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山陰同鄉

  子夜時分,山麓的寂靜被一堆堆篝火打破,一條稀疏的火龍蜿蜒在山腳下,星星點點。

  單岳池帶著響堂嶺的人馬,沿著太行山山麓急行了大約四十里,這才下令宿營休息。武松等人則在隊尾殿後。

  借著休息的機會,柳如煙先把自己的想法和猜測告訴了武松和亥言。一則,在去問喬三水之前,她需要先讓武松和亥言知曉大致的情況;二則,她也想聽聽二人的意見,看看自己的猜測是否有些過於大膽了。

  聽完了柳如煙之言,亥言立時來了興致。對於此類解疑釋惑的事情,他一直就情有獨鍾,何況與事可能還和宋廷大內,甚至和康王有關。

  「娘子是如何得知康王今年正好是弱冠之年的?」不過,亥言首先好奇的是柳如煙為何知道這麼多。

  柳如煙微微一笑,「你忘了那御府的書錄了,當初在找《洛神賦圖》時,奴家無意中翻到了宗室名錄,才得知了那趙杦的年庚。」

  「那娘子果真以為喬莫峰失蹤與趙杦有關?」亥言又問道。

  「不知道,這或許只是奴家的直覺罷了。」柳如煙回道,「不過,恩師昔日曾言,這喬大俠當年在江湖中如流星一瞬,消失得實在蹊蹺。奴家以為這其中必有大大的隱情。」

  亥言點了點頭,「喬大俠當年的失蹤的確令人費解,究竟是何事才能讓他忍心拋下妻兒呢?」

  「按喬兄弟所言,喬大俠當年是為了妻兒才毅然歸隱,可見親情於他勝過一切。」柳如煙道,「而能令他忍痛放棄妻兒的,只能是天大的事情。」

  「所以,娘子才以為可能是事關大內宮廷?」亥言也覺柳如煙之言不無道理。

  柳如煙點了點頭。

  亥言又道:「娘子所說那幾樁大內懸案,前幾樁我也有所耳聞,但韋妃身世之謎此前卻未曾聽過,這故事又從何而來?」

  「前幾樁皆和帝位有關,自然在民間流傳甚廣,那燭影斧聲之事就曾錄在文瑩大師的《續湘山野錄》中。」柳如煙道,「至於韋妃身世之說,奴家也只是聽家師提起過。」

  「哦,莫非你師父也認得韋妃?」武松也問道。

  柳如煙道:「家師雖不認識韋妃,卻認得其父,還且還是同鄉。」

  「居然有如此巧的事情?」亥言更好奇了。

  柳如煙點了點頭,「家師祖籍越州山陰縣,正好和韋氏祖上同籍同鄉,兩家一直也素有交往。但大約在三十年前,韋家突然舉家遷往汴京,說是投靠親友去了,從此就再無消息。」

  「莫非這其中有甚奇怪之處?」亥言覺得這裡面應該大有文章。

  「投親靠友本也沒什麼奇怪的,蹊蹺之處就在於,韋家在山陰縣也算是殷實之家,人丁興旺,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何要突然舉家北遷?還有,臨走之際,韋家人把宗祠也毀了。」

  「啊,把宗祠都毀了?」亥言也吃了一驚,「這的確令人費解。」

  「所以,這韋家北遷之事當年在山陰傳得沸沸揚揚,婦孺皆知。」柳如煙接著道,「直到十年後,韋氏入宮成了侍御,此事就更加離奇了。」

  「那你師父又是如何知道,這韋氏就是當初遷走的韋家人呢?」武松問道。

  「原本是不知的。」柳如煙道,「只是當年家師入京拜會周侗周老前輩,在汴京卻偶遇了韋氏之父韋安道,彼時那韋安道卻裝作不識家師,這更讓家師感到疑惑。隨後從多方打探才得知,韋安道有一女被選入宮中,成了后妃的侍女。」

  「這無涯子前輩的好奇心,看來也不比我差多少嘛。」亥言不禁打趣道。

  「若是你師兄突然有一日說不認識你了,你會不會好奇?」柳如煙回道。

  「也是。此事就算是放在平民百姓身上也頗有些奇怪,何況還事關宮中之事。」亥言點了點頭。

  「有意思,有意思!」亥言是越聽越興奮,「看來此事還真是大有乾坤,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沒什麼了,就是韋氏得了官家臨幸,生下了那康王。」柳如煙道,「不過,此刻那韋妃怕是已身在金國了吧。」

  「煙兒,那你如何會以為此事和喬大俠相干呢?」武松在一旁一直聽著,卻還是有些不解。

  「奴家也不是很肯定,只是若是當年喬大俠消失一事真和大內禁軍有關,而那年又正好是康王趙杦出生之年,這或許只是巧合,或許也未必。」柳如煙道。

  「嗯。」亥言也若有所思,「大內禁軍,韋妃,喬大俠,這三者之間究竟有無干係呢?」

  「若是喬大俠當年突然辭別妻兒的日子,正好也是韋妃生下趙杦的日子,那是不是更令人好奇了?」柳如煙看著亥言道。

  「可此事畢竟過去二十年了,不知喬兄弟還能否還記得清日子?」亥言道。

  「所以,奴家才想去問個清楚。」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吧。」亥言已是迫不及待了。

  對於柳如煙的問題,喬三水先是一愣,隨後沉入了沉思。

  畢竟已經過去了二十年,雖然喬三水還清楚地記得當年的諸多情景,但具體的日子卻真有些記不清了。

  三人皆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喬三水,希望他能夠想起些什麼。

  「具體日子在下的確不記得了,只記得應該是端午節之後。」喬三水皺著眉頭道。

  「你確定?」

  「確定,我記得娘親包了粽子,還給我做了香囊,鎮上各家各戶門前也種滿了艾草和菖蒲。」喬三水道,「應該沒錯,家父離開時,已經過了端午了。」

  雖然沒有具體的日子,但喬三水的這個答案也足以明確了。

  「那娘子,你還記得康王的生辰日嗎?」亥言趕忙問道。

  柳如煙搖了搖頭,「當時只是匆匆一瞥,只記得年份,具體生辰日奴家也不記得了。」

  「不妨事,到了相州,不就知道了。」

  亥言忍不住馬上就自己奔去相州,一看究竟。以他的馭風之力,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不過,眼下也只能暫時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三位為何問這些?」喬三水卻一時沒明白過來,「難道此事和家父相干?」

  「眼下也只是我等的猜測罷了,喬兄弟莫急,等到了相州,或許就能找到些線索。」亥言道。

  「喬兄弟放心,我等即應下此事,定會盡力助你查明真相。」武松也上前拍了拍喬三水的肩膀,「我雖是粗人,但我這小師弟和妹子皆是足智多謀,有他二人在,一切皆有可能。」

  「那在下就先謝過各位了。」喬三水拱手道,「若能查得真相,我也今生無憾了。」

  喬三水也未曾想到,此番和武松等人的意外遭遇,卻讓困擾了自己二十年的謎題突現轉機。對相州之行也更加期待。

  眾人在山腳下休息了大約三個時辰,天邊剛剛泛白,單岳池就下令啟程了。

  人馬就此一路向東,直奔回馬鎮而去。

  響堂嶺的人馬多是山民出身,又加之平日裡單岳池操練不輟,這腳力自然比普通百姓快了許多。只走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到了回馬鎮,而回馬鎮距相州只有不足二十里了。

  此時,靜覺等人率領的人馬已在鎮中歇息,而相州派出接應的人馬也已經到了,領軍的不是別人,正是普鳴鳳和韓岳蓉。

  三姐妹相見,自是一番寒暄問候。普鳴鳳還特意給柳如煙帶了兩套衣衫,內外俱全。一套給柳如煙,一套給翠荷。

  柳如煙此時也才發現,這多日征戰,自己那一身素白的箭?衣衫已然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這天下絕色之人,總該有一身乾淨衣服相配才是。」普鳴鳳低聲打趣道,「趕緊去換了,不然武大哥該不高興了。」

  「姐姐你......」柳如煙粉面一紅,接過了衣衫,帶著翠荷朝一間空房進去。

  普鳴鳳和韓岳蓉一邊笑著,一邊走到房門前,守住了門口。

  片刻之後,柳如煙和翠荷推門而出。柳如煙一身淡綠色束腰裙,翠荷則是一身粉桃色羅裾,宛如兩名仙子,清爽脫塵,飄然而至。

  此時,武松和亥言也正好走了過來。看著煥然一新的柳如煙,武松也不禁眼前一亮。

  「如何,武大哥,我這柳妹子是不是仙子下凡?」普鳴鳳趁機又打趣道,「自古英雄配美人,你這當世的大英雄何時娶我家妹子啊?」

  普鳴鳳自小生長在苗疆,性格潑辣直爽,她早就看出柳如煙和武松兩情相悅,自然也是一吐為快,想著為妹妹早日促進好事。

  不過,普鳴鳳如此一說,卻將武松和柳如煙窘在當場。柳如煙頓時臉上飛霞,紅了臉。而武松則一時也有些不知如何應對,臉也紅了。

  「我說普掌門,你自己剛新婚不久,就又想著再熱鬧一次啦。」此時,亥言又蹦了出來,「莫不是喜酒還未喝夠?」

  「當然,柳娘子是我自家妹子。她的終身大事,我豈能不管。」普鳴鳳,「況且,此番能救下這些工匠,也是件大喜的事,何不來個雙喜臨門。」

  眼見普鳴鳳越說越來勁,柳如煙趕忙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低聲道:「好姐姐,你再說下去,奴家就快臊死了。」

  普鳴鳳這才意識到,此時靜覺等人以及單岳池、李善等人,還有不少軍士皆已圍在四周,笑而不語。

  「怪姐姐我一時高興,忘了分寸。」普鳴鳳連忙也低聲道,「妹妹放心,此事我定會為你作主,武大哥若是不從,我定不饒他。」

  不過,普鳴鳳和柳如煙的私語沒能逃過亥言的耳朵。

  只見他假裝一臉苦相,走到武松身邊道:「哎,師兄,你這回怕是插翅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