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老爺們,還是進士官,想小媳婦一樣哭唧唧,頓時讓在座幾人都尷尬得不行。👊♘ ➅➈𝐒ĦỮ𝐱.匚𝕆爪 🐝🎄
朱淵已經醉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失態,只見他哭道:「工部的官員也不是東西!」
「易州山廠怎麼就設在遵化了?簡直瞎搞!」
徐鶴聽到有關易州山廠的消息,頓時上了心:「怎麼說?」
朱淵展開手掌,屈起一根手指道:「本縣靠近關外,本來縣裡人就少,山廠還要徵募部分百姓去伐薪,搞得本縣很多田地都撂了荒!」
悲催,官員能不能轉遷就看考功大計。
其中拓荒就是重要政績之一,這位倒好,不僅無力拓荒,田地還要撂荒,難怪朱淵他言語中很是蕭瑟,甚至有辭官的打算,這麼搞下去,逢大計年,他別說升官了,估計不被申斥、罷黜都要燒香。
朱縣令又屈起第二根手指道:「本地士紳,做官人家有兩家,一個是城外的吳家,吳家大公子吳贇現任青州知府;城裡劉家的老爺是工部將作監主薄劉治!吳家負責拉人,劉家負責,負責變現!蛇鼠一窩,在城中專橫跋扈,壓根不把我這縣令放在眼,眼裡!」
將作監主薄?
將作監主官是監丞,下有主薄二人,這兩個主薄是具體負責將作監下屬的幾個署。
比如右校署,專門負責版築之事,蓋房子,建城池,那都是需要大量木材的。
徐鶴原以為易州山廠設點在遵化,那是因為此地樹多,現在看來,事情可能未必那麼簡單。
但他不解道:「他們兩家跟朱縣令有何牴牾?」
朱淵說起這事,更是傷心:「每年山廠要繳柴薪四萬斤,遵化就要上繳一萬斤,但這幫人勾結宮裡的太監,報到本縣卻要一萬三千斤!這多出來的三千斤就要本縣的百姓增加半個月的勞作,往往耽誤了春耕秋收!這幾年百姓不堪重負,逃難者甚多!」
「徐,徐侍讀,你恐怕不知道吧?這遵化的長城之外,叫甚地名?」
徐鶴搖了搖頭:「不知道!」
「逃役林!」
「哈哈,跟薊鎮那段長城外的【逃軍山】相映成趣吶!!!!」
……
朱淵醉了,最後由家中老僕攙扶著回到臥房休息。
估計是迎來送往的事情做得多了,朱縣令倒是在之前就吩咐下,讓老僕給幾人安排了住處。
今天喝了酒,自然不可能辦事了,幾人跟著那老僕來到遵化城中一處宅邸。
「各位貴客,這是我家老爺置辦的宅子,我家老爺之前交代了,說務必讓幾位住得順心!」
說罷,老僕拍了拍手,十來個身姿窈窕的少女走了出來。
見到徐鶴等人,齊齊蹲福口稱「老爺」!
徐鶴一聽,這些女子竟然是清一色的吳語,好傢夥,朱淵家這是多有錢吶?竟然從家鄉帶了這麼多女人來上任。
也是,家底不厚,也備不住這縣令的差使往裡面砸銀子的。
徐鶴擺了擺手,他自然不需要這些女子侍候,但他倒也沒有讓周弼和李彝跟他學。
不過兩人見徐鶴沒有要女人,他們兩個做下屬的自然也不好意思。
老僕見三人竟然全都不納,神色間有些意外。
不過他也沒多說,只是行了個禮便告辭回去伺候朱淵去了。
等老僕走後,院中下人奉上茶水,徐鶴等三人喝了點茶醒了醒酒後,周弼道:「同知大人,那朱縣令似乎話中有話啊!」
李彝也點了點頭道:「沒錯,他一個勁訴苦,要麼是想結交同知大人,以期調離此處;要麼是想借同知大人之手,讓他能在遵化過得鬆快些!」
「亦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徐鶴啜了口茶笑道:「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倒是這朱淵此人,若是真如他所說,他的所作所為倒也值得我幫他一把!」
……
等那老僕回到衙中時,原本醉醺醺的朱淵此刻也跟徐鶴等人一樣,慢慢呷著茶水,神色間哪有剛剛痛哭流涕的失態樣子。
「大公子,已經將幾位客人安頓好了!」
朱淵撥了撥茶碗問道:「我吩咐的你都照做了?」
「照做了,不過三人都沒有要女人陪侍!」
朱淵詫異抬頭道:「唷?別的駙馬,離了公主,都恨不能長在女人肚皮上,這位倒是個少見的!」
他想了一想,然後對老僕道:「你去想辦法讓吳劉兩家知道徐鶴進城的消息!」
話剛剛說完,他豎起手來道:「不必畫蛇添足了,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了,現在估計要麼焦頭爛額,要麼想辦法去見這位駙馬爺了!」
老僕道:「這位徐大人似乎為人還算不錯!」
「南直隸傳他為人正直,但這位也是個厲害的主兒,且先看看吧!」
……
徐鶴等人聊了一會兒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等到天擦黑的時候,一路鞍馬勞頓的幾人剛剛起床,朱家的下人就說門外有客到。
周弼皺眉道:「我們初來此地,除了朱大令之外,不認識別人,是誰要見我家大人?」
那下人道:「說是城南劉家的公子!」
城南劉家?
應該是那個工部將作監主薄的家人。
徐鶴點了點頭道:「叫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長相普通,但眉眼間透著精明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見到徐鶴,那人立刻大禮參拜道:「順天府學廩生劉平湖見過同知大人。」
徐鶴見他身著瀾衫,早就知道他有功名在身,於是笑道:「小友不必客氣,請坐!」
劉平湖笑著起身拍了拍手道:「家父派人回來說,這兩日駙馬便到,讓我好生向駙馬請教學問,沒想到倒讓朱縣令捷足先登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見門外魚貫走進二十多人。
一時間箱籠擺了小院一地。
那劉平湖笑著走到外面,從一個緞面匣子裡拿出一軸書畫。
重回堂上時,他將捲軸展開。
只見上面寫著: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寒食後,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這是一首蘇東坡的《望江南》小詞,這幅字寫得非常好,遒勁有力,瀟灑自然,想來是名家執筆。
再看落款「松江沈璨」!
徐鶴見字低呼道:「這是松江沈家先祖沈璨公的字?」
劉平湖很滿意徐鶴的反應,微微一笑道:「正是沈度之子,沈默沈閣老的叔祖沈璨公的字!」
沈家,一個隨著沈瑄分家後,逐漸淡出徐鶴腦海的名字,竟然在千里之外的遵化重新蹦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