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二是燕京城內一個小綢緞鋪子的東家,上半輩子窮困潦倒,年輕的時候還能依仗力氣和膽子做個潑皮搗子,混兩個銀錢花銷。
年歲漸長,被衙門官差衙役收拾幾回,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後來連飯都吃不上,飢一頓飽一頓可以說淒悽慘慘。
但是韓二有個好侄女,原本失去音信很久,不曾想在燕京城廟會相逢,算是時來運轉,因為他那個侄女是韓愛姐。
韓愛姐嫁給杜壆,可以說是飛上枝頭做鳳凰,隨著杜壆官兒越做越大,韓愛姐地位水漲船高,又給杜壆誕下子嗣,深得杜壆的疼愛。
前時李茂和韓愛姐相遇,說過韓愛姐的二叔偷雞摸狗什麼都干,還對王六兒動手動腳,李茂當時還笑言把韓二送去勞動改造。
等韓愛姐和杜壆結籬,韓道國和王六兒找著了,跟著韓愛姐享清福,搗子韓二反倒不知所蹤。
等一家人再次相逢,韓二眼睛都不夠用了,他以前對王六兒動手動腳,現在再看王六兒已然生出膽怯。
蓋因雙方的差距越來越大,韓道國夫婦跟著女兒沾光,迎來送往非富即貴,杜壆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岳丈岳母也愛屋及烏,順應信安軍的發展給韓道國弄了個綢緞鋪,做紡織品的生意,家裡的活錢兒少說都有三五萬銀元。
韓道國兩口子還算厚道,沒給韓二臉色看不說,王六兒也念著和韓二有過那麼一段兒,和韓道國商量,出了銀錢給韓二弄了個綢緞鋪,算是有個正經的營生。
韓二後來才知道哥嫂一家緣何發跡,敢情是抱上了信安軍的大腿,信安軍赫赫有名的名將,王府內閣的學士杜壆竟然是他侄兒女婿。
不知道這層關係倒還罷了,知道了不加以利用不是韓二的性格。
他在街面上混過,在燕京也聽過杜壆的風評,自然不敢跑到杜壆面前拿大,但這不妨礙他扯大旗作虎皮,拿著自己的身份在燕京城裡招搖。
杜壆的牌子還是很管用的,頗有些不明就裡的人巴結攀附韓二,搞出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
韓二其人其事也算一個小小的縮影,通例,這也是李茂面對諜報司,內務司查訪所得皺眉的原因之一。
返回頭再說韓二,守著一個綢緞鋪,經營所得吃吃喝喝沒問題,想大富大貴差的十萬八千里呢!
而且隨著他牛皮越吹越大,找他托關係辦事兒的人越來越多,來頭越來越響亮,再這麼下去,按照韓二的江湖經驗,這牛皮馬上就要吹破了啊!
就在前兩天,杜壆小舅子袁朗的小舅子找到了韓二,想跟韓二合夥做一筆大買賣。
兩個人都算靠著杜壆這棵大樹乘涼,稱兄道弟很快熱絡起來,但是袁朗的小舅子人家是真有錢,張口閉口幾萬幾萬銀元,韓二幾口老酒下肚,醉了七八分就答應了合夥做生意。
他吹完牛皮就忘了,袁朗的小舅子當真了,琢磨著韓二畢竟是韓愛姐的親叔叔,關係挨著杜壆更近,下了血本置辦了一艘海船,然後找到韓二索要五萬銀元的合夥本錢。
韓二頓時抓瞎,想不承認,人家海船都買了,等米下鍋呢!承認,把他骨頭渣子都榨出來,別說五萬銀元,五千銀元都拿不出來啊!
也就是在這個當口,投注之事強行派到他頭上,韓二也不在乎一塊兩塊銀元,隨手就買了一注,然後比賽開始,他借著這個由頭躲著袁朗的小舅子。
可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早晚是個事兒,萬一被哥嫂乃至侄女知道,怕是再也撈不到好處。
韓二的頭髮都快愁白了,最後索性光棍,準備和袁朗的小舅子攤牌實話實說,要錢入股沒有,要命,估計被打一頓跑不了,但袁朗的小舅子肯定不敢真的殺了他。
有了受些皮肉之苦的心理準備,韓二起身就要離開賽場,恰好這個時候頭彩的編號出來了。
韓二瞄了一眼,下意識的拿出自己的投注號碼比劃了一陣,一個兩個三個……
韓二的身子有點不受控制了,因為手裡的號碼和頭彩的一模一樣,這是中了頭彩?
頭彩是多少?二十萬銀元啊!韓二渾身顫抖,精神有些渾渾噩噩的直奔賽場那邊。
找到了管事的人,聲音發顫好似不是他嗓子裡發出來的,「我中了,是不是中了?」
李茂鼓搗的比賽和投注,可都是記名的,也就是說韓二手裡投注的號不是自己選,而是按照順序分配所得。
辦事的差官核對了韓二的號碼和登記的信息,看韓二的眼神都不對了,滿滿的都是嫉妒,這是登記在冊的有底檔,做不了假,冒不了名。
頭彩啊!這運氣簡直和被雷劈了差不多。
「沒錯,就是你中了,頭彩……」差官還想告訴韓二暫且等待片刻,因為除了頭彩,還有亞彩,季彩等等,要一起頒獎兌付。
韓二剩下的話都沒聽到,確認自己中了頭彩,頓感喉嚨添堵呼吸不暢,臉色青紫發脹,雙眼一翻直接暈過去,嘴裡還冒著白沫子。
中了頭彩的人暈死過去,造成了更大的轟動,好在有經驗豐富的人,知道這是太激動所致,又是扇嘴巴,又是灌辣子水,總算把韓二給弄醒了。
韓二整個人走路感覺像踩著棉花,使不上力,如果沒有兩個差官幫忙攙扶,估計得蛇形爬著走呢!
除了頭彩二十萬銀元,另有幾萬銀元分別被旁人投中,其中一個是純粹的升斗小民手工業者,幾枚銅幣投中三萬銀元,激動的心情和韓二差不多,雙眼看人都發直。
好在有個投中的原本就家資不菲,沒把幾萬銀元放在眼裡,做了一會領獎代表,但也嫉妒韓二走了鴻運,畢竟二十萬銀元在他眼裡也不是小數目。
出面給韓二等人頒獎兌付的是武大郎,武大郎和韓二見過兩次,知道韓二是杜壆的叔丈人。
嘖嘖有聲誇讚韓二鴻運當頭,把一張信安銀行二十萬銀元的匯票直接交到了韓二手中。
「武大,我不是做夢吧?」韓二跟什麼人都能說上幾句話,知道武大郎身份不亞於杜壆,以前沒怯場過,反倒是現在害怕做夢,眼睛巴巴的望著武大郎。
武大郎哈哈一笑,「沒做夢,就是你中了頭彩。」
武大郎的確高興,因為李茂的這個辦法短時間內就會聚攏巨額銀錢,讓信安軍渡過這次的財政危機,一個月若是來這麼兩場比賽,弄不好還會有盈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