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蟄伏布局算天下(六)

  洛陽。

  皇宮。

  顯陽殿。

  此時有兩個美人矗立其中。

  為首的美人,彎身在銅鏡之前。

  只見她烏黑如泉的長髮在雪白的指間滑動,一絡絡的盤成髮髻,玉釵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搖,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鬢間搖曳,眉不描而黛,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鏈與紅玉鐲在腕間比劃著名,最後緋紅的珠鏈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紅的如火,懾人目的鮮艷,絳紅的羅裙著身,翠色的絲帶腰間一系,頓顯那裊娜的身段,鏡前徘徊,萬種風情盡生。

  不是皇后王惠風,又是何人?

  在皇后身後,幽蘭宮女雖然是一馬平川,但清秀氣質倒是別有另外一番風情。

  「廣元侯又稱病?」

  王惠風對著銅鏡,毫無波瀾的問了一句。

  「是。」

  「一連幾次召見,都稱病...」

  王惠風臉上露出不悅之色。

  「他得的是什麼病?」

  幽蘭宮女輕輕說道:「說是感了風寒,渾身乏力。」

  「他只是不想來見本宮罷了。」

  王惠風最後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直起身來說道:「感染風寒,能感染六七日?況且...像廣元侯這般男子,即便是感了風寒又會如何?他分明是不想見宮而已。」

  說這話的時候,王惠風都沒有發現自己話語中是帶了一些幽怨的。

  「莫非是...廣元侯知曉殿下的想法了。」

  王惠風臉上沒有多少波瀾。

  「若這點小心思他都不知道,他也就不是廣元侯了。」

  「那...」幽蘭宮女斟酌片刻,再說道:「那殿下現在想要見廣元侯,恐怕就是見不到的了。」

  「那倒也未必。」

  王惠風笑了笑,剎那間如春風拂面。

  便是幽蘭宮女,都是低下頭去,臉紅著不敢與王惠風對視。

  皇后殿下...真是太好看了。

  幽蘭宮女心想。

  「廣元侯不是病了嗎?我去向陛下說一聲,去廣元侯府探望功臣,總是可以的。」

  駕臨廣元侯府?

  幽蘭宮女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出來。

  「只是...殿下,你明知廣元侯是裝病的,現在過去...」

  廣元侯說白了,就是不想見嘛!

  不然他裝病幹什麼。

  「本宮要見他,可由不得他不來見。」

  想要和我撇清關係?

  這可沒那麼容易...

  廣元侯的權勢,現在是一日比一日更甚。

  原來的時候,家中王敦王導兄弟的權勢還能夠跟他媲美一二。

  現在的王敦,雖然也處在高位上,但早已經不是廣元侯王生的對手了。

  皇帝一直在提拔廣元侯,一直在給他權力。

  以至於到現在,廣元侯甚至有和她父親王衍匹敵的權力了。

  再這般下去,琅琊王氏,與廣元侯的矛盾就是不可調和的了。

  要麼...

  將廣元侯扼殺在搖籃之中,要麼,便讓他加入琅琊王氏,或者說...與我琅琊王氏聯手。

  不然的話...

  琅琊王氏不會再坐視不管了。

  她給王生的選擇,只有這兩個。

  「這其中的事情,你去吩咐罷。」

  「諾。」

  幽蘭宮女款款離去。

  王惠風看著幽蘭宮女的背影,眼睛朝著太極殿高高的牆樓上望了一眼,馬上將視線收回來了。

  廣元侯...

  莫非...真當本宮是弱女子?

  ..........

  而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

  廣元侯府。

  只是隔了不到兩個時辰,王生眼前便已經有顯陽殿那邊的消息了。

  「果然...」

  「果然什麼?」

  在王生身前,潘岳正襟危坐。

  「果然皇后是要對付我的。」

  「哦?」

  潘岳愣了一下,倒也不敢繼續問下去了。

  他之前謀劃了齊王的事情,現在得到了皇帝的原諒。

  當然...

  琅琊王氏的人不會收他,那他便只能在王生手底下辦事了。

  「看來琅琊王氏終於還是坐不住了。」

  這對王生來說,當然是一個挑戰。

  但絕對不能說是一件壞事。

  原本的琅琊王氏,高高在上。

  根本就是不將他王生放在眼裡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現在已經是成長到了琅琊王氏不可忽略的程度了。

  潘岳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先前讓你去并州,一路上看到的景象,如何了?」

  聽到王生的這個問題,潘岳臉上有著嚴肅之色。

  「劉淵在匈奴五部糾集人手,已經是成了并州的禍患了。便是并州刺史劉琨,對劉淵也無可奈何了。」

  漢人之間爭鬥,自然是會讓匈奴人得利的。

  這就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漢人在百餘年以來奴役匈奴鮮卑人,現在要是控制不住,就會被反噬。

  這也是後來五胡亂華來勢洶洶的原因。

  「你去了上黨郡,我聽說你找到了石勒?可是?」

  潘岳不知道王生為什麼專注於這個石勒,但也是重重點頭。

  「匈奴人部族小首領乞翼加的兒子,匐勒。確實是一個人高馬大的胡人漢子,但...我曾考校過他,他根本不識幾個字,論起力氣的話,雖然有一些,但並不如那些大力士。」

  言外之意,是想要問一下這個石勒有什麼可取之處。

  居然讓王生特意囑咐他尋找。

  「之前做夢夢到一個道士,他與我說這石勒有些本事的,所以才叫你尋來。」

  在後世是遇事不決量子力學的。

  但是在現在,遇事不決,自然就是把鍋甩給夢裡面的人了。

  恰恰這個時代還特別信這一套。

  「原是如此。」

  潘岳果然是被說服了。

  「那胡人現在就在城外莊園中,他一身粗爛打扮,我也不好直接帶到府上來。」

  石勒...

  大趙天王。

  加上在北海郡的王彌。

  說起來...

  王生手底下的戰將也不少了。

  王彌,張弘,張光,現在加上石勒。

  都是有統領一方的才能。

  現在最關鍵是的,是有御下的能力。

  「你明日將那個石勒帶過來罷,他雖然是胡人,但也要儘可能禮遇。」

  胡人一般都是作為奴隸,或者說是佃戶的。

  地位實在低下。

  其實與畜牲沒有什麼分別,唯一的分別,可能是這個畜牲會說話。

  但他既然要用石勒,自然是要先收他的心了。

  如果這個石勒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的話。

  王生不介意讓這個大趙天王早點去見泰山府君。

  「諾。」

  潘岳起身,對著王生行禮一禮,便緩緩後退出去了。

  石勒的事情,現在倒是沒有那麼緊要。

  畢竟他要用到石勒,還得過些時日。

  但是皇后的事情...

  可就在眼前。

  當真是想要逼迫我表態?

  王生看著面前的絲帛信件,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王惠風...

  琅琊王氏...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