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漕督宴請(1)
什麼「嗯」?
什麼「好」?
這廝說話沒頭沒尾、沒臉沒皮,仿佛要聽了誰的話之後才沒有顧慮一樣。
老劉撇嘴,嘖嘖稱嘆,就這水平,還說是只童子雞,讓人怎麼信?
難道有人讀書神乎其神,這方面也無師自通?
蘇芽狠狠地瞪了沈淮一眼,顏氏還站在門口呢!
她輕咳一聲,「那,現在事情既然已經跟李正攤開來談了,危險基本解除,我跟我娘就收拾一下,今日便搬回去了。」
「你不能走。」沈淮立刻道。
顏氏自門口走進來,她只是默許了給沈淮觀察的機會,可沒允諾什麼。先前是眾人的安全受到威脅,為了大局而不得不住到這邊來,如今事情都基本了解了,她們就該回去,哪有未嫁女子長期住在別人家裡的事兒?
「剛才只說了李正此行透露的兩件事,第三件事卻並非高峻所言,」顏氏過來了,沈淮便也起身,解釋道:「李正沒說實話——當年與他爭搶劉先生的人,大約還未死。」
劉三點一驚,當先打了個寒戰,急問道:「怎生見得?」
沈淮道:「按當年態勢,若那人已死,便再與李正爭搶,李正何至於現在仍然悄悄地搶你,不敢聲張?」
廳內一陣沉默。
蘇芽看見顏氏擔憂的神色,過去扶她坐下,安慰道:「娘,他說的只是其中一種可能,並非絕對。」
顏氏望向沈淮,沈淮便點頭道:「確實,也有可能是求醫之人的身份特殊,又或者是李正別有用心,但是,無論屬於哪一種情況,危機都不算解除。」
顏氏並不懂這些七拐八繞的官司,也想不明白,此時看蘇芽和劉三點都不輕鬆,心裡便也不安起來。
「那她劉叔留在這裡,我們娘兒倆先回去,久住不合適。」
她顧慮的是以蘇芽和沈淮如今的關係,深怕沈淮小瞧了蘇芽,眾人都能明白。
沈淮略一思索,便點頭道:「也行,那就一起回去,我從漕督府出來就直接去周宅。」
反正周宅和蘇家就一牆之隔,那道牆對他來說,在不在又有什麼差別?只要能將她們放在眼皮子底下護著便可,其它的形式,便隨顏氏心意。
當下幾人各去收拾。
蘇芽娘兒倆的行李簡單,只幾件衣服而已,劉三點的就繁雜得多,各式藥材醫術不一而足,急得他連聲叫道要先把藥給宋瑾糊一臉,這樣搬家還輕鬆省事些。
沈淮眼瞅著這一攤子,便讓高峻依舊留下護衛,自己獨自赴宴去了。
漕督府里,尚未開席,主客各據一幾,聊興正濃。
今日漕督只請了沈淮和錢御史兩個,名目是給二人壓驚。之後另有一場大宴請,為沈淮、鄭斌解封洗塵,卻不再在漕督府上了。是以,這番屬家宴,漕督親近之意盡顯。
劉雲作陪,眼看著劉主事的投名狀是見了效了,今日揣著惶恐,盡顯殷勤,頭上的繃帶已拆了,戴著頂四方巾,看著很是體面,恰到好處的馬屁讓漕督甚是有面子。
只是,邱奈成時不時就要有些走神兒,屏風後影影綽綽,走出來的是斟茶進點心的,沒走出來的,不是他的夫人和女兒又是誰?
女兒嬌柔,夫人雍容,歷來都是他邱奈成的驕傲,只一條:驕傲很了,便都不甚聽話。
千叮萬囑讓她們小心些,可如今這架勢,就差從屏風的夾縫裡擠出來了,又哪裡有低調隱蔽可談?
錢御史乖覺,嘿嘿笑著不說破,樂得送兩邊人情,成一番大好姻緣,便逗引著沈淮多說些話。
可今日沈淮卻如鋸嘴葫蘆一般,正事之外,聊品亦佳,只是每涉及個人問題,便是十問也未嘗有一次正面回答,客客氣氣,雲裡霧裡。
如是幾個回合,錢御史便明白了,開始多多飲茶,主場交與這府主人和貴客。
錢御史都能看明白的事情,邱奈成能看不明白?
邱奈成給隨侍打了個眼色,隨侍躬身退下,隨後屏風後便沒了動靜,酒菜走起。
早春三月將近,江湖海鮮、雞鴨牲肉自是常年都有的,被漕督府里擅長淮揚菜的大廚精心烹飪了,色香味俱全不說,每道都有雅趣講究,屏風後古琴和奏,桌几旁伶俐的僕人逐一介紹菜品來歷,聽得錢御史直點頭。
「本色上乘,妙契眾口,最妙是這些野菜,滋味清爽,更勝酒肉,久聞邱大人的家廚高藝,今日是見識到了。」
左右都已屏退,錢御史吃得鬍鬚沾羹,面露紅光,居然完全沒有言官清流的矜持端莊。
沈淮不由多看了他兩眼,錢御史便笑道:「沈大人別見笑,這裡沒有外人,下官便不必幾多偽裝了。」
偽裝?
沈淮微一挑眉,這個錢剛有點兒意思,相識不過數日,就已變了幾層模樣了。
錢御史擦擦鬍鬚,嘆道:「不瞞沈大人,下官本性落拓,早年很不得人喜歡……大約如今也是不得人喜歡的,只是每日裝出些矜持模樣,累得很,累得很。」
沈淮沒說話,錢御史與他「共患難」後,講話確實親近,只是今日是在漕督府,何至於在這裡交心?
邱奈成卻在此時端起酒杯,「沈大人,莫被他嚇到了,這人在外歷來是不敢近酒的,幾杯黃湯酒能放倒他——我二人本是同榜同科,二十年書信是平常,這回他北上經淮安,本是為我逗留的。淮河之上,若不是沈大人危急中護他,邱某這老友就要交代在河裡了,這杯,邱某敬你。」
邱奈成與錢御史竟有此層關係。
劉雲低頭夾菜,恍若未聞。
知道得太多了,糟糕。
邱奈成連眼尾光都沒掃劉雲一下,猶自舉杯等著沈淮。
錢御史抖索地端起自己的酒杯,「我不要伱代,這杯酒,自該下官自己敬沈大人。」
沈淮看著兩人,想起他們在理刑大堂上,不甚熟悉的模樣,一種荒唐的笑意便從胸中升起。
看走眼了,還以為至少這位錢剛御史的心中,還留著幾多秉公中正之氣。
搞半天,也還是枝葉不連,根系相連呢。
他笑眯眯地也端起酒杯,「哪裡哪裡,不敢不敢,當日錢御史是去淮河救我的,說起來,一番驚嚇,儘是受我所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