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之所以出現在京師,其實也是巧合。
清河店賀宇等人大有收穫,不僅讓俺答搶來的東西全都原數歸還,而且解救了幾千名原本應該被押送出關,餘生給虜寇放羊的俘虜。
但這些人中不少都是京師附近衛所的衛所兵。
見到韃靼人他們害怕,但看到魏軍,一個個便又裝起了大爺。
幾個千戶以上的官員鼓動屬下,跟周弼提要求,說是將功折罪要去追擊韃靼人。
說白了就是害怕朝廷秋後算帳。
但他們連根棍子都沒有,周弼怎麼可能放他們走,別到時候韃靼人沒看見一個,把老百姓禍害不少。
周弼臉嫩,又操著一口浙江官話,這些人被拒絕後,立刻欺周弼年輕還是外鄉人,鼓動著俘虜就要鬧事。
徐鶴聽說這消息後,連夜帶著漕兵過來彈壓。
誰知剛將這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京師那邊就傳來了消息。
原來他派去報捷的吳德操上午剛朝京師趕去,半路上就遇到了鄭漣派出來的人。
當吳德操聽說皇帝已醒,五軍營管哨造反,這太監是奉內操軍鄭漣之命尋找龍驤衛入京救駕的,他嚇得趕緊帶著人回到清河店將事情說了。
徐鶴當然不可能聽信這太監的一面之詞,直到太監拿出蓋有皇帝之印的聖旨他才趕緊點齊漕軍又趕往京師。
到了城下,看守北城的正是三千營的管哨藍田侯龔成恩。
徐鶴將皇帝聖旨剛掏出來,這傢伙就直接開城放人了。
好巧不巧,徐鶴這邊進城,還在聽龔成恩說城裡的情況呢,那邊蔡隆就派人來找龔成恩借兵了。
徐鶴當然沒有廢話,直接將黃參將扣下,然後跟龔成恩商量,他去解救最近的北城,自己則帶著漕兵趕往東城。
誰知龔成恩聽到後卻以自己年邁不能帶兵為由,將三千營的一千騎兵交給了徐鶴,讓他自己帶兵去跟叛軍作戰。
徐鶴剛開始還想不通此公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後來他才明白,這位雖然放自己進了城,但依然是在騎牆,他估計是害怕萬一徐鶴贏不了,自己總還有個由頭,不至於輸得傾家蕩產、人頭落地。
早知道這樣,那這藍田侯龔成恩為什麼又放自己進城呢?
這種騎牆派的腦迴路,徐鶴實在想不明白。
不過想不明白他向來是不會浪費時間在這上面的。
點齊人馬,他就趕到了東門。
徐鶴趕到時,東華門的形勢已經危若累卵,眼看著城頭上的五軍營士卒越來越多,城門也隨時會被撞開。
這時候,就是一鼓作氣,徐鶴直接帶著三千營順著東華門外的大道,朝門下殺去。
這五軍營跟內操軍激鬥正酣,誰知背後被騎兵這麼一衝,結局不言而喻。
這時候,蔡隆還想讓自己的親兵帶人攔住徐鶴等人。
可徐鶴早就布置一百火銃兵爬上了附近的民居高處,對著蔡隆等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一通攢射。
又是火器,又是騎軍,再加上五軍營將士心中早就知道他們這是叛亂。
要不是因為各級官長的積威壓著,他們壓根不敢出現在這裡。
如今腹背受敵,誰得積威都不管用了。
剛剛還蟻附攻城的五軍營將士,被身後的動靜嚇得連忙爬下梯子,任憑官長們再怎么喝罵也沒用。
到了這時候,只要是人都知道大局已定。
雖然蔡隆還帶著人垂死掙扎,但識趣的人已經紛紛跪在地上不敢再動了。
不得不說,蔡隆雖然年逾五十,但仍然老當益壯,因為徐鶴下令抓活的,所以沒人偷著放銃。
蔡隆帶著自己的親兵對幾倍於己的漕軍纏鬥,絲毫不落下風。
甚至漕軍還被殺得猶如血人的蔡隆驚得後退了不少,讓出了一大片空間。
徐鶴騎在馬上,一邊指揮部分兵馬綑紮俘虜,一邊派人去其它各城宣讀聖旨,告訴各城門,蔡隆已敗趕緊投降的消息。
等忙完這一切,他騎在馬上看著戰圈裡渾身浴血的蔡隆及其部下幾十名親兵,眼神無悲無喜。
城內的情況,他兩眼一抹黑,蔡隆應該是齊王的人,那麼齊王到底在哪?
「徐鶴,內操軍造反挾持聖上,你為什麼助紂為虐?」蔡隆呼哧帶喘地看著不遠處馬上的徐鶴,高聲喊道。
徐鶴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內操軍造反?你的聖旨呢?」
「在齊王那裡!」
「齊王在哪?」
蔡隆愕然,半晌說不出話來。是啊,張璨到底去哪了?薛宗鎧叛變,張璨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徐鶴冷笑:「既然你掏不出聖旨來,那本官這倒是有一張!」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聖旨當著所有人的面道:「臨淄侯蔡隆謀逆,人人得而誅之!」
「助逆之人還不趕緊放下兵器,皇帝不是嗜殺之君,只要你們現在開始棄暗投明,我保你們不死!」
說完,將手裡的聖旨展示給在場的所有人看。
蔡隆身邊的親兵這時也終於撐不住了,聽到還能不死,這些人紛紛丟下兵器跪在地上,甚至還有兩人大聲喊道:「大人,反賊蔡隆扣押吳首輔和楊閣老在此!」
說完,那兩人就將兩個狼狽的老人送了出來。
蔡隆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罵道:「皇帝沒醒,監國才有權下旨,他們都是逆賊……」
「放屁!」
突然,戰圈外有人急匆匆趕到,原來,正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齊王張璨。
張璨來到徐鶴身邊,一臉親熱,還沒說話就先哽咽了:「妹夫,妹夫!你可算來了!」
徐鶴懵了,他警惕地看著張璨,搞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倒是被圍的蔡隆見狀喊道:「監國,監國,你快跟徐駙馬說一說,誤會了,真正造反的是那幫太監!監國……」
張璨突然暴怒,轉頭看向被圍的蔡隆:「逆賊,你殺我兄長,挾制我圖謀不軌,今天更是喪心病狂要殺我父皇,我為人臣、為人子恨不得食爾肉、寢爾皮!」
蔡隆雖然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聽到這話時整個人感覺遭了五雷轟頂,他怔怔地看著「義憤填膺」的張璨!
突然,蔡隆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整個人臉色從鐵青瞬間變得灰敗。接著便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