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歸玩笑,亥言知道,眼下必須要做個取捨:是繼續前往杭州查尋線索,還是先去應天府夜襲康王。閱讀
為了讓眾人能夠靜下心來商議,陸雲中馬上命人準備了三間安靜的客房,希望眾人就留宿於州衙之內。
眼見此時已近子時,眾人也不再推辭。
「這陸知州是生怕你跑了啊。」一進房間,亥言就是對武松說道。
「做官的,步步小心,想得周全些也不奇怪。」武松道,「倒是他這聽息識武的功夫,著實有些古怪。」
「這恐怕也和原息之力有關。」亥言道。
「可是,原息之力之中似乎並無此等功夫啊?」
「它的確不是一種武功。」亥言道,「但所謂原息之力,並非單指武功。你等凡人諸般未覺醒之力皆是在其中。」
「那凡人究竟有多少未覺醒之力?」
「包羅萬象,不一而足。」亥言道,「但凡人之能,皆可覺醒。」
「莫非吃喝也是?」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景陽岡前那十八碗。」亥言一樂,「也算。昔日廉頗年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可謂奇人。」
「哦,對了,本朝太祖太宗年間有一朝臣名喚張齊賢,不僅出將入相,文武雙全,而且體質豐大,飲啖過人,猶嗜肥豬肉,每食數斤。據說他少時家貧,還把鄉鄰家的一整張牛皮吃了。」亥言又道。
「你莫不是編些故事來哄我。」武松有些不信。
「哼,我為何要騙你。」亥言沒好氣地道,「你若不信,可去問你家柳娘子,這些皆是書上所載。」
說話間,門外響起敲門聲,是柳如煙和喬三水前來商議去留之事。
何去何從,這的確是眾人需要決定的。
按陸雲中所言,康王命各州主官於月前抵達應天府,這意味著他的登基之禮很可能會定在五月。但究竟是哪一日,卻不得而知。
「此去杭州還有六百餘里,快馬加鞭,二三日可達。而應天府則有千里之遙,至少需要三五日。」柳如煙道,「而且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無論先去何處,來回皆要十日以上了。今日是四月十七,以此估算,若是先去杭州,月前未必能趕到應天府。」
武松點了點頭,卻未說話。
「如此看來,杭州和應天府只能去一個了。」喬三水道,「而杭州之事猶可延緩,而應天府之事卻耽誤不得。」
眾人皆知喬三水的心意,眼看縈繞在他心頭二十年之謎有望破解,自然是心情迫切。不過,在輕重緩急上,卻依然識大體,顧大局。
「喬兄弟先不必著急,或許會有兩全之策亦未可知。」武松道。
說著,他看了亥言一眼,心裡道,這小和尚平日主意頗多,應該會有好辦法。
「小和尚,你平日話最多,為何如今一言不發?」柳如煙也看了一眼亥言,自打眾人開始商議,他就一直托著腮幫子在沉思。
「嗯......我是在想兩件事。」亥言雙目猶自盯著桌上的燭火。
「哪兩件?」武松問道。
「其一,是那康王究竟會於何日行登基之禮。其二嘛,我是在想,若是當年喬大俠失蹤之謎真和康王有關,那去杭州和去應天府或許是殊途同歸。」
「那你可想出了什麼眉目?」武松又問道。
「喬兄弟,你可記得起居注中所載,康王生於何日?」亥言突然朝喬三水問道。
「記得。當日所查種種,在下皆已記在冊中。康王生辰更早已記在心中,是大觀元年,五月乙巳日。」喬三水道。
亥言屈指算了一算,「若是我沒算錯,大觀元年,五月乙巳日應當就是五月廿一,也就是康王生辰。」
「小和尚,你的意思是康王會在自己的生辰之日登基?」柳如煙道。
「娘子果然是一點即通。」亥言道,「既然他選擇了在五月登基,沒有理由不選自己的生辰之日吧。如此不正好雙喜臨門嘛。」
「有道理。」柳如煙道,「況且康王命各州主官月前抵達,必也要留出些時日來籌備大禮所需諸事,應該不會如此倉促。」
「照此說來,我等的時間尚還充裕。」武松道,「就算先去杭州,再北返去應天府時間也足夠了。」
「那第二件事呢?」武松又追問道。
「嗯,我是想,若是康王真和喬大俠失蹤之事相干,我等又能在杭州尋到於他不利的證據,到時候再去應天府,或許就用不著動刀動槍了。」
「你的意思是,康王的身份可能真有古怪?」柳如煙眉頭一皺。
「莫非娘子也想過?」亥言心裡知道,柳如煙亦是聰明之人,應該會想到其中的可能。
柳如煙微微頷首。「奴家的確也想過。尤其是在康王命人取走皇室譜牒和翰林醫官院診錄之後。」柳如煙道,「喬大俠,喬妃、沈放、這諸事之間有太多巧合,而且,若是康王心裡沒鬼,他又為何要急於取走譜牒和診錄?其中必有蹊蹺。」
「娘子所言極是。」亥言道,「所以,我等還是應該先去杭州,查出這個沈束究竟是不是當年的沈放。況且,就算此去杭州無果,我等再去應天府也來得及。」
對於亥言的判斷,武松和喬三水也覺得有理。若是不動刀兵就能迫康王就範,這自然是更好。
「那陸知州處該如何答覆?」武松問道。
「此事不用擔心,陸知州請我等來,無非也是為了能扳倒康王。明日一早,我去和他說便是。」亥言道,「而且,這陸知州或許能幫上忙也未可知。」
「這是何意?」
「莫急、莫急,明日一早便知分曉。」亥言扮了鬼臉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各自安歇吧。」
說著,亥言一軲轆就竄到了榻上,把後背留給了眾人。
......
翌日一早,眾人剛剛洗漱完,陸雲中就差陸衙內來請了。
還是在昨夜的那間院子、那間房間,陸雲中已經等候多時。
「如何?諸位商議可有結果?」見過禮之後,陸雲中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陸知州,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相瞞了。」亥言道,「其實,我等此行亦和康王有關。」
「啊?」陸雲中吃了一驚。
於是,亥言就將杭州之行的目的,還有自己對康王登基之日的判斷大致說了一遍。
聽完了亥言所言,陸雲中沉思了片刻,然後道:「這或許是天意吧,老夫原本只是冒昧相請,未曾想諸位亦是苦康王久矣,此番若真能扳倒康王,真乃天下人之幸。」
「諸位儘管前去杭州,老夫在靜候,若是有用得上老夫的,盡可開口。」陸雲中又道。
「陸知州客氣了,不過,小僧還真有事相詢。」亥言道。
「小師父直管問便是。」
「請問陸知州,今年貴庚?」
「虛度光陰,六十有一了。」
「那在京為官是何時?」
「老夫元佑八年入京,授御史台中丞,至崇寧二年被貶,前後正好十年。」
亥言屈指算了一算,又問道:「那陸知州可還記得沈放此人?」
「沈放?」
「他曾任禁軍殿前司都虞侯,於大觀元年告病還鄉了。」
「殿前司都虞侯?」陸雲中眉頭一緊,手捻鬍鬚,「能在大內禁軍中任職者,大多皆是蔭補入仕的仕宦子弟。沈放......」
陸雲中在屋中來回踱步,極力搜尋著腦海里的記憶。
「沈......」陸雲中突然眼前一亮,「你說的可是沈文通之子沈放,老夫記得崇寧年間,他時任侍衛親軍步軍都虞候。」
「陸知州,你說此人是沈文通之子?」亥言也差點跳了起來。
「對。」陸雲中道,「老夫記得,當年沈文通曾官至開封府尹,拜龍圖閣直學士,但由於一直無子嗣,被一眾朝臣譏笑。不過,沈文通卻在花甲之年老來得子,這兒子正是沈放。此事在當年朝中多有議論,皆稱沈直閣是老樹發新枝,實乃本朝之前所未有之奇事。老夫雖無緣和沈直閣同殿為臣,但對此事亦有所耳聞。」
「哈哈哈。」亥言不由得樂了開花,「沈放既是沈文通之子,那祖籍必是錢塘縣無疑,如此看來,這杭州沈束十之**就是當年的沈放。」
「莫非真是天助我也。」武松也笑道,「看來這揚州真是來對了。」
柳如煙和喬三水也皆喜出望外。
未曾想,這揚州一夜,不僅吃了美食,進了州衙,和知州不「打」不相識,還意外從陸雲中口中證實了這一關鍵信息,真是收穫不小。
而有了這條關鍵的信息,眾人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儘快趕往杭州。
話說眾人隨即辭別了陸雲中父子,返回客棧,取了行李和馬匹,啟程直奔杭州而去。
臨行之前,眾人和陸雲中約定,十日之內必返回揚州,屆時再一同北上應天府。
話說眾人出了揚州城,縱馬一路向南。
此時已是暮春時節,沿途花紅柳綠,景色宜人。
亥言一時心情大好,忍不住湊到柳如煙馬上道:「娘子,昔日唐人孟郊在及第之後曾有詩云: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今日我等在春風中縱馬江南,不知娘子有何感想?」
「小和尚莫非是在考奴家詩文?」柳如煙抿嘴一笑。
「昔日娘子在杭州百花閣時,曾以詩篩客,名動江南。難道今日今時就沒有詩性大發嗎?」亥言道。
「好,奴家就權且一試。」言罷,柳如煙一帶韁繩,讓馬慢了下來。
片刻之後,只見柳如煙昂首吟道:
「『華夏烽煙何日休,
暮春四月下揚州,
的盧秋水問前路,
一劍光寒天道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