場面圓過去的時候。

  唐婉眨著大眼睛燦然一笑,「這兩首詞都不好呢!聽著心裡難受,我更喜歡那曲南鄉子……」

  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檐夜雨鈴。

  李茂早年間附庸風雅,沒少抄後世的大才子納蘭性德借幾首詩詞應付場面。

  唐婉這曲南鄉子恰恰是他借用過的,當年在京城很有名,李瓶兒還唱過這曲南鄉子,場場爆滿,座無虛席。

  唐婉還不知道張生變成李茂之後是什麼樣,她只是一個孩子而已,開蒙讀過詩書,李茂這曲名詞自然背誦過,脫口而出,吟誦的還很有韻味。

  但是,關鍵是唐婉這時候來一曲傷心畫不成,風檐夜雨鈴,根本就是神補刀啊!

  這畫風轉變的太快,連素有急智的龐秋霞都兜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