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太監李正

  第123章 太監李正

  眼看著沈淮就要暈厥當場,老太監悔之晚矣,蘇芽在隔間憋笑到幾乎內傷。

  剛才被自甘墮落的薛軍引起的鬱悶一掃而光。

  她摸著眼角的淚光,回眸看到顏氏震驚的表情,笑意又衝上心頭,顏氏一直以為沈淮高貴冷漠不苟言笑,今早剛被沈淮刷新了新印象,正新鮮著呢,轉眼卻又要受此衝擊,也不知道一時半刻能否消化得了。

  蘇芽趕緊嘟嘴擺手,示意顏氏千萬別出聲,又轉向劉三點。

  沈淮特意囑她帶著二人來隔間,自是有深意的。

  一是為護三人安全,避免落單,再則就是料定李正此行的終極目的其實是劉三點。

  理刑大堂二審的那個早上,沈淮曾經問過劉三點的選擇:是藉助李正的力量重回陽光下,還是由他幫著另尋藏身之處。

  當時劉三點說要仔細想一想,不知可想好了?

  但見劉三點沖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

  這時,廳中的李正大約也反應過來了,立刻關切地問道:「聽聞毒醫就在府上,不如讓貴屬速請他來?」

  蘇芽也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劉三點的選擇。

  沈淮把「餘毒」說得那麼直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定是已與劉三點商量好了,又不耐煩再陪李正打太極,故而直接引李正說正題了。

  她瞬間斂了笑容,重新貼近牆上那塊巴掌大的圓形鏡面,凝神靜聽。

  只聽沈淮有氣無力地吩咐道:「藥……」

  高峻快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藥丸,又幫他用茶水送服。

  「讓公公見笑了,」緩過勁兒來的沈淮虛弱地靠著椅背,對李正擺手道:「沈某識人不清,自食苦果,乃至如今,這條命便全靠劉先生拿藥吊著。」

  他也不對李正的話表示驚訝,也不多解釋劉三點的存在,卻交淺言深,直說自己正靠著劉三點續命。

  其中深意,李正怎麼不懂?

  大家在未知對方身份之前,就已經交過幾輪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也正打聽,利益場上沒有談不了的事,他今日登門,便是來談的。

  只是,李正沉吟未語,實在事出有因。

  他圖謀劉三點已三年,所圖卻涉及皇室私隱,不可昭之於眾,而沈淮偏偏身份特殊,既不可與他坦誠,更不便明里與他強奪。

  所以,李正原想著,要先借著對曹開河的同仇敵愾之名,徐徐打開話題,再試探沈淮的虛實。

  怎知沈淮仿佛比他設想中的更加年輕氣盛,不僅耐不得鋪墊,現在又擺出這副姿態——對於一個要靠劉三點吊命的人來說,誰想帶走劉三點,誰就是帶走他的命——這讓李正怎麼談?

  你李正是有多大的威風,要去跟人家奪命?

  李正沉吟道:「未知沈大人這毒,要何時才能肅清?」

  「缺些藥材,劉先生正絞盡腦汁為我謀生。」

  「不知要些什麼藥材?咱家不才,或許也能出些力氣。」

  「多謝公公美意,」沈淮笑笑,「一般貴重的藥材,沈某也可找人尋一尋。」

  對面這位是太后的表外孫,皇上的表兄弟,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倘真是缺藥少材,也輪不到他出力。

  李正不由神色一正,語氣更柔軟幾分,「沈大人,明人不說暗話,咱家尋毒醫,確是有要用他的地方,不如沈大人直說要求,或者能商量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

  沈淮聞言,卻問起來另一樁事情來,「李公公,據劉先生所言,當年另有一人與你強奪他,不知那是哪路神仙?」

  「哦,這事兒啊,」李正笑道:「那賊來路不正,卻已被咱家剿了,不足為懼。」

  看似爽朗,實際卻未回答沈淮問題。

  沈淮眯著眼睛看李正,半晌不語。

  李正嘆口氣,無奈道:「沈大人,不是咱家不說,實在是那人來路不明,交鋒中又被咱家的人失手殺死了,這便再也無從查詢了。」

  沈淮點頭,「公公神通,連沈某這私宅瞞不過你,豈會連當年那爭搶之人都查不出?」

  李正一怔,面色難看起來。

  沈淮卻又接道:「伱說查不出,自然就是查不出——想來那人當年也給李公公添了不少堵。」

  蘇芽又忍不住想笑了,這人真是,君子報仇,只爭朝夕。

  李正訕訕相應,心中暗罵沈淮心眼兒狹小,又恃才而驕,竟連樣子都不肯裝。

  他眼珠子一轉,又撿起正題,「沈大人,咱們不如商量商量,看看怎麼兩頭兼顧?」

  「嗯,最好還是能兼顧,」沈淮這會兒又是一臉嚴肅,道:「劉先生為我煉藥,此時正在閉關,救命之恩不可不管。」

  李正大喜,能談就好。

  「距離當年已近三年,公公依然不曾放棄——你請他做的事情,可是有大風險?」

  「沒有沒有,」李正連連搖頭,「只有大富貴,何曾會有大風險?」

  「哦,沈某還以為,富貴險中求,」沈淮笑得十分和氣,「那這樣,此事沈某便代為轉達,等劉先生出關了,由他自己抉擇。如何?」

  「不如沈大人安排一下,讓咱家與毒醫當面說說?」沒有明確答案,李正怎肯輕易放棄。

  「當年公公尋人時,竟然沒和劉先生說過麼?」

  何止說過?

  當年爭奪劉三點的兩方人馬,也都是打著進京得富貴的名號。

  李正很想再糊弄一下,可是對面這個年輕人,目光灼灼,看起來變臉只在頃刻之間,他卻不敢再弄巧成拙。

  「公公,求醫不比其它,得要醫者心甘情願,」沈淮似笑非笑,淡淡地道:「你鍥而不捨兩年余,是送人富貴的對吧?總不至於要為自己求一場麻煩。當年追殺的創傷仍在,沈某建議,還是徐徐圖之。」

  李正此人,從底層爬起,並沒讀過幾年書,只挾著宦官內臣的便利,監督地方,節制軍事,與御史言官另起一道體系,更能直達天聽,歷來是作威作福慣了的,如此時日久了,更對往來技巧不甚鑽研,無它,誰讓人家是「內」臣呢,他只需抱緊頭頂的大腿便行了。

  只是能到淮安鎮守,李正又比別人多一條長處:他這滿面和氣、見人先笑的功夫可不只在表面,以前最擅長的是察言觀色、逢迎諂媚,到了地方,又最識時務,該搜刮的搜刮,該緘默的緘默。

  見人下菜碟的人就是這點最好處——他曉利害。

  真要是將劉三點弄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回頭在藥上動三分手腳,李正這個獻策人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何況這兩年他也不是沒找別的人選,結果卻總不盡人意,如今對劉三點便更加看重幾分。

  所以,李正聞言略一思索,便點頭應下,只是斟酌再三,鄭重叮囑:「沈大人,尋醫之事機密,還請切勿外傳。」

  之後看沈淮依舊一副虛弱的樣子,李正便不好久留,沈淮堅持送他出門。

  二人慢慢悠悠地往外走,路上沈淮拉起家常,也有幾句提到京中消息,李正心下主意更定了,覺得今日此行既不激進,又有所得,十分圓滿。

  將到大門口,外面卻進來一個人,青衣灰袍四方巾,臉色如土、滿面風塵,急匆匆地進門來,迎面對上沈淮和李正,竟站在門口發了怔。

  高峻快走兩步,把他往一邊拉,「宋瑾,你是吃了失心瘋麼,堵在門口做什麼?」

  宋瑾悶聲低頭,就勢避到一邊。

  沈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陪李正邁出大門檻,「若有消息,我再通知李公公。」

  李正卻還在頻頻回頭,看著宋瑾,「這人,竟有幾分眼熟啊。」

  「哦?」沈淮笑道:「他是劉先生落難時候的舊友,一起借住府中。」

  「難怪難怪,」李正立刻展開了眉頭,拱手回禮,「沈大人留步,咱家告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