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辯口利辭小郎君

  「在下高珣,字子玉,渤海蓨縣人,閣下王姓,是琅琊王氏之後,亦或者是東海王氏之後?」

  直裾儒服男子雖然看著王生眼生,但既然他姓王,便要問一下他的出處。

  尤其是在王處仲與江應元等人都站在他身後的情況下。

  他高珣雖然也是世家之後,但也知道誰招惹得起,誰招惹不起的。

  若是琅琊王氏或者是東海王氏,太原王氏,那他也要掂量著一點說話了。

  就算是說髒話也不能禍及長輩...

  王生呵呵一笑,對著高珣拱了拱手。

  「在下洛陽王生,非是高門之後。」

  寒門?

  不僅高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原本存著一些希望的太子宮屬官也徹底死心了。

  區區寒門,如何能夠扭轉局勢?

  張禕甚至掩面起來了。

  讓一個寒門出來與潘岳他們對峙,是在說太子宮無人嗎?

  若不是王敦江統潘滔等人站在王生身後為他聲援助威,說不定不用長秋宮這邊的人出來訓斥王生,太子宮這邊的人就出來訓斥王生了。

  要來拯救太子宮,也是要看你身份的。

  你非是高門之後,一介寒門就想來拯救我高門子弟?

  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了,我太子宮屬官的臉該放在哪裡?我高門士族的臉往哪裡放?

  這也是張禕掩面的原因。

  司馬略華恆黑沉著臉,他雖然沒有做什麼表示,但是縮在寬衣袖的手已經緊緊的攢在一起了。

  在場的,也只有裴權與站在最後面的衛階臉上一片平靜,後者眼睛閃著異樣的光芒,俊美的臉上露出饒有趣味的顏色,似乎是想要看王生舌戰群儒的模樣。

  知道王生非是高門,而是一介寒門子弟之後,高珣當即怒斥:

  「區區寒門,安敢在太子宮猖狂,還不快滾下去!」

  高珣此言一出,太子宮像是水潑入油鍋之中,頓時沸騰炸裂起來了:

  「對,區區寒門,安敢在此撒潑?」

  「儘是些雞鳴狗盜之輩,腹中沒有點滴墨水,便想著踩著我等的身軀上位,我看你是太狂了一些。」

  「滾出太子宮!」

  ....................

  「這些人!」

  江統咬了咬牙,他憤怒的站出來,想要給王生聲援。

  王生左手抵住江統的胸口,輕輕的搖了搖頭。

  王敦在江統身側趕忙拉住他的手。

  「應元,莫要壞了郎君的大事。」

  「可是...」

  江統眼中的擔憂之色是掩蓋不住的。

  「應元兄勿慌。」

  王生轉過頭去,眼神清澈而又沉穩,裡面沒有絲毫慌亂之色。

  見到王生的眼神,江統的心沉了下去,莫名的對王生多了一些信心。

  或許...郎君真的能創造奇蹟也說不定?

  高珣見著江統慌亂的模樣,心中更加自得了。

  王生當然沒讓高珣自得下去。

  「敢問足下,太子宮可是太子的太子宮?」

  高珣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這小子看起來並沒有被大殿中的人唬住,莫說是驚慌失措,他連一絲異色都未曾露出。

  此人居然如此自信?!

  高珣對著太子宮主位拱了拱手,說道:

  「太子宮自然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宮。」

  王生臉上帶笑,道:「既然這是殿下的太子宮,非是高門大族家宅,我受殿下召見,為何不能來這太子宮,莫非你的話便是殿下的話,你的命令便是殿下的命令,你的言行便是殿下的言行,莫非這太子宮,便是你的太子宮,莫非足下,便是太子?」

  「你含血噴人!」

  高珣捏緊了拳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早就沒有原來的風度翩翩了。

  「無恥小兒,是非不分,顛倒黑白!」

  呵呵!

  「你是客,卻反客為主,怒斥主人的客人,甚至要挾這太子宮的主人,是誰是非不分?至於黑與白,你要說殿下是黑,還是白呢?」

  王生步步緊逼,如一條奔騰向前的大河一般勢不可擋。

  咕嚕~

  高珣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這傢伙,居然如此巧言善辯。

  區區寒門,區區寒門……

  我高珣豈會連一個寒門都不如?

  以他的身份,跟在潘岳等人身後隨波逐流自然可以,但若是站在台前惹怒了太子,便是賈謐都護不住他...

  九月秋高氣爽,然而高珣卻是滿頭大汗。

  他心裡已經開始後悔了...

  此人雖然是寒門,但王處仲江應元願站在他身後為他助威,他豈是易於之輩?

  高珣除了剛開始的吐出兩句話之外,好長的時間內都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甲觀主殿之中,漸漸有細細碎碎的聲音傳出來,太子宮屬官原本還在嫌棄王生寒門的身份,但現在見到高珣吃癟,心裡隱隱有些快意。

  連寒門都不如,還敢來此地丟人現眼?

  高珣身前,歐陽建的眉頭也緊緊的皺了下去。

  「高子玉,你且退下。」

  「諾!」

  高珣如蒙大赦的退了下去,滿臉羞愧之色,他低著頭,站在隊伍最後面,不敢看眾人的反應。

  在他眼中,此時太子宮的所有人都在嘲諷他。

  每一個聲響,都像是一個個魔咒,在他耳中迴蕩,讓他恨不得當場找一個地縫鑽下去。

  但此時甲觀大殿中的視線早就不在他身上了。

  他們的目光聚集在兩個男人身上。

  歐陽建,王生。

  「小郎君好利的嘴?」歐陽建起身,由衷讚嘆道。

  王生輕輕一笑,道:

  「非是我嘴利,而是我背靠正道,自然理直氣壯。」

  「呵呵。」

  歐陽建冷冷一笑,說道:「郎君是寒門子弟,有一張巧嘴是好,但須知意氣用事是要付出代價的,太子宮是何種地方,我等又是何人,你可知道今日你意氣用事之後你的命運會如何?」

  這傢伙倒是深諳名家之道。

  還未開始辯論,便開始亂我心志了。

  換做是別人,恐怕已經開始躡手躡腳,但今日你的對手是我啊!

  王生在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感懷的神色出來。

  「原本我以為天下有正義,諸位也皆是國之棟樑,今日見之,不過爾爾,諸位一個個自詡高門士族,國之俊彥,輕看我寒門出身,但如今居然不敢正面勝我,淨做些陰損招式。」

  此話說完,王生目光定格在歐陽建身上,怒吼一般說道:

  「今日我在太子宮為正道發聲,來日我若橫死,定然是被你歐陽堅石所殺!」

  你要亂我心志?

  可以啊!

  那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亂一亂你的心志!

  「你!」

  歐陽建滿臉通紅,如發怒的猛獸一般,想要衝上來將王生撕碎。

  但他畢竟是高門之後,很快便將這怒火掩藏下去了。

  片刻之後,歐陽建露出陰狠的眼神,語氣也滿是殺意!

  「洛陽王生,好,好得很,既然你要我堂堂正正的勝你,我便堂堂正正的勝你!」

  王生嘴角輕輕一勾。

  他知道,他的計謀已經成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