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看了武松一眼,露出一絲驚訝,卻也帶著三分感激。閱讀
啞巴說話通常不是什麼好事,但這句話明顯是在幫自己。
他也知道自己的武功相差懸殊,所以也沒有撿起地上的大刀,而是一屁股又坐回了他的虎皮交椅,索性一言不發。
門口的一眾嘍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殿內的氣氛頓時沉默而尷尬。
不過,一聲叫喊很快打破了沉默。「報......」一名嘍囉急匆匆地從殿外奔了進來,似有十萬火急之事。他甚至沒有覺察出殿內有何異常,直到看見有位漂亮的小娘子提著刀,他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柳如煙把刀收了回來,朝李善看了一眼。李善也當即會意,立起身來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回稟大王,黎縣縣城裡的金兵出城了。」那名嘍囉氣喘吁吁道。
「哦?」李善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有多少人馬?」
「不少,少說也有六七百人,有不少騎兵。」嘍囉道。
「金兵是去往何處?」李善追問道。
「直奔龍鳳鎮去了。」
「龍鳳鎮?」李善沉思了片刻,「傳令下去,讓各寨戒備,再探再報。」
嘍囉得令而去。
「二位,若是無意動手,那就請隨我到後堂一敘如何?」李善率先打破了僵局。
柳如煙和武松遞了個眼色,隨即道:「那恭敬不如從命。」
李善起身先向後堂走去,行至半途,突然轉身朝殿下喊道:「白兄弟,速速去把二位大俠的兵器取來,送到後堂。」
穿過大殿,後面就是一進院子,院中古樹參天,草木繁多,還設有石桌石凳,想來正是李善平日起居之所。
三人在圍著石桌坐下,少頃,白姓箭手將武松和柳如煙的兵器送了過來。
李善親手將刀劍奉上,並致歉道:「方才以為二位是宋軍的細作,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那李大當家如今不以為我二人是宋軍探子了?」柳如煙問道。
「宋軍之中怎會有如二位這般的人物?」李善笑道,「不然我大宋又何至於此。」
「我二人的確不是宋軍。」柳如煙道,「但我等皆是大宋子民。此番也確是為救聖駕而來,不知李大當家可否行個方便?」
「你果真要救官家?」李善的語氣已明顯不似方才那般。
柳如煙點了點頭。
「那請問娘子,這金兵有多少人馬?這官家又如何救法?」李善問道。
「救人之事,李大當家的不必操心,只是待救人之後,需借道貴寨,以作退路。」柳如煙道,「只要李大當家到時打開寨門,接應我等入山即可。」
「只是借道山寨,不用我動手?」李善又問道。
「對,不勞李大當家的動手,只需行個方便。」柳如煙回道。
李善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這黎縣縣城的金兵出動,莫非和此事有關?」
「這也正是奴家擔心所在。」柳如煙道,「不知李大當家可知城內金軍虛實?」
「城中金軍有兩營人馬,騎兵二百,步兵六百,披重甲者約四成,領頭的是個千夫長,名喚烏達魯。」李善輕描淡寫,像是隨口而出。
聞聽此言,柳如煙心裡不禁對李善又高看了一眼,所謂知己知彼,這李善倒是有些領軍的才能。
「如此說來,金軍幾乎是傾巢而出。」柳如煙道,「莫非要棄城?」
「未必。」李善接著道,「城內應該還有五六百簽軍。」
見柳如煙面露不解之色,李善又道:「哦,其實就是投降的宋軍。」
「那李大當家以為金兵為何出城?」柳如煙想聽聽李善的想法。
「金軍已有半月未曾出城,此番出動,多半是為你所言的聖駕而來。」李善道,「此地扼守北上太原的官道,進可攻,退可守。金兵只要占據了龍鳳鎮,前出即可控制官道,北進又可擋住我下山之路。想來,你所言的聖駕距此怕是不遠了。」
柳如煙心裡暗暗贊道,這李善看似粗鄙,且有些好色,但其實還頗有些謀略。
「李大當家所言極是。」柳如煙道,「看來,城中金軍定是已得到消息,金國大軍真是快到了。」
說著,柳如煙轉頭對武松道:「哥哥,為今之計,唯有拿下這支金軍,才可確保大計可成。」
武松默默點了點頭,而一旁的李善卻不淡定了。他用異樣的眼神看了柳如煙一眼,欲言又止。
「如何?李大當家,可有意與我等襲殺這支金軍?」柳如煙望著李善,盈盈一笑。
「呵呵。」李善也報之一笑,卻笑得頗為勉強,「殺金兵我倒是沒意見,不過,就算我起全寨人馬,此去怕也是羊入虎口。恕難從命!」
「李大當家是怕敵不過金兵?」
「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李善道,「以我山寨之兵,守山寨尚可,劫個糧草也還行,若要和大隊重甲金兵開戰,萬不能敵。」
「那以你山寨之兵,李大當家以為可敵多少金兵?」柳如煙問道。
李善雙眼一眯,思量了片刻道:「一百金兵,我可確保全殲。」
「好,那就一百!」柳如煙笑了。
李善卻有點懵了。
「李大當家,奴家豈能不知金軍的厲害,又怎會讓你干賠本的買賣。」柳如煙接著道,「我只問你,若金軍要從龍鳳鎮退回黎縣縣城,會走哪條路?」
「從鎮上到縣城只有一條路,而且兩側都是山嶺,車馬難行。」李善似乎猜到了柳如煙的用意。
「倘若讓你截住退往縣城之敵,可有勝算?」
「若是只有一百金兵,我保證讓其回不了縣城。」
「好。那奴家再問你,倘若要從官道進入龍鳳鎮,可還有其它路可行?」柳如煙接著問道。
「若是從官道入鎮,確是只有一條路。不過,若是從鎮南的棲龍嶺入鎮,卻有好幾條山道,而且馬匹可行。」李善道已經基本明白柳如煙意欲何為了。
「哦,那金兵可知此路?」柳如煙越來越覺得這李善的長相具有很大的欺騙性。
「應該不知,這些山道平日裡只有鎮上的獵戶會走,當中還隔著一片竹林。」李善道,「對了,林中伏下千人絕無問題。」
柳如煙會心一笑,「奴家先行謝過李大當家了。」
隨即,柳如煙和李善約定,待引軍突襲金兵之前,會提前知會李善,到時以響雲箭為號,同時發難,李善只要截住金兵回城之路即可。
李善思量了片刻,又喚來了那名箭手。
「這位兄弟姓白名慕俠,人稱賽李廣,不僅箭術了得,且行事機靈。」李善道,「白兄弟熟知此處地形,若二位方便的話,可讓他同去,也好便於聯絡行事。」
「李大當家果真是考慮周全,有白兄弟相助,我等自然求之不得。」柳如煙連忙拱手謝過。
「那就有勞白兄弟了。」武松拍了拍白慕俠的肩膀道,「方才多有得罪,改日定以酒相謝。」
白慕俠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躬身道:「能為二位大俠效力,是在下的榮幸。」
三人就此離了山寨,下山而去。
有了白慕俠領路,三人走山道,繞過了龍鳳鎮,直接進了棲龍嶺。按白慕俠的指點,柳如煙二人尋到了那片竹林,也確認了入鎮的山道所在。
一路之上,柳如煙也從白慕俠口中得知:這李善原是出身潞州望族,自小好習槍棒,卻也喜讀兵書。
因家中田產頗豐,所以李善也無心於考取功名,平日專好結交江湖好漢,行俠仗義,在潞州一帶頗有些名聲。
金兵南犯以後,他便變賣了家產,募集鄉勇加入抗金的義軍。不過在目睹了所謂的「義軍」名為抗金,實為盜匪之後,他就毅然率眾離開,獨自為戰。
大約四月之前,他領軍轉戰到此,發現了鳳凰嶺這塊寶地,當即決定在此占山為王,而鳳凰山山寨的取址和設計也是他親自所為。
也是在彼時,白慕俠投效到了其麾下,因其箭法了得,加之又是本地人,他很快就得了李善的賞識,平日下山打劫金兵宋軍,皆是由白慕俠擔綱前哨。
聽了白慕俠所言,柳如煙心裡道,難怪這李善長相似張飛,卻也心思縝密,原來也是一方豪傑。
說活間,三人下了棲龍嶺,眼見官道已在眼前,武松突然叫了一聲:「不好!」
原來,看見官道,武松才想起來,一早去山寨前,他和柳如煙將兩匹汗血寶馬寄放在了鎮上的那家酒肆之中。方才一直在山嶺間穿行,直到到了官道,才想起此事。
而此刻,鎮上怕是已駐滿了金兵。
失了兩匹寶馬固然可惜,但若是讓金兵發現了蹊蹺之處,打草驚蛇,怕是更會壞了大事。畢竟,這兩匹馬太扎眼了。
眼下該如何是好?武松和柳如煙一時也有些進退不得。
「那家酒肆的店家可是四十開外的漢子?」見二人愁眉不展,白慕俠突然問道,「店中也只有他一人。」
「正是。」武松回道,「莫非白兄弟認得他?」
「不瞞二位,在下本就是鎮上的獵戶,自然認得。」白慕俠笑了,「店家姓曹,因排行老大,都叫他小乙哥。」
「莫非你有甚法子取回寶馬?」柳如煙覺得他不會無故有此問。
「也是巧了,小乙的酒肆正好在鎮尾,屋後就緊靠著那片竹林。」白慕俠道,「若二位的寶馬是拴在後院,距竹林也就是十餘步,那應該有機會。」
「那事不宜遲,速去速回。」武松道,「一旦金兵發現了寶馬,那就不妙了。」
三人當即又返身折回了棲龍嶺,再沿著通往鎮上的山道一路急行。
白慕俠又領著二人穿過竹林,一路向著曹小乙的酒肆而來。
果然,距離竹林邊不遠處,酒肆的屋子已清晰可見。立在林中,甚至可以聽到鎮上金兵用番語交談時聲音。
武松示意二人先莫出林,自己則縱身一躍,飛上了一株粗壯的竹子,向酒肆的後院望去。
這一望不要緊,武松不僅看到了自己心愛的寶馬,還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讓他心裡一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