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子產、宓子賤和西門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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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彭正他真的知道嗎?

  不管他明不明白皇帝和徐鶴的苦心,徐鶴依然在進行著自己的教學。

  「殿下,剛剛臣說了西門豹治人,讓下面人【不敢欺】!」

  「現在我來說說,另外兩個,一個是不能欺,老百姓的俗語就是,騙不到他!」

  「這個人是鄭國的宰相子產。子產這個人有一個聰明的頭腦,還有一顆仁愛之心,所以別人不能欺騙到他。」

  「子產的事情,《左傳》里寫了很多,聖人也多次誇讚他,說他是個【惠人】,也就是給百姓施加恩惠的人。」

  蜀王像個社學的學童似的,聽到這驚喜道:「姐夫,我知道,這句話出自《論語·憲問》!」

  徐鶴鼓掌讚嘆道:「殿下聰慧,果然非一般人所能及也!」

  教書育人這東西,說白了就是要多鼓勵!

  只有鼓勵了,才能讓孩子提高興趣。

  果然,張瓅在聽完徐鶴的表揚後,整個人笑眯眯的,不僅沒有平日裡蜀王府延請的師傅給他上課時的昏昏欲睡,反而精神奕奕,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徐鶴,生怕漏掉了什麼。

  彭正在心裡感嘆:「難怪駙馬學問這麼好,一個很簡單的事情,引經據典,說了那麼多,雖然還沒有回歸到主題,但蜀王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枯燥。」

  徐鶴這時候又說道:「宓【音福】子賤這個人在治理單父時,每天彈琴取樂,悠然自得,就能公務都很少處理。」

  「但單父卻被他治理得很好。」

  「有人問他是怎麼治理好單父的?你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呂氏春秋》這本書上說,宓子賤這個人處理政務,只管人,不管事,遇事也總能春風化雨,用自己的魅力感染當地人民!人民自然就循規蹈矩了!」

  彭正讚嘆道:「任德而治,宓子賤真乃賢人也!」

  徐鶴對彭正道:「彭長史此言不假,宓子賤正是聖人所謂【任德】治人,以德治國,收穫的就是不忍欺,【任察】治國,明察秋毫,收穫的就是不能欺,【任法】治國,收穫的就是不敢欺!」

  「殿下聰慧異常,又以仁以德,當學宓子賤乎,學子產乎,學西門豹乎?」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彭長史和你剛剛不都已經表揚過宓子賤了?

  「上位者當【任德】治下!」張瓅毫不猶豫地回答。

  此言一出,彭正臉上欣喜異常,連連讚嘆道:「殿下真乃賢王也,駙馬為人師表,我必當將今日之事稟報皇上!」

  徐鶴笑了笑道:「彭長史,一直趕路,能否請幫忙置辦些吃食來。」

  彭正一拍大腿道:「嘿呀,瞧瞧我,都把這事情給忘了!」

  說完連忙告罪出去忙活去了。

  等彭正走後,張瓅突然皺眉道:「不對啊,姐夫,既然任德可以治下,為什麼父皇卻提起西門豹呢?他不是【任法】的不敢欺嗎?」

  徐鶴微微一笑道:「剛剛彭長史在,故我戲言耳!」

  「啊?」張瓅傻了!

  「殿下,下面臣說的話才是我支走彭長史,真正要交給你的!」

  「聖人眼中,任德、任察,最後才是任法!」

  「之所以,任法拍在最後,並不是因為它的效果差,而是他的連帶效果差!」

  任何一種目標導向型的政策,勢必發生一些始料未及的連帶效果,經濟學稱之為外部性,連帶效果有好有壞,這是不可控的。

  魏文帝曹丕就曾經跟大臣討論過這個問題。

  他們討論出一個結果:「任察和任法都會造成聖人說的,民免而無恥的結果。」

  「也就是說,人人都沒有道德邊界,沒有自律的意識,沒有羞恥心,只是迫於壓力才不得不守規矩,但即使守規矩,還是會有人心存僥倖,希望能依靠小聰明,就能把便宜占了,刑罰躲掉。」

  張瓅腦子要爆炸了:「那還不是任德好?」

  徐鶴笑了笑:「儒家看來,只有用德行治理國家,百姓才能【有恥且格】!也就是有羞恥心,也有自律的意識!」

  「這樣社會風氣才能越來越好,上位者也才能更加省心!」

  張瓅點了點頭:「這樣確實不錯!」

  「可惜,理想很好,但聖人所言,基本上在現在是無法實現的!」

  張瓅徹底震驚了,他那雙大眼睛盯著徐鶴,仿佛在說,你竟然敢質疑聖人之言,你,你,你大膽!

  徐鶴笑了笑:「很簡單,殿下,我早就聽說皇后殿下治理後宮,仁恕寬和,但那個宮女卻還是心生怨懟。」

  「後宮尚且如此,更別說天下萬方了!」

  「處罰那個宮女,讓她去南宮,這是任法,但還要讓她心悅誠服,覺得自己被貶罰是皇后的仁慈,這就是任德後,讓那宮女【有恥且格】才能達到的了!」

  張瓅搖了搖頭:「後宮裡的太監宮女太難管轄了,我母后每日裡處理後宮十多萬人的事情,怎麼可能做到任德。」

  「哈哈哈!」徐鶴笑了,「殿下,你這就說對了!」

  「不忍欺和不能欺有一個缺點,就是對上位者的素質要求太高!,既要有無與倫比的任德之心!還要有超高手段,和聰明的腦袋!」

  「當然,我不是說皇后殿下做不到這些!」徐鶴眨了眨眼,「我只是說,皇后掌管後宮時日尚短,這些宮人還沒有被皇后的恩德感化,所以他們做不到有恥且格!」

  張瓅撇了撇嘴道:「姐夫,你這解釋還不如不說!咱們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話,我母后可沒空去感化那些宮人和宦官!更別奢談讓他們有恥且格了!」

  漂亮!這小伙子是可造之材啊!

  但有一說一,我這不是拍皇后的馬屁,我這是拍老丈母娘的馬屁,你小子可別搞混了!

  「所以,你知道,什麼是御下之道了?」

  張瓅信心滿滿道:「這怎麼可能還不知道?我父皇讓我聽西門豹治鄴的故事,不就是告訴我,御下要讓他們【不敢欺】?」

  「殿下,咳咳,我覺得陛下的意思是讓你往讓人【不忍欺】、【不能欺】努力,掌握好【不敢欺】!」

  畢竟以德治國和依法治國要結合起來才是正道嘛!

  誰知張瓅又看了徐鶴一眼:「姐夫,我都說了,咱們關起門來說話,你沒必要給父皇留面子,我看父皇的意思就是讓我學西門豹!」

  「不過你說得對,咱也得向子產和宓子賤的方向努力啊!」

  「額,殿下所言甚是!」

  書房後,一個人影在徐鶴與張瓅對話結束後,移開貼在牆上的耳朵,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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