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真假山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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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邊的確不少災民落草,但不是他們,」小寶說道:「那些災民都是普通老百姓,也不敢跟真正為非作歹的人攪在一起。」

  楚清點頭,這倒也是。

  沒殺過人放過火的普通人,能落草,最多比好人壞一點兒、膽大一點兒,要說與山匪相比,遠遠不夠看,就算投奔山匪,照樣挨欺負、吃不飽。

  小寶:「畢竟只為抱團取暖,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火,所謂打家劫舍,也只敢打劫窮人,比討飯的強不了多少;

  碰上真的匪徒,也只有跪地求饒的份兒,那樣兒的人,我給他們分了點雜合粉,讓他們往南走,去海州了。」

  楚清奇怪:「去海州幹嘛?」

  小寶理所當然:「那不是咱家封地嗎?反正他們土地沒了、家也沒了,家人逃荒時丟的丟、死的死,去咱家封地不正好嗎?」

  楚清就更奇怪了:「誰跟你說海州是咱家封地?聖旨都沒下,你娘我還沒換地方呢!」

  卓耀悄沒聲坐得遠了些,甘來裝作去看野豬肉烤沒烤好也跑了。

  「小甘甘」從祥子那兒獲得一大堆新鮮的野豬內臟,正撕扯得歡實,突然後脖子上的羽毛炸了起來,它「咕咕」一聲,跟老母雞似的,抓起一塊豬心飛樹上去了。🎈💛 6❾S𝓱ᑌ𝓧.Ć𝕠Μ 💜🔥

  楚清看著「叛徒三人組」,抿了抿嘴,咬牙道:「小寶,斷你一個月零花錢!把你的金餅子上繳!」

  小寶一臉無奈地把剛才那個自家礦產出的金餅子交到楚清手裡。

  甘來瞧見「警報解除」,就捧著兩大條烤好的肉過來,很狗腿地拿起調料罐,挨個給撒了一遍料才遞給楚清。

  然後反手就塞給小寶兩塊金幣。

  兩塊金幣的厚度,抵得過剛才那個金餅子了。

  楚清權當沒看見倆人的互動,動手把兩大條烤肉切成小塊——一條肉足有半斤,不切開咋吃?

  卓耀就沒敢回來坐,他可沒有金幣!

  小甘甘就在卓耀上方的樹上吃豬心,有碎肉掉下來,帶著血滴落到他身上,卓耀氣得夠嗆——他沒有金幣,又不能飛樹上,那樹枝也抗不住他的體重呀。

  「那這幫傢伙是什麼人?」楚清沒有忘記剛才的話頭,問道。

  小寶說:「這些是老『坐地戶』了,平日打劫過往商隊,衙門有需要時也接點私活。」

  能接衙門私活的土匪,不像那些地主鄉紳或是他們手下人幹的「兼職工種」,只敢打劫小商販。

  他們通常是「職業土匪」,占山為王、打家劫舍,有時需要官府提供信息或是幫忙銷贓,官府的人也樂於白得「手續費」,達到「合作共贏」的目的。

  沒有「白道」支持,何來「黑道」呢?

  楚清問:「你是說,這次真的劫咱家糧隊了?誰指使的?」

  一般沒人敢劫楚家的隊伍。

  「佳興知府,」小寶說道:「娘親,你知道玉米面現在價格多少不?二十文一斤!快趕上節前的豬肉價了!

  咱家的雜合粉,雖說吃起來難吃、難咽,但好歹以橡子粉為主,裡面還摻著粗糧,頂餓,若是賣,也能賣上十文一斤!」

  楚清明白小寶說的意思,要是把雜合粉劫下來,一來能夠轉手賣掉,二來能夠不影響他們的高價糧。

  →

  「可是,」楚清問道:「現在已經二月過半,野菜也該出來了,你瞧,香椿芽都長這麼長了,這還是在北方,南方應該遍地野菜,災民的日子應該好過些了吧?」

  南方溫暖,就算野菜也不能飽腹,總該餓不死人,不至於糧價依然居高不下啊?

  小寶直搖頭:「娘親,沒有你想得那麼好,山上是綠了,可你知道嘛,山上經過滑坡,野菜也沒長出多少;

  山下又無路,想上一次山,沒有大半天回不來,人都餓著,誰能有那體力去爬山呢?

  而且現在正是野豬下山的時節,餓一冬天,還是個遭災的冬天,聽說,就連過年的時候野豬都下山了,找不到吃的,吃人!

  別說南邊,北邊也一樣,呶,現在吃的野豬,就是我們在吉順府逮的;

  上下山本就不易,還經常有野豬等大牲口出沒,老百姓哪裡還敢上山!」

  「這……結伴去不行嗎?」楚清猶豫地問道,無甚底氣。

  普通老百姓哪裡能與楚家人相比,楚家的小子們都年輕力壯,而且抱團,要吃就一起吃,不會吃獨食,遇事一起上,不會丟下同伴。

  老百姓則是采點野菜也要掖著藏著,生怕別人家也去采,自己下次再去就沒有收穫。

  何況他們也不會組織起來一起上山採集和狩獵,人的能力不一樣,一起去了,最後獲得的成果如何分配?

  不管是平均分還是按各家人口分,出力多的肯定都不會服氣,為了點吃食,沒準全村人還要打成一團。

  楚清問完這話就自己補充了句:「這句算我沒問;可為什麼沒有路?年前不就開始清障通路了嗎?咱家人還幫忙了呢!」

  小寶很想慈祥地摸一摸娘親的頭、嘆一句「傻孩子」,可想了想那枚金餅子,便又咽了回去,而是正經做答:「咱家幫忙才幾個地方幾條路?

  你信不信,前腳咱家開的路,後腳給堵上也說不定!

  路堵著,朝廷就得掏銀子資助,這樣大家才有錢分哪!

  一層層盤剝下去,真正能剩下的錢又有多少?還讓僱傭災民通路清障?一天就三文錢,誰去干?三文錢能買幾粒米?」

  楚清都驚了:「三文錢?十年前短工一天的工錢就二十文!」

  小寶語重心長:「娘親,這些話,回頭你與徐光澤交流交流吧,我說多了,你該說我複雜了!」

  楚清無語。

  她不是不明白,糧餉、工程款被「漂沒」,徵稅時多征的「火耗」,都是各地官員的「創收」手段。

  楚清想不到的是,在如此嚴重的災情時刻,他們還敢這樣干!

  就不怕災難當中沒有死多少人、災後反而大批死人嗎?那時候他們的官還能當得下去?不怕治罪?

  小寶好像看透了楚清所想,自語了一句:「那些落草的,都是家裡的幾畝地全賣光、也換不到多少糧食吃的人家。」

  是了,他們敢這麼幹,除了發財,還能買到廉價土地。

  到百姓走投無路民變之時,他們會推到災難方面:是天災,不是他們造成的人禍。

  天災到人禍的轉變,只差兩個字——貪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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