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管帶著幾個太監,把三皇子押了過來。
這幾日又是被打,又是被罰跪,向來養尊處優的慕容琛都被折騰蔫了。
「父、父皇!」
慕容琛一進坤寧宮,就對上皇帝冷怒的神色,嚇得撲通跪下。
「陛下。」
皇后見此,很是心疼兒子,下意識就想求情。
皇帝卻更怒了,「慈母多敗兒,皇后,你可知,這幾日,朝堂上參三皇子的奏摺有多少?」
一提起這個,皇后臉色就難看,更是怨恨姜家。
姜昕不是還好好活著嗎?
姜仲年(姜大伯)至於一直抓著琛兒不放嗎?
枉她和琛兒這些年對姜昕那麼好。
一家全都是白眼狼!
等琛兒登基,看她怎麼收拾他們。
承德帝看出了皇后的不服,對這個正妻愈發失望了。
「你知道他為何會跟一個青樓女子廝混嗎?那是因為他自己就是青樓楚館的常客,更甚至,他還養男倌!」
皇帝本就對先帝時期,官員狎妓糜亂的現象深惡痛絕,上位後就頒布法令嚴禁官員嫖娼。
如今,他的好兒子卻帶頭跟青樓妓女廝混,罔顧法紀,藐視君王。
還敢玩斷袖!
好得很啊!
皇帝越想越怒,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直接砸到三皇子的頭上去。
「啊!」
慕容琛被砸得吱哇亂叫,「父皇饒命,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
「琛兒!」
皇后滿臉心疼地抱著兒子,不忿地看向帝王,「陛下,琛兒是您的孩子啊!您怎麼如此狠心?」
「朕狠心?」
皇帝冷笑,「如果他不是朕的兒子,現在已經人頭落地了。」
「他額頭破了那點口子你就心疼得不行,那永安呢?被他丟在荒郊野外,跌落山崖,命就差點沒了,你怎麼就不心疼了?」
永安!永安!
這小賤蹄子怎麼跟她金尊玉貴的皇兒相提並論?
「所以,陛下究竟是因為琛兒沒出息而怒?還是因為他傷了您心頭那抹白月光的女兒而怒的?」
此話一出,坤寧宮一片死寂。
皇帝臉上的怒色消失,面無表情,厚重的帝王威壓瀰漫。
所有宮人匍匐在地上。
皇后臉上也沒了半點血色,心裡滿是後悔。
「舅舅……」
這時候,整個坤寧宮,也就只有姜昕敢開口了。
她似有些不安地捏著皇帝的袖子。
皇帝目光一落在她的臉上,瞬間什麼冷漠和殺意就都消融了。
他慈愛地摸摸小姑娘的頭髮,「舅舅嚇到你了?」
姜昕搖搖頭,軟聲道:「您別生氣,氣壞身體,昕兒會很擔心的。」
皇帝恍惚,腦海里是俏麗的少女眸光如水地拿著絲帕給他擦臉,馨香撩人。
「看你,氣得臉上青筋都出來了,真氣壞了,也只能親者痛仇者快。」
皇帝神色更溫和了,笑道:「朕不生氣,昕兒別擔心。」
也是此時,慕容琛才注意到了姜昕了。
他表情很複雜,挪了挪嘴唇,「表妹……」
姜昕身體微僵,咬唇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垂眸,顫動的睫毛還掛著淚珠。
如果她大聲質問,或是怨怪他,慕容琛還可能會不耐煩。
但此時少女小臉蒼白,虛弱地靠坐在椅子上,無聲垂淚,讓慕容琛心頭的愧疚猛漲。
「表妹,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丟在山林里的,我以為臨川一定會回去找你的,我……」
結果就是裴臨川也以為慕容琛會派人回去帶姜昕回京。
所以,他們都心安理得地跟洛青衣卿卿我我,將她丟在那荒野中。
姜昕扯了扯唇,笑得比哭的還難看,「表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就算養只寵物都有感情,可你卻隨意就把我丟在荒郊野外自生自滅?」
「不是的!」
慕容琛不知道該怎麼說,「當時你不由分說打了青衣一巴掌,我只是生氣你變得蠻橫不講理……」
「原來我在表哥眼裡竟一直是如此的糟糕嗎?」
姜昕淚如雨下,「這些年來,我何時不講理過?」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永安縣主性子溫順、安靜嫻雅,從不與人為難?
「我……」
慕容琛啞口無言。
「表哥知道我為什麼要打洛青衣嗎?」
姜昕啜泣著,「是因為她侮辱我的母親,罵我母親水性楊花,說我是她和陛下所生的野種!」
這話一出,整個坤寧宮又是一片死寂。
皇帝面色鐵青得厲害,直接就要下旨將那個青樓妓子給千刀萬剮了。
慕容琛卻還不知死活地嚷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表妹,我知道你怨我和裴臨川為了青衣丟下你,但你也不能這麼誣陷她啊!」
「青衣性格雖跳脫了些,但她才華橫溢,善良豪爽,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皇后在姜昕說出洛青衣侮辱嘉寧郡主的話時,她就知道要糟了。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捂住兒子的嘴巴,就聽到他噼里啪啦給那青樓賤婢求情。
皇后眼前一黑,爬過去抓著皇帝的衣擺,「陛下,琛兒只是被迷了心志,他不是……」
皇帝冷漠地甩開皇后的手,看慕容琛的目光冰寒刺骨。
「善惡不辯,忠奸不分,蠢得被一個青樓女子耍得團團轉,朕怎麼會有你這種沒用的兒子,大虞的江山又如何能交到你這樣的廢物手上?」
慕容琛傻住了,沒想到自己在父皇眼裡會是這樣的一無是處。
「不!」
皇后狼狽痛哭,「陛下,您別這樣說琛兒,他只是還小,只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啊陛下!」
但皇帝卻看也不看皇后一眼,伸手扶姜昕起來,「這裡亂糟糟的,姜夫人,你先帶昕兒回府吧。」
姜夫人俯身行禮,「臣婦遵旨。」
姜昕欲言又止地看著皇帝,「舅舅……」
皇帝對她溫和地笑道:「朕沒事,等你養好了身體,什麼時候想進宮來看舅舅都可以。」
姜昕點點頭,「舅舅也照顧好自己……我也平安回家了,舅舅就別怪表哥了,以後我遇到青衣姑娘躲開就是了。」
皇帝眼底冷意更甚,但對姜昕,語氣依然慈愛,「說什麼呢?你一個郡主,只有別人尊著避著你,什麼時候需要你來躲開別人了?」
「舅舅,你記錯了,永安是縣主。」
「從今日起,昕兒就是永安郡主了。」
「啊?」姜昕咬唇,「舅舅怎麼封我當郡主了,我都沒給大虞貢獻什麼,德不配位的。」
皇帝看著呆呆又實誠的小姑娘,眼中笑意更濃,「昕兒若不配當郡主,誰配?」
「可是……」
「昕兒想當公主也行。」
「舅舅!」
姜昕忙阻止皇帝,覺得這位舅舅也是挺瘋的。
別的皇帝若聽到那樣的謠言,為了自己的名聲,就該跟她這個緋聞對象的女兒離得遠一點才好。
可承德帝直接反其道而行之。
他不僅寵愛姜昕勝過親女兒,還要給她高位。
讓那群長舌的蠢貨再嫉妒再不忿,也要恭恭敬敬給嘉寧的女兒行禮。
皇帝注視著眼前的少女,心裡那道永遠癒合不了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從前,為了大虞社稷,他放棄了她,也沒能保護她。
如今,他一定要護住她的女兒。
經年累月,這已經成了皇帝最深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