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五人聚齊在徐鶴家中,剛用完早飯,海防道衙門張景賢的親兵就上了門。
今天來的還是四人,徐鶴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張景賢每次都派這麼多人來,是為了確保他在海陵縣萬無一失。
想到這,徐鶴自覺欠的這份人情沉甸甸的。
臨出發前,謝氏從院裡出來,細細叮囑了兒子千萬小心:「如果實在不行,結保完就回來吧!」
徐鶴只能又是一通安慰。
謝良才拍了拍徐鶴的肩膀:「家裡放心,我在前院,姑姑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你自己出門在外,如非必要,切勿外出!」
徐鶴點了點頭,告別了他們出門去了。
西倉橋下碼頭邊停著一艘平底大船,正是朝廷的備倭船。
沿海等地也有備倭船,但因為要出海殲敵,所以多用尖底海船。
而海陵縣這種內陸河道,備倭船幾乎都是用平底商船改造而成。
登上了船,四名親兵還是未走,他們得到的任務是將五人送到揚州衛,交給陳應詔指揮使後才能返回。
徐鶴好奇地打量著這艘大船,其中一個張景賢的親兵介紹道:「徐公子,這艘船名叫【智字號】,原本是縣衙座船!」
徐鶴點了點頭,看著忙碌的水手,於是問道:「這船多少水手?」
親兵似乎對情況很熟悉,向徐鶴解釋:「這裡並非都是水手,真正的水手只有七名,另外十二人是南京工部分司巡河的快手,這是李縣令派來護送你們的!」
徐鶴聞言一怔,心中湧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別看大腿爸爸見面就是督促他徐鶴讀書,有時甚至頗為嚴厲,但他真的是為徐鶴著想,甚至在船上都給自己配備了安保力量。
船行駛得很慢,五人都在艙內讀書,沒有外出。
可行駛了約半個時辰左右,儲淵道:「估摸著應該出了海陵,現在快到宜陵了!」
宜陵就是謝良才的老家,距離海陵很近,正好在海陵縣與揚州府城的中間。
到了宜陵說明行程過半,已經到了揚州府的附郭縣江都縣的地界了。
就在這時,突然剛剛跟徐鶴說話的那個親兵走了進來,神色嚴峻道:「徐公子,外面有情況!」
徐鶴心中「咯噔」一下,跟著那親兵來到艙外。
只見寬闊的水面上,迎面駛來一艘大船,床頭桅杆上掛著一展大旗,上書【操江防江軍】。
徐鶴皺眉,操江御史麾下的船隻,怎麼跑到離長江這麼遠的內河來了?
同樣不解的是那四個親兵:「很少看到操江軍會來這麼遠的地方,平日裡只有在長江邊才能看到他們。」
對面操江軍的大船在看到徐鶴等人的備倭船後明顯降低了速度。
只見那親兵一個呼哨,瞬間從艙底鑽出十多人人來,這些人各個身穿棉甲,手挽弓箭,警惕地站在船舷,盯著遠處的操江軍大船。
徐鶴突然腦海中猶如電閃而過,想起一件事來。
之前李知節為張景賢接風洗塵,在惠賓樓時,曾經當著徐鶴的面說過,操江御史孔總憲在賊人逃竄的方向設下重伏,殺賊五百多,余賊星散。
……操江御史有部分防區就是在揚子江揚州段。
但泰興縣城距離長江還是有段距離的,你一個操江御史為什麼會上岸擊敵?
不是這不在他責權範圍內,而是以官員的尿性,死道友不死貧道,我管好我的長江就罷了,怎麼可能跑到岸上來,幫地方解決匪患呢?
想到這,徐鶴突然心驚肉跳,那只有一種解釋,所謂的殺賊五百餘,很有可能就是個幌子,而那位孔總憲壓根就跟揚州知府周頤等人一夥的。
「不對不對!」徐鶴還有事情沒有想通。
對方上奏朝廷,說剿滅五百多賊匪,這是要按人頭記功的。
如果剿滅的不是賊匪,那這五百個頭顱是從何而來的呢?
就在此時,一聲斷喝傳來:「你們是什麼人?」
原來,對面船上出來一個身著大魏制式鎧甲的軍校,他陰鷙的目光盯著備倭船上眾人出言問道。
就在這時,那張景賢的親兵走到船頭抱拳大聲道:「標下乃淮揚海防道張兵憲張大人的親兵。」
那人冷哼一聲:「既然是海防道衙門的親兵,為何身邊有巡河快手?那是哪個衙門的?」
那些巡河快手身上都穿著號衣,對方一目了然。
還沒等那親兵回答,對面船上伸出十來只毛竹竿,齊齊撐住靠近的備倭船。
領頭那親兵見狀大驚:「你們幹什麼?操江御史衙門還能管到我們海防道衙門?」
那軍校冷冷一笑道:「本官乃金山衛指揮同知,奉總憲大人命,追捕前日漏網賊匪,現在本官懷疑你船上隱匿賊人!」
說到這,他揮了揮手道:「架板,上船給我搜!」
「我看誰敢!」張景賢的親兵「噌」的一聲拔出刀來看向那指揮同知,「你說你是指揮同知便是了?把你的關防和孔總憲的剿匪文書拿出來看看!」
「本官奉命捕賊,難道遇到誰都要出示關防文書?荒唐!」那指揮同知冷笑一聲揮了揮手,示意身後水手繼續架板。
徐鶴見狀,站到船頭,冷冷看向那同知道:「你到底是奉了孔總憲的命,還是揚州知府周頤的命令?」
還沒等那人說話,徐鶴冷笑:「這位大人,如果你是奉了孔總憲的命令,我勸你拿出文書來看看,如果你是私下裡得了某些人的授意,想要襲擊海道衙門的備倭船,一旦事情敗露,那是抄家滅族的罪,你想清楚了嗎?」
把指揮同知聞言臉色頓時鐵青,顯然心中打鼓,有了些許猶豫。
徐鶴趁熱打鐵:「對面船上的水夫兄弟,操江軍的兄弟,你們聽好了,我們是海道衙門的備倭船,此次是奉海防道張兵憲之命去揚州府衛找指揮使陳應詔陳大人勾當公事。我身上有張兵憲的名帖。」
說到這,他從懷中掏出張景賢給他的名帖展示給對面船上眾人看。
對面船雖然看不清名帖上寫得什麼,但聽徐鶴言之昭昭,似乎不是說謊,頓時疑竇重生看向領頭那個指揮同知。
那人臉色鐵青,咬牙道:「別聽他鬼話,本官懷疑他們就是盜取備倭船的賊匪,兄弟們,架板上去把他們拿下!」
眼看張景賢的名帖嚇不住對方,徐鶴心中大急。
「失算了,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肆無忌憚,竟然襲擊官船!」
終於,兩塊船板架在備倭船上,眼看著操江軍就要登船。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河道上,從西邊又駛來一艘官船。
徐鶴見狀,臉色更加難看,來船是從揚州方向駛來,大概率是揚州府的官船……
這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