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爹爹見多識廣,定然是知道的,就把在飯桌上說了,問她爹爹這世上有鬼麼?厲不厲害,為何她沒見過的。
她爹爹斬釘截鐵地和她說有,水邊有水鬼,會吃人,很厲害,讓她不要靠近江邊、河邊和湖邊,水鬼會拖小娃娃下水。
她當時就懵了,她爹爹說的鬼,跟她同窗說的好似不是一個樣,怎麼是水裡的,她的同窗說的是死了人的屋子裡的。
江河湖邊,她以前去也沒見有啊,莫非是她漏了不成?
她想要確定確定,又問她爹爹,問鬼是何模樣,她爹爹就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了。
正當她想接著問時候,她娘親把筷子放下,狠狠瞪了一眼她爹爹,又狠狠訓了她爹爹一頓,怕她害怕,教導她說只要行得端走得正,不做虧心事,那世上有沒有鬼,都不足為懼。
說完這些,她娘親對她還是很不放心,想了想,告訴她,這個世上的鬼大多是人故弄玄虛假扮的,不過是為了滿足私慾罷了,讓她不必害怕,不過她爹爹告訴她不要靠近江河湖邊是對的。
她的二哥哥聽著不住的點頭贊同,娘親話音一落,二哥哥就拍著胸脯說要是有鬼,他一個打十個,讓她別怕。
說完看娘親臉色不善,二哥哥又補了一句說爹跟娘說的對,不要靠近江河湖邊是對的,若是想靠近,他先教她鳧水再說,被娘親當場敲了一個腦瓜崩子,不敢再說話了。
她的三哥哥在二哥哥說完後,因風寒的根兒還沒去,咳了兩下,等咳嗽停了,溫和地問她是哪個同窗對她說的,回頭請來家中做客,他好好招待招待。
她三哥哥剛將話撂下,她娘親就溫柔的對他笑了笑,頓時三哥哥連忙說爹跟娘和二哥說得對,不要靠近江河湖邊是對的。
說完假裝咳嗽避開娘親的眼神,也不敢再說什麼了,背著娘親卻對她眨了眨眼。
她看明白了那一眼的意思,是說回頭告訴三哥哥,那同窗是誰,三哥哥會幫她出主意欺負欺負。
那就算了,那同窗平日裡和她玩的好,課堂上先生最喜歡訓她,其次喜歡訓的就是那同窗,兩人同病相憐,英雄惜英雄,當然不能欺負咯,何況就算欺負她自己也能行。
只是聽到這裡,她還是不知道有沒有鬼啊,她還想搞明白是鬼厲害還是先生厲害呢,若是鬼厲害等回頭嚇嚇先生,這很重要!
可是爹爹說有鬼,娘訓了爹爹,那應當就是沒有鬼。
可娘親又沒明確說有沒有鬼,只讓她不必害怕,她聽到這裡已經不害怕了。
不是有二哥哥呢嗎,本來她就沒多怕,二哥哥說幫她打鬼呢,她心裡那一點點的害怕頓時煙消雲散了,恨不得來個鬼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也讓二哥哥打一打。
她講義氣,明日就跟她的同窗說別怕鬼,若是怕,有她二哥哥呢。
可是啊,她的嚇唬先生的大事怎麼辦,只有一個不能去江河湖邊的說法,別的沒有答案呢。
雲裡霧裡的,她愁啊!
那次,她的大哥哥也在家,大哥哥平日裡話並不多,見她這憂愁不解的模樣,摸了摸她的頭,耐心開始和她講起來。
她大哥哥果然不愧是讀書多的人,先是和她解釋古人眼中的鬼是什麼,說《禮記》有雲「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意思是眾生終究都是要死去的,死後其體魄必然歸土,留下的魂這就叫鬼。
前頭的聽不懂,後頭的話她聽得有些明白了。
看她似乎懂了,大哥哥開始和她講了幾個好玩的鬼怪的故事,讓她聽得入迷極了,讓她知曉原來鬼大多是好的,讓她一點也不害怕。
正當她以為自己明白的時候,大哥哥話鋒一轉,又和她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活著的人事情尚且研究不完,又怎去看死後魂兒的事。
問她日日是不是糾結於到底是和隔壁小娃娃去聽書、去茶園、去摘果還是去看廚房的嬸子做飯等等。
她大聲感嘆,大哥哥雖然見的少,可實在太懂她了,她只覺得每日都不夠玩,她只有一個,可想玩的事很多,約了去聽書就去不了茶園,讓她很苦惱。
大哥哥揉揉她的頭髮,說這就對了,這麼多好玩的事都玩不夠,何必費心去想那些不重要的呢?
她覺得十分有理,放學後,為了琢磨清楚這個問題,她都沒怎麼好好玩。
至此,大哥哥微微一笑,總結到她和她的同窗還小,分辨不清真偽,而鬼之一事對他們不重要,不必想那麼多,好好念書。
世上本沒什麼人見過真正的鬼,都是臆想的,很難說有沒有鬼。
他更相信,所謂的鬼是人心所作祟,可怕的是人心,而不是鬼怪。
一場鬼怪風波,就此作罷。
當然,有一些不大重要的小後續。
第一個小後續便是因她想的太認真,課堂上先生留的功課,她沒聽到……後續挨了先生打手心……
第二個小後續,那便是二哥哥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偷偷帶她學鳧水了……
第三個小後續便是她的同窗回去問了他娘,被他娘擰了耳朵,他娘十分避諱談論鬼怪,問他從哪偷聽到的,訓他說今後大人說話不准偷聽,總之他的問題沒著落,而蓮花也不關心了。
與同窗對比起來,她很是慶幸,她的家人對鬼怪之事坦坦蕩蕩,沒有對這件事諱莫如深,也沒有藏著掖著,故而直到長大後,她都沒有旁人對鬼怪那般害怕。
蓮花抱著腿坐床上回想過去,沒想到過了那麼久,她還清清楚楚記得這件事呢。
她好想她爹爹、娘親、大哥哥、二哥哥和三哥哥啊,不知道他們在哪,現下如何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以前那樣子麼?
爹爹還學候大夫蓄鬍子麼,娘親是不是還愛訓人,大哥哥話是不是還很少,二哥哥學功夫怎樣了,三哥哥身子好嬌弱麼。
應該不是了,他們的小囡囡已經大變樣了,他們應當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