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子夜伏兵

  武松也看了看月亮。

  他覺得沒人能看一眼月亮,就能知道如此精確的時辰,但亥言本來也不是人。況且他的話還從來沒錯過。

  這個夜晚,的確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武松凝神屏氣了片刻,也發現了異樣。

  原本,以武松如今聽息辨人的修為,完全可以察覺到一里之內是否有習武之人,但州衙內有習武之人也並不奇怪。所以他起初並未太在意。

  但當他仔細一聽才發現,州衙之內至少有數百習武之人,但卻如此安靜。

  「不好。」武松突然輕輕叫一聲。

  亥言明白武松的意思:按照約定,在看到趙不封占領望樓的信號之後,韓岳蓉和普鳴鳳將率先從前院發動襲擊。

  但她二人可能並未發現有異樣。

  韓岳蓉和普鳴鳳果然動手了。

  二人從前院一路潛入,很快就來到了後院,一路之上也沒遇到巡夜的軍士。

  普鳴鳳一揚手,三枚飛刀飛入了西廂房的三間房內。為了只是打草驚蛇,她還特意抹掉了刀上毒藥。

  飛刀破窗而入,卻如石沉大海。

  普鳴鳳如法炮製,又向東廂房甩出三枚飛刀。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二人遲疑之間,北面的正房兩側突然一陣弓弦聲響,黑夜裡,數十枝利箭破空而來。

  普鳴鳳急忙揮動手中長鞭,韓岳蓉也急挽劍花。

  但來箭越來越多,漸如雨下。

  隨著一陣破窗之聲響起,東西廂房內也飛出無數利箭。一時間,普鳴鳳和韓岳蓉被三面箭雨包圍,饒是她二人將手中兵刃舞得密不透風,也是險象環生。

  神臂弩確非一般弓箭可比,來勢奇快,加之距離不過十丈,連綿不絕。普鳴鳳二人只能疲於招架,甚至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夜色中,韓岳蓉突然發出一聲低啍,一支利箭已正中她的左肩。

  但更大的危險卻在她們身後。

  箭雨戛然而止,正當韓岳蓉和普鳴鳳以為可以稍作喘息時,身後的倒座房內突然衝出一隊軍士,皆是長槍重甲。

  韓岳蓉本已快力竭,眼下又左肩中箭,僅手中一柄長劍根本奈何不了這些重甲之士,被逼得連連後退,漸漸不支。

  普鳴鳳雖未受傷,但面對重甲長槍,她手中的長鞭也只能以巧卸力,但求自保,卻無力進攻。

  轉眼間,二人已被數十名軍士分割圍住,東西廂房和正房兩側的弓弩手則張弓待發,只要二人有躍上院牆之勢,就立即會被箭雨覆蓋。

  韓岳蓉已被逼到了牆角,長槍已數次從耳邊擦過,而左肩早已被鮮血浸透......

  武松的刀終於到了。

  圍在韓岳蓉身邊的軍士只見一道黑影,兩道寒光,瞬間就有兩人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武松救人心切,出手狠辣,刀鋒過處,直接劈開了重甲,刀刀入骨。

  「休得放跑了此人!」夜色里,頭戴鳳翅兜鍪,身披朱漆山文甲的汪伯彥高聲喊道。

  原來,汪伯彥一直率重甲長槍之士伏於院南倒座房內,眼見普鳴鳳和韓岳蓉被箭陣所困,他自以為得計。但他也很快發現,二人身形嬌小,完全不似康王所描述的武松模樣,這才率人殺出,想擒下二人。

  如今見這雙刀大漢如此驍勇,方知此人可能才是武松。

  將令之下,軍士紛紛挺槍殺向武松。但他們很快發現,自己是在找死。

  武松掄開雙刀,如虎入羊群。有雪花鑌鐵戒刀在手,他根本無視軍士身上重甲。寒光陣陣,已是甲裂槍斷,又倒下十餘名軍士。

  不過,見韓岳蓉已經脫困,武松也手下留情,雙刀只取軍士的手腳等非要害之處,倒地者雖然叫得悽慘,但皆無性命之憂。

  一時間,無人再敢向前。

  此時,普鳴鳳也已殺到韓岳蓉身邊。

  趁著武松殺退軍士的機會,她先將韓岳蓉左肩之箭折斷,再撕下衣襟為其包紮止血,又餵她服下了隨身攜帶的回血丹。

  州衙後院發生的一切,站在望樓上的趙不封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中了對方的埋伏,眼下莫說要想尋出金國使者殺之,恐怕如何讓武松等人脫身都頗為困難。

  他居高臨下仔細察看著州衙內的情況,此時,還有軍士不斷從前院向內院殺來,州衙門前的街道上也有軍士湧出,顯然是事先埋下的伏兵。

  只有內院後的花園沒有任何動靜。

  趙不封不容猶豫,立即張弓搭箭,而花園方向射出一支響箭。

  響箭嘯鳴,劃破夜空。

  這原本是用來指示金國使者所在方向的,武松知道,趙不封此刻放箭定是在指示脫身的方向。

  但要想沖向花園,就必須先闖過那群弓弩手的阻擊。

  武松掃了一眼四周,眼前還有百餘名長槍手列陣而立,身後還有軍士不斷趕來,而一旦突破身前的槍陣,就會面對如雨的利箭。

  倘若是自己一人,殺出去應該不難。但身後的韓岳蓉身負箭傷,普鳴鳳也已是香汗淋漓,體力不支,二人能否闖過箭陣,武松心裡也沒底。

  「擒殺刺客者,賞金百兩!」眼看手下一時膽怯,不敢向前,汪伯彥不由急了。他知道,只要能擒殺武松,就是為康王除去一個心腹之患,當是大功一件。

  但他不知道,武松的本事究竟有多高。

  他這一聲讓武松眼前頓時柳暗花明。

  汪伯彥話音剛落,一條黑影就從天而降,飛向了自己。

  身旁的軍士驚駭間舉槍便刺,卻被武松揮刀劈刀。等汪伯彥回過神來,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汪伯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武松明明剛剛還在十餘步之外,如何就瞬間飛到了眼前。

  等自己的脖子能明顯感覺到冰涼刀鋒時,他也終於知道,完顏傑律為何對武松如此忌憚了。

  「想要活命,就讓你手下人退開!」武松厲聲喝道。

  他其實並不知道汪伯彥的身份,不過白天在州衙門前,此人就一直在康王左右,而眼下他又身披將軍盔甲,想來也是個要緊的人物。

  「好漢手下留情,留情。」汪伯彥一時也慌了神,不知所措。

  「少廢話,要麼讓你手下人退開,要麼你血濺當場。」武鬆手腕一抖,刀刃往裡進了半分。

  「別別別,好漢饒命。」汪伯彥只覺得脖頸一陣刺痛,知道武松並不虛言,「都給本帥退開,退開!」

  見武松突然出手擒住了汪伯彥,韓岳蓉和普鳴鳳也迅速靠攏過來。

  三人押著汪伯彥一路慢慢向花園退去。四周的軍士見汪大人被擒,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看著他們退進了花園。

  又有一枝響箭劃破了夜空,正射在了花園西北角的角門上。

  武松明白,這是趙不封在指示自己從角門處退走。他隨即押著汪伯彥朝花園的角門退去。

  普鳴鳳打開了角門,先向外張望了一眼,確定無異之後,對武松點了點頭。

  「二位請先走一步,我隨後便來。」武松道。

  武松這麼做,一則,是韓岳蓉有傷在身,需等她二人徹底脫險之後,自己再走不遲。二則,他還有事要問汪伯彥。

  韓岳蓉和普鳴鳳知道武松身手了得,又有人質在手,也不再猶豫,立即出了角門,一路向西而去。

  武松立在角門處,封住了門口。他看了一眼尾隨而來的軍士,除了長槍之士外,數士名弓弩手已經張弓待發,布滿了花園。

  「那金國使者現在何處?說出來了,就饒你一命!」武松在汪伯彥耳邊問道。

  「這......」汪伯彥眼珠亂轉,心裡盤算著,「這隻有康王知道,下官不知啊!」

  「哦?」武松又把刀刃一動,「是那金國王子的命重要,還是你自己的命重要?啊!」

  「好漢饒命,饒命。」汪伯彥忙道,「金使並不在此處,已被康王送到軍營去了。」

  「何處軍營?」武松道,「休要耍滑,快說。」

  「城東......」

  汪伯彥話未說完,只聽一陣弓弦聲響,三支利箭突然飛來。

  這來箭不僅出乎汪伯彥意料,也讓武松措不及防。他實在沒想到,有人竟不顧汪伯彥的死活。

  饒是武松反應神速,揮刀撥掉了其中兩枝,還是有一枝箭正中汪伯彥前胸。

  箭透重甲,汪伯彥慘叫一聲,暗道,我命休矣,向後倒去。

  見汪伯彥中箭慘叫,武松也以為他命休矣。不再於此地糾纏,放下汪伯彥閃出門外,隨即向後一縱,飛身而去。

  但汪伯彥沒死。

  利箭雖穿透了重甲,但也僅僅只是傷到了一點皮肉,就被甲片鎖住,並未傷及骨肉。

  要說這汪伯彥能箭下逃生,是因為他命大,也是因為他身上這身朱漆山文甲。

  汪伯彥出任相州知州前,曾在京中任軍器少監,於軍械研製上也頗有建樹。他不僅組織改進了神臂弩,使其破甲能力更強,而且還親自監工打造自己身上這套山文甲,用料考究,工藝精細,乃重甲中上上之品。

  沒想到,今夜這場自相矛盾之戰,最終還是重甲略勝一籌,也幫他保住了一條命。

  汪伯彥此刻則是又驚又嚇,倒地不起。待眾人將他喚醒,他才知道自己沒有死。

  待拔出利箭,確認自己只是傷了點皮肉,汪伯彥心裡是又驚又氣。這黑夜裡,究竟是誰放的箭,恐怕已是不從查實。

  但他知道有人敢放箭必是有人授意,而這授意之人只能是一個人。

  汪伯彥自認老謀深算,卻萬萬沒想到,康王為了保住金國使者,不惜犧牲他的性命。

  汪伯彥心裡暗道,這康王平日看似文弱,實則心狠手辣,狡詐之處不弱於自己。

  不過,要在亂世之中為王,他這陰險勁兒倒是個可事之人。

  亥言也目睹了州衙內發生的一切。在汪伯彥中箭的那一刻,他也大吃一驚。

  這一箭,也足以顯示出康王要保住完顏傑律的決心。

  或者說,是他要投降金國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