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工匠們還是走得太慢,有人拖著沉重的包袱,包袱里應該是是他們的生計所在,所以即使逃命,也捨不得扔掉;有人甚至還不時回頭張望,應該是有親人沒能逃出來。

  鍾立和白慕俠很著急,這些工匠只要還有一人進不了山寨,就意味著武松等人就還要守下去。

  金軍騎兵已經在準備第二次衝鋒了。

  而這一次,他們調集了六十餘騎重甲騎兵,分為兩排,每排間隔五十步,依次向宋軍軍陣衝來。

  投槍已經用完了,這意味著宋軍將要面對金軍鐵騎的正面衝擊。

  那名營指揮使面色嚴峻,卻依然死死地盯著正在衝過來的金軍鐵騎。

  「守!」,隨著他大喊一聲,軍陣中第二排軍士齊齊上前,將手中盾牌疊在了第一排軍士架好的盾牌上。

  兩排軍士頓時合為一排,雙盾相連,組成盾陣。兩排軍士扺足而立,雙腿前弓後繃,嚴陣以待。

  金軍鐵騎如一股洪流,奔涌而來,撞向了那堵盾牌組成的人牆。

  馬嘶、人叫,人仰馬翻。金器相交之聲此起彼伏。

  如同驚滔拍岸一般,金軍的這股洪流瞬間激起了一陣波浪。只不過,騰空而起波浪中,翻騰是鮮血、斷刃、盔纓和無數哀號。

  宋軍的軍陣被沖開了一道缺口,一名金軍鐵騎縱馬而過。但等待他的是無數把陌刀的刀鋒,他甚至還未及刺出一槍,就已經被亂刀砍死。

  缺口很快被第三排的軍士補上,盾陣猶在。但大多數盾牌已經殘缺變形,不少軍士也已是血染甲衣。

  轉眼之間,第二波金軍鐵騎業已近在咫尺。沒人能知道,宋軍這堵人牆還能否擋住這次衝擊。

  武松也不知道。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觀。

  突然,兩條身影從宋軍軍陣的頭頂飛過,迎著金兵沖了過去。

  兩把戒刀,一柄禪杖,正是武松和靜覺。

  只見武松雙刀如風,卷向金兵鐵騎的馬腿,靜覺也如法炮製,月牙鏟如犁地般橫掃千軍。

  要在疾速衝鋒的鐵騎中專砍馬腿,還要不被其所傷,對力量、身法和應變都有極高的要求。放眼群雄之中,也只有武松和靜覺才有此膽識和實力。

  但即便是如靜覺這般的絕世高手,在群馬奔騰中也是險象環生。一桿長槍貼著他的肩頭擦過,鮮血瞬間浸濕了僧袍。

  靜覺一咬牙,一招「蓮花出塵」,立時舞出一圈杖影,盪開四面來襲的兵刃,又向一匹馬的馬腿橫掃而去。

  在武松和靜覺聯手阻擊之下,已有七八騎金軍鐵騎被掀翻在地,這一波金軍的衝鋒被生生阻滯在了半途。

  此時,柳如煙和上官令業已殺到。面對已經停下來的金軍鐵騎,二人的出手也從容了許多。

  柳如煙的長劍依然劍走輕靈,專刺金兵甲冑的薄弱之處,雖不能致命,但也接連讓三名金兵失去了戰力。

  而上官令不知從何處撿來了一柄鐵骨朵,正好也是他擅使的短刃。只見他揮開鐵錘,專取馬頭和人頭,砸得金軍人馬一陣陣慘叫。

  在四大高手面前,跑不起來的金軍鐵騎自然威力大減,成了一堆活靶子。他們唯有仗著身上的重甲勉強扺抗。

  但除了柳如煙之外,其餘三人手中的兵刃皆足以一擊致命,短短十餘個回合之後,三十餘騎金兵已死傷殆盡。

  武松等人的出擊,也給「背嵬軍」留出了足夠的喘息時間。三排軍士重新結陣完畢,受傷的軍士也被替換下去。

  暫時擊退了金兵,武松等人也不敢追擊。因為他們知道,金軍援兵正不斷趕來,更兇猛的衝擊可能轉眼即至。

  武松帶著柳如煙等人暫時退回了軍陣。

  他走到那名營指揮使面前,一臉感激地說道:「好兄弟,爾等已經盡力了,速速撤往山中吧。不然,我就對不起我岳兄弟了。」

  那營指揮使笑了一笑,「大俠的好意,在下謝過了。」指揮使道,「但我接到的將令是和大俠共進退,所以恕難從命。」

  武松欲言又止,只好拍了拍指揮使的肩膀,想了一會兒才道:「兄弟尊姓?」

  「在下姓衛,衛青的衛。」

  「好。很好。」武松道,「能與衛兄弟並肩一戰,是我武松之幸。」

  說話間,亥言不知何時飄到了武松身邊,他急切地道:「工匠已盡數撤進山寨了。」

  果然,亥言這邊話音剛落,只見鍾立和白慕俠從山道上疾奔而來,一邊跑一邊揮舞著手勢。

  「好!」武松大叫了一聲,心裡也不由地鬆了口氣。

  「衛兄弟,你速帶人退往鎮口,那裡會有人接應。」武松對衛指揮使道,「記得讓傷兵先走,我來斷後。」

  「可是......」衛指揮使有些猶豫。

  「沒有可是。」武松正色道,「你家岳統制可曾對你說過,要聽我的命令?」

  「有。」

  「那就快走,這是軍令!」

  「是......」

  衛指揮使又看了一眼官道方向,那邊人沸馬叫,似乎正有大批軍隊集結。

  「退!」他大叫了一聲,軍陣的後兩排立即散開,依次向後退去,而第一排的軍士卻依然結陣而退,目視著官道方向。

  「煙兒,你和靜覺大師、上官兄弟也速速退往山中,由我來斷後即可。」武松轉身對柳如煙道。

  「哥哥你......」柳如煙眼裡儘是不舍。

  「放心吧,諒這些金兵還留不住我。」武松笑著道,「事不宜遲,快走吧。」

  言罷,武松又轉身朝靜覺道:「大師可否將這禪杖借我一用?」

  靜覺雖不知武松是何用意,但也沒有絲毫猶豫,連忙將禪杖雙手遞上。

  武松將禪杖拿在手裡掂了掂,不禁贊道:「果然是好兵器。」

  在鍾立和白慕俠的帶領下,柳如煙等人和宋軍往龍鳳鎮退去。到了鎮口,再走山路進了鳳凰山。

  走在山道上,柳如煙不時回頭望向鎮口方向,眼中儘是焦慮。

  「娘子不用擔心。」亥言在一旁道,「我師兄向來不會撒謊,他說沒人留得住他,那就沒人留得住他。」

  柳如煙默默地點了點頭,臉上卻依然神色凝重。

  「奴家想留在此處,接應哥哥。」柳如煙突然停了下來,「這山中小路複雜,萬一哥哥迷路了如何是好。」

  眾人皆知她心中掛念武松,也不便勸阻,況且這上山的小路確是隱秘,情急之中未必能很快發現。

  「那小人也留下吧,這山路我最熟悉。」白慕俠主動請纓道。

  「那就有勞了白兄弟了。」柳如煙心裡也道,有白慕俠在也好,他熟悉山中地形,萬一情況有變,也可多一條出路。

  山道之上,武松立在道中,雙刀在背,手中一柄禪杖戳在地上,靜候著金兵的到來。

  一人當關,凜然不懼。

  此時,金兵已重新集結,一名千夫長也縱馬而至。他點齊了二百鐵騎,一路殺來。

  待沖至道口,發現宋軍的軍陣已撤,道當中只有一條大漢當道而立,一臉殺氣。

  那千夫長急勒馬韁,抬手示意眾騎停下。他策馬在原地轉了幾圈,一臉狐疑。

  他不相信,一個人就敢當道阻攔他的這隊鐵騎,而且還不騎馬,不披甲。

  這要麼是故意找死,要麼就是其中有詐。

  千夫長掃視著山道兩旁的山坡,山上的樹林並不密,不可能藏有伏兵。那大漢身後也是空空如也,見不到半個人影。

  但越是如此,他的疑惑就越重。

  武松依然不動聲色,像一尊塑像一樣立在原地。若不是山風吹起衣襟,還真以為他就是一尊石像。

  估量著柳如煙等人已經進了山,武松猛提一口丹田之氣,高聲喝道:「爾等鼠輩,還不過來受死!」

  這一聲,如虎嘯山林,龍吟九霄。金兵胯下的戰馬被驚得揚蹄而起,不住地往後退去。一眾金兵也臉色微變。

  「這哪來大漢,戰至此時,還如此中氣十足。」那千夫長見武松已是滿身血跡,卻依然聲如驚雷,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但,等顯然不是辦法。

  千夫長手一招,五騎鐵甲騎兵縱馬奔出,齊頭並進,向著武松衝去。

  武松依然未動。

  四十步,一陣風過,鐵蹄濺起的塵煙已經卷向了武松。

  三十步,武松已經能清晰地看見金兵藏在兜鍪下的雙目。

  只剩二十步,武鬆動了。

  只見他手腕一翻,雙手持杖,斜出一步,往道旁的林中一探。月牙鏟正好鉤住一根躺在地上的樹杆。

  十步,武松腳扎馬步,雙肩一沉,一招「海底撈月」,隨著禪杖掄向半空,一根酒罈般粗細的樹杆凌空而起,飛向了金兵。

  金兵鐵騎正縱馬疾馳,哪裡還收勁得住。立時連人帶馬被砸飛了三騎。

  此時,另外兩騎也已衝到了武松眼前。武松旋身避過一騎,身動杖隨,杖頭猛掃馬的後腿,又是一聲馬嘶響起。

  最後的這名騎兵眼看不妙,撥轉馬頭就想跑。武松立狀,縱身一躍飛起,人還在半空就單手持杖,向前點出。

  這一點,杖頭的鐵錘正中那金兵的後心,一口鮮血噴出,濺得馬脖子上的鐵甲一片血紅。

  三招之內,五名重甲騎馬就這樣沒了。那千夫長也不禁看得心驚膽戰。

  他從未識過如此直接卻兇悍的打法,但他也不相信,眼前這個如天神般的大漢能擋住他身後的百餘鐵騎。

  「嗚......」他口中一聲嘯叫,從鳥翅環、得勝勾上摘下那柄開山斧,縱馬衝出。在他身後,一眾金兵也嗷叫著一起衝去。

  武松一看,是時候了。他倒提禪杖,轉身便走。

  他以馭風之力縱躍而行,卻未全力施為,始終和身後的追兵保持著看得見卻又摸不著的距離。

  「休要放走了那南蠻!」那千夫長匹馬當先,雙眼欲裂,恨不得活吞了武松。

  突然間,數騎金兵從他身邊一掠而過。

  原來,前鋒營的輕騎「拐子馬」已經增援而至,方才超過去的正是這隊人馬中的精銳。

  這些「拐子馬」和重甲騎兵不同,人馬皆不披甲,以善射見長。因而人輕馬快,後發先至。

  轉眼間,一隊金兵追著武松已經來到了鎮口。眼看武松馬上就要進入鎮子,奔在前面的數名「拐子馬」立即引弓搭箭,飛矢連出。

  武松聽得腦後聲響,知道是飛箭來襲,急忙掄起禪杖,舞出一團杖影,撥擋來箭。

  不過,武松這一動手,腳下也立馬慢了下來。

  此時,三名「拐子馬」已飛速接近,他們縱馬疾弛,卻絲毫不影響開弓放箭,而且發箭極快,雖然比不上神箭營脫不花的連珠箭法,但三騎連射,也逼得武松一時騰不出手腳。

  若是被這三人纏住,等到後面的大隊金兵趕到,武松要想脫身,必又是一番苦戰。

  正當武松心急之際,突然又聽到一聲弓弦作響。以武松的聽聲辨位的功夫,他知道這聲弓響並非來自金兵,而是從身側的山嶺上傳來。

  果然,弦響箭出,三支鵰翎箭從林中飛出,直奔那三名「拐子馬」而去。

  射向武松的箭雨戛然而止。武松不敢怠慢,立即穿過鎮中的房屋,朝著弓弦聲的方向飛去。

  眼見三名金兵幾乎同時中箭,武松已經猜到了應該是白慕俠所為。當他飛上鎮邊的山坡之後,果然看到了白慕俠正引弓戒備。

  在白慕俠身邊還站著一人,正是柳如煙。

  「哥哥。」柳如煙見武松奔來,忍不住衝上前去,仔細打量著武松身體上下,確認他是否受傷。

  「煙兒!」武松未想到柳如煙也在此,又驚又喜。

  「二位大俠,快隨小人先上山吧!」白慕俠倒是有些急了。

  柳如煙一手拉起武松,隨著白慕俠向山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