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四章 真漢子

  段景住發動諜報司的網絡,還有李茂秘授的情報,費勁力氣終於抓到了兩個行兇的主謀,夏誠和黃佐。

  二人皆是摩尼教中人,被鐘相視為心腹,這次前來京城刺殺朱勝非,歐陽珣等人,實際上是出了差錯,壞了吳用等人的好事。

  他們原本刺殺的對象是趙佶,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歐陽珣在家門口險些被殺,誰讓歐陽珣的府邸距離皇城最近呢!

  歐陽珣生死未卜,驚動了巡夜的皇城司,後來才有朱勝非在朱雀大街被殺,張叔夜出了內閣,其子給張叔夜擋了一箭這檔子事兒。

  夏誠和黃佐都不是怕死的人,既然落到官府手裡,行的還是江湖好漢那一套,敢作敢當,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對做下的大案供認不諱。

  李綱和宗澤,乃至信安軍方面關心的制式弩箭來源,打死夏誠和黃佐都不會說,更別提吳用沒敢把孫定遇刺安到這兩人身上。

  這兩位嘴硬,不代表同謀的人撬不開嘴巴,段景住諜報司的手段一用,有人受刑不過供出了制式弩箭的來歷。

  答案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或許是燈下黑的原因,包括李茂在內都判斷是信安軍自己內部出了問題,從未想過制式弩箭來自外部。

  李綱一臉恍然,隨即微微搖頭,他也很意外,因為夏誠和黃佐等人的弩箭的確來自信安軍,但卻是在戰場上撿拾到的,來源是女直人。

  這就很好解釋了,信安軍和女直交戰,弩箭落到女直人手裡再正常不過,至於神臂弩,女直人更不難獲得。

  宗澤唉了口氣,渾身的精氣神為之一泄,朝李綱拱拱手,「伯紀,我年紀大了,精神不濟,此間事情還望伯紀勞心。」

  李綱能說什麼,查到這一步沒法繼續了,但是宗澤想撂挑子也不可能。

  因為皇宮大內傳出消息,趙佶和趙伯圭要禪位,李茂已經前往金鑾殿。

  金鑾殿上,龍椅上坐著已然入睡,嘴角流著口水的趙伯圭,珠簾後坐著太上皇趙佶。

  李茂排在文武百官之首,等見到李綱和宗澤等人到來,他微微點頭,張叔夜這才代表趙佶宣讀禪位詔書。

  禪位詔書很長,張叔夜讀了近一刻鐘,大概意思就是趙佶承認錯誤,趙宋江山德不配位,今有齊王李茂文能定國,武可安邦,將皇位禪讓給李茂云云。

  不止趙佶在等著靴子落地,大多數朝臣在感受地龍翻身,天有異象後,已經料到李茂會一步登天了。

  按照古人的思想,李茂不接受禪讓才是對上天的不敬,會引來更大的災禍。

  當然了,該走的程序流程一樣不能落下,李茂當殿請辭,親自動筆寫了一份辭表,文采比張叔夜的強很多,基本意思就是謙虛。

  有漢以來,但凡任命超品大臣,或者重要職務,一般都要三次,也就是說作為當事人要兩次請辭,第三次的時候接受,老百姓俚語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可能也源於這個套路。

  李茂寫完辭表通過張叔夜遞給趙佶,本來應該是趙伯圭接手,可是誰也沒把這個奶娃子放在眼裡,這娃兒才是真正的擺設。

  這就是個固定的過程,當年趙匡胤受柴家禪讓,也走過這一步,李茂兩辭,趙佶三次禪讓,第三次的時候這戲碼就算結束了。

  趙佶很有自知之明,當即把皇宮讓了出來,自己帶著唐苑等妃嬪避居以前的鄆王府。

  李茂也不可能沒有深淺徑直坐上龍椅,方方面面的規矩多的很,正是要通過浩大的聲勢,森嚴的規則來襯托皇權的至高無上。

  皇宮寶殿暫時不能入住,李茂再次迴轉童貫的郡王府,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繼續全城戒嚴宵禁。

  這次不單有衙門的差役,信安軍的兵馬也上街站崗巡查,確保京城局勢的絕對穩定。

  李茂看了看禪位詔書,隨手扔在桌案上,目光在情緒有些激動的歐陽澈,吳用等人身上看了看。

  這人心裡有鬼,身子就虛,歐陽澈和陳東還好,能跟李茂對視一眼,其他人就不行了,紛紛低頭束手,再也不復剛才的心懷激盪。

  「對信安軍來說,外事基本鼎定,勉強算水到渠成,但是關起門來自家的事兒也該有個了斷,你們都幹了些什麼,現在回去自己寫一份摺子送來吧!」

  李茂此言一出,當場傳出了幾聲沉重的呼吸,顯然心裡有鬼的明顯鬆了口氣。

  李茂沒有把台面下的事情挑明,給某些人留了臉面,剛才還圍著李茂想說些什麼,一轉眼人都跑光了。

  童貫拄著一根拐棍慢悠悠的走出來,拿起禪位詔書大概掃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看著李茂。

  「這是誰擬的詔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和當年後周翰林承旨陶谷給趙匡胤的禪位詔書差不多。」

  李茂聽張叔夜朗讀的時候就聽了個大概齊,張叔夜明顯是給趙宋上眼藥,他上前攙扶著童貫坐下,「張叔夜草擬,趙佶抄錄了一遍,別的不說,這一手瘦金體,再過百八十年絕對值了銀錢的。」

  童貫哈哈一笑,「凌雲今年才三十一歲吧?以布衣而得天下者,凌雲可謂空前絕後,還記得當年見到你的時候,也就無生現在那麼大,誰能想到凌雲會有今天。」

  李茂亦是感慨萬千,他十五歲縣試案首,三十一歲受禪稱帝,在別人看來曠古絕今。

  但十五六年的光陰,這條路是他一步步走來,箇中滋味不為外人道也。

  想當初在山坳里,在清河縣,李茂最大的願望就是好好活著,報答姨母和小妹,哪怕被欺負了也沒想過造反什麼的。

  直到弄清楚了身在何時何地,才有莫大的恐懼鞭策著他奮力前行。

  皇權在手固然是他的希望,但這個念頭不是迫切的那麼強烈,因為他要面對西夏,面對契丹和女直,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會不會下一刻就喪身在女直精騎的鐵蹄下。

  當他從一個小人物,慢慢的成長,最終執掌江山權柄,別人看到的是風景無限好,誰又能窺得到他內心的深沉。

  「這是一個全新的起點,以往做好做壞,還有趙宋這張皮撐著,把趙宋推下去自己坐上那個位置,由執行長變成獨資股東,再出什麼問題,可就得自己用臉扛著了。」

  李茂掐滅心中這個思緒,像是在回答童貫,又像是自言自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個位置,也不見得那麼好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