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猜忌

  楊博這時還想再說,可突然一個老邁渾濁的聲音響起:「楊閣老,廢太子被殺一事還是等陛下醒來再說吧!這種事,非我人臣可以妄議也!」

  眾人霍然轉頭看向秦硯,只見他低垂雙目,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但說出來的話,卻比楊博更有百官首揆的腔調。ൠ😾 6❾ⓢђ𝔲𝓧.𝓒𝑜ᵐ 👤👮

  楊博黑著臉道:「那依秦閣老的意思,廢太子被殺一事,難道就這麼算了?」

  秦硯淡淡道:「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那個孟弘給異族當奸細,你楊閣老不是誅了他九族?既然如此,蔡隆謀逆,自然更應該誅九族了!」

  「那其他人呢?其他合謀之人難道就不追究了?」楊博怒問。

  「合謀?」秦硯點了點頭,「五軍營自百戶以上悉斬之!」

  眾人聞言大驚失色,齊齊看向秦硯,楊博大怒:「秦閣老,五軍營不少人都是被脅迫的,難道要全都斬殺?」

  秦硯點了點頭:「是啊,齊王、我和顧明善也都是被脅迫的,難道你要把我們都殺了?」

  沉默,安靜的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二人身上,張璨心中大喜,關鍵時候,還是老首輔能頂事兒。

  就在雙方各執一詞,不肯相讓的時候,突然有小太監匆匆走了進來。

  王勉聽完消息後大吃一驚,連忙對楊博道:「楊閣老,八百里加急,今日午間,山東都司曹濮兵備道石冼在追擊韃靼人至永寧柳溝營時,被宣府和順天府的兩支韃靼軍夾擊,曹濮兵備道部下三千人全部戰死!」

  徐鶴聞言皺眉,之前山東都司的人馬要求追擊時,他就很是擔心,生怕他們立功心切,中了韃靼人的埋伏。

  可他沒想到,曹濮兵備道的人馬竟然都已經追到了永寧,再往西不遠就是宣府的地界了。

  王勉的話還沒說完:「宣府的消息剛剛也到了,韃靼人在延慶、懷來、保安州,甚至山西北部大肆搶掠,後轉而東去!」

  在場之人全都看向楊博和徐鶴二人。

  這兩人都是諳熟兵事之人,這兩則消息怎麼處理,還要看他二人的意見。

  楊博此刻也沒辦法再對張璨喊打喊殺了,他看向徐鶴道:「徐駙馬,這件事你看呢?」

  徐鶴道:「此時大雪已經下了三天,塞外更是苦寒,韃靼人應該是怕積雪太大,急著回到關外轉移至過冬的草場!」

  「以我之見,宣府一路的韃靼人東來,應該就是在柳溝營,夥同韃靼殺死了曹濮兵備道!」

  「而他們的目的!」徐鶴走到輿圖邊指著黑漢嶺堡一帶的長城道:「此處正是宣鎮被突破的一段長城,兩方人馬再次匯合,擊潰追擊的山東都司兵馬,然後應該也是從原路返回了!」

  眾人一聽頓時鬆了一口氣。

  沒有徐鶴的分析,他們還以為宣府的韃靼人夥同俺答要再殺個回馬槍呢。

  聽完徐鶴的話後,楊博點了點頭,徐鶴的看法基本跟他大差不差,現在的形勢,京師基本已經沒有了威脅。

  不過,雖然在座之人都鬆了一口氣,但想想心裡卻突然不是滋味起來,前年韃靼人入關,雖然搶了些財物,但說實話,朝廷並沒有傷筋動骨,各處也都嚴防死守,人員上並沒有遭受多大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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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次,京城附近的衛所幾乎被蹂躪了一遍,有整個衛所為國捐軀的,有韃靼人打上門來,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

  從這點上就能看出,短短兩年,朝廷的形勢愈發艱難了。

  造成這樣的原因,說到底還是湖廣的反賊讓朝廷的威信掃地,該給各地衛所的餉銀卻始終不到位。

  沒錢,又面對一個弱雞的朝廷,說白了,軍頭們的心思都開始活泛了。

  道理人人都懂,但誰也不敢開這個口。

  至正帝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才有龍驤、豹韜二衛重新編練的事。

  但就算是他也沒想到,形勢竟然急轉直下,新軍編練還沒有個成果,京畿周圍的兵馬就直接被韃靼人給打完了。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當有的人意識到這個問題時,他們看著徐鶴的眼神便開始發生了變化。

  尤其是楊博,突然問徐鶴道:「亮聲,今晚漕軍是駐紮在城內還是……」

  徐鶴聽到這話,心中大怒,但他卻強忍不快道:「本想聽陛下訓示,所以暫時滯留城中,可陛下未醒,還要請教各位閣老!」

  楊博顯然很滿意徐鶴的答案,他想了想後道:「城中剛遭大變,留在京中人數太多似有不妥,但不留也不好!」

  「這樣吧,你點一千漕軍留在東城,其餘都去城外紮營吧!」

  徐鶴聞言看向自己的舅舅謝道之。

  謝道之見狀起身道:「首輔,這不妥吧?亮聲帶著漕軍平息了城內的叛亂,就這麼將他們趕出城,將士們心裡會怎麼想,再說了,叛亂剛熄,萬一再有死灰復燃情狀,那該如何是好?」

  楊博卻十分固執道:「謝寺卿此言差矣,正是因為大亂之後,城中才更要鎮之以靜,留下一千漕軍,這已經是朝廷對漕軍的信任了!」

  顧守元這時也開口道:「楊閣老,一千兵馬守東城實在捉襟見肘,不如……」

  楊博對秦硯和顧守元本就十分厭惡,聽到這話,更是直接看向徐鶴道:「徐駙馬,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還有,你的龍驤衛本就是新軍,等交接了俘虜後,就趕緊回遵化吧!」

  顧守元和謝道之聞言全都露出不悅之色,你就是個臨時的首輔,還真拿自己當角兒了?

  尤其是謝道之,他把目光移向吳興邦,想讓他這個南直隸的老鄉、徐鶴的會試座師說上幾句話。

  可吳興邦卻趕緊挪開了目光,一副唯唯諾諾不敢言的樣子。

  徐鶴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暗嘆,看來這位吳首輔終究難堪大用,在京中這段時間,估計是被徹底嚇到了,竟然連個意見都不發表。

  自己剛剛投給他的一票簡直可笑!還不如投給大伯!

  楊博,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所代表的晉黨跟自己南直隸的出生,就衝著鹽法綱冊一事,最終也肯定尿不到一個壺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