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葫蘆浮起瓢啊!」陳華在後衙一邊燙著滿是血泡的腳,一邊對徐鶴嘆道。
「好不容易鹽場算是安生了,但這邊還是要你幫忙走一趟,我這心裡實在不落忍,但我手裡無人可用,也就你雖然小小年紀,但沉穩可靠,足智多謀,事情交給你我才算放心!」
徐鶴聞言本想吐槽兩句,但看著他被熱水燙得齜牙咧嘴,滿臉都是風乾臘肉似地的褶子。
算了吧,這縣令幹得,比這兩天裡,栟茶的灶丁都苦。
徐鶴道:「盡我所能吧,縣裡還是要動員動員那些糧商、大戶!」
不提這些人還罷了,一說起陳華立馬炸了:「他們,他們全都該殺頭,殺頭!」
看著黑縣令脖子青筋都爆起來了,徐鶴才知道,原來陳華這些天裡對那些人怨念多深。
「亮聲,我也不怕你笑話本官,我這人記仇,他們給我等著,但凡這次我能闖過次關,我必讓這些人吃不了兜著走!」
……
從縣衙里出來,徐鶴想著剛剛陳華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中不由一寒。
老陳雖然是個七品縣令,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破家的縣令!」
他真是想不通,那些人家腦子裡裝的什麼?
賭博嗎?
惹惱縣令,想一波帶走縣裡的好田。
想法挺好,也有可操作性,但他們就不想想,萬一呢,萬一糧食撥運來了,陳華官帽得保,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們秋後算帳。
回到十勝街家中,謝氏領著顧橫波出來。
一看到徐鶴,謝氏就撫著兒子的臉流著眼淚道:「又黑又瘦,這兩日吃了苦了吧?」
徐鶴一邊掃了一眼顧姐姐,把她看得羞意濃濃,這才笑道:「沒什麼吃苦的,倒是二伯父那邊使了大力,幫了忙了。」
於是他將徐岱這陣子的表現說了出來。
謝氏聞言,連連合十念經,最後才感嘆道:「活人無數,你二伯父也算是做了件善事,你們徐家總算是積德行善了!」
三人說了會話,謝氏跟丁澤的老娘去忙飯。
後院只剩下徐鶴跟顧姐姐二人。
徐鶴乘著左右無人,一把拉著顧姐姐的手道:「姐姐,弟弟最近出門,你有沒有想我呀!」
顧橫波俏臉通紅,連忙將手從他手裡掙脫出來道:「你不是好人,一回來就輕薄我!」
這些天裡,這是徐鶴最放鬆的時候,只見他哈哈大笑道:「這怎麼叫輕薄?你不遲早還是我的人?」
顧橫波聞言,乾脆轉過頭去,佯裝生氣不再理他。
不過,在聽說徐鶴剛回來沒多久,就又要去淮安府漕督衙門辦事,她轉頭皺眉道:「怎麼又是你去?縣裡沒人了嘛?」
徐鶴就跟她解釋了一番。
誰知顧橫波聽說這件事後,凝眉想了想道:「這次我跟你一起去吧?」
徐鶴嚇了一跳:「你去幹嘛?雖然路程不遠,但……」
顧橫波撅著櫻桃小嘴不樂意了:「這有什麼?你真把我當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啦?」
「再說了,我也不是去玩的,我之前被父母賣到松江的書院,從小有個玩得好的姐妹,長大後被書院賣給漕司十二總的一個參將做妾,正好如果有什麼難處,你也多個門路!」顧橫波道。
所謂漕司十二總,是朝廷在淮安設立漕運總督後,參照京城操練十二營,建立了維護運河沿途治安、押運、剿匪的十二總,共計十二萬人的軍隊。
領頭的是總兵,手下參將兩員,可以說顧橫波這路子還是很硬扎的。
有鑑於此,徐鶴大方點頭,同意帶上顧姐姐。
顧姐姐聞言,頓時興奮地像是即將出籠的小鳥。
放在後世,她絕對也是個事業型的女強人,這段時間呆在徐家後院早就悶得不行了。
她這麼一說,本想著試試徐鶴對待女子出門的態度。
沒想到徐鶴竟然這麼大方的就答應了。
頓時,她感動地熱淚盈眶,嚶嚀一聲便抱住了徐鶴。
徐鶴被她這舉動直接整詫異了,沒想到就是帶她出門而已,顧姐姐的反應竟然這麼大。
實際上,這個年代的女人,最少中產之家往上的階層,是不會輕易讓女子拋頭露面的。
但徐鶴來自後世,自然不會把女人束縛在後院作為自己的禁臠養著。
那是對女人的一種褻瀆,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不自信。
大男人,只要有吸引女人的能力,放她出門又如何?
徐鶴就是有這自信!
好吧,女扮男裝還是有必要的,能力歸能力,但別跟世俗禮教當面鑼對面鼓,最少目前不行!
兩人藉機卿卿我我一述多日未見的衷腸時,突然外院吳德操道:「亮聲,你出來一下!」
徐鶴掙扎著放開顧姐姐盈盈一握的腰肢,依依不捨地來到外院。
誰知來人竟是幾日不見的呂恆。
見到徐鶴,呂恆高興地迎上幾步,等快到徐鶴面前時,突然一聲輕咳讓她突然止住腳步。
徐鶴朝那邊看去,這才發現,院門處一個面白無須,皮膚細膩的中年男人正冷漠地看著他。
徐鶴立馬從那人身上感覺到一種彆扭的陰柔氣質。
他轉念一想,聽說京中貴胄都有豢養【陰人】的習慣,想必是英國公府的死太監。
呂恆解釋道:「鄭伯伯是我們府上的管事,你別看他凶,從小待我們很好的!」
徐鶴乾笑一聲沒有說話。
在一通寒暄後,有著過命交情的兩人,突然好像都失去了語言能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片刻呂恆突然淚眼婆娑道:「徐鶴,我要走了!」
徐鶴雖然知道這位勛戚之女總有離開的一天,可沒想到,到了這檔口,他竟然有些依依不捨。
「到了北京,記得給我寫信報個平安!」徐鶴笑了笑!
呂恆道:「聽吳德操說,海陵遇到麻煩,你馬上就要出發去淮安府了?」
徐鶴看了一眼吳德操,這個大舌頭,什麼都往外說。
不過他點了點頭:「漕運衙門那不肯放糧賑災,有點麻煩,我去處理一下!」
呂恆盯著徐鶴半天,這才道:「你是個好人,這些事本來不是你一個書生應該做的!」
徐鶴笑道:「沒辦法,我能力超強的!」
這句笑話,一下子打破了離愁!!
呂恆含著淚水笑道:「你這人,永遠都是這麼討厭!!」
徐鶴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呂恆見狀,失落道:「我走了,記得,給我寫信,我還想看你寫的那些鬼故事!」
徐鶴點了點頭:「放心吧!!」
呂恆見狀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到了告別的時候,她一步三回頭,到了門口,即將上轎時,她掀開轎簾突然道:「徐鶴,你知道嗎?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那晚在湖邊,你給我講的那個故事!!」
說完,臉上一紅,逃命似地一下子鑽進了轎子。
那面白無須的公公見狀,深深地看了眼徐鶴後喊道:「起轎!」
等轎子轉過街角,吳德操看著遠處轎子消失的方向問道:「亮聲,那晚你講得什麼故事!」
徐鶴笑道:「哦,是……」
突然,他的腦海中仿佛一道閃電划過,他清楚的記得,那晚講了畫皮,說道恐怖處,呂恆跟顧姐姐一下子鑽進了他的懷中。
「臥槽,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