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郊外的傍晚,當晚霞消退之後,天地間就變成了銀灰色。
乳白的炊煙和灰色的暮靄交融在一起,象是給牆頭、屋脊、樹頂和街口都罩了—層薄薄的玻璃紙,使它們變得若隱若現,飄飄蕩蕩,很有幾分奇妙的氣氛。
小蠓蟲開始活躍,成團地嗡嗡飛旋。布穀鳥在河邊的樹林子裡,用啞了的嗓子嗚叫著,又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動,拖著聲音,朝遠處飛去。
大地之間一片祥和,而王生則是汗濕滿背,模樣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紅袖手上握著濕巾給王生擦拭額頭上的細汗,後者眼神卻是沒有在清麗美姬身上,而是定格在一身白色襦裙的晴姑姑的身上。
晴姑姑作為太子宮禮教司儀,平時做的便是教導剛入宮宮女的宮廷禮儀,如今來教導王生自然是信手拈來。
「小郎君,這宮廷禮儀有很多,但明日你用得上的就只有這些,你多加練習,明日可不要在太子宮失了姿態,若是如此,我可會被殿下責罰的。」
晴姑姑雖然做到禮教司儀這種官職,但見她模樣年紀估計也就三十多一些,模樣雖然不是絕色,但也養眼,一身的氣質更是讓人莫名感到一陣舒適。
可王生卻沒心思欣賞著晴姑姑的姿態之美,他今日從正午到黃昏,被她一套接著一套的宮廷禮儀折騰得實在夠慘。
王生從沒想過入宮見太子會如此麻煩。
前世他看小說的時候,同行好像也沒這般悽慘吧?
不過...
總算是熬過去了。
呼
王生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接過紅袖手上的濕巾,他對著晴姑姑行了一禮。
「小子資質愚鈍,今日多謝姑姑能夠耐心教導我宮廷禮儀,姑姑辛苦了,堂內也準備好了一桌酒菜,姑姑不如一同去食罷。」
「郎君天資聰穎,原本我打算教一日的功課你兩個時辰便學完了,若小郎君這般算是愚鈍的話,那世上便沒有聰穎之人了。」
王生笑了笑,只把晴姑姑的話當做是禮節性的奉承。
就在王生要去吃飯的時候,廖文茂卻是滿嘴帶油的走了過來。
「姑姑已經教完了?」
晴姑姑點了點頭。
「郎君聰穎,明日要用的禮儀都教授了,若此時不是天色已晚,恐怕我便可直接回太子宮了。」
「哦?」
廖文茂眼睛微微一亮。
「郎君,此時天色不晚,不如我們也將這姿態儀表的一些禮節學一學,你我也好早些歇息。」
王生抬頭望天,此時天穹暗紅,殘陽如血,只怕過不了小半個時辰天色便要徹底的黑下去了。
這個時代可沒有電燈,晚上若是沒有油燈與月光的話,便是烏漆嘛黑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顯貴人家還好,像是普通人家買不起油燈的,晚上除了造人自然基本上也沒有其他活動了。
可能這也是古代生得多的原因。
桃柳園自然有油燈,但若是能早些歇息,王生自然求之不得。
他不過是想見一見這太子,可沒真想學這些禮儀。
「既然如此,那曹掾便先把東西教完罷,《左傳》有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開始罷。」
王生身側,紅袖黛眉卻是微微一皺。
「郎君,你午飯未吃,若是連晚飯都不吃的話,身體恐怕會受不住,再者說,主母恐怕也會擔憂的。」
額...
雖然兩餐沒吃,王生倒是不覺得有多餓,只是覺得全身酸痛而已。
「倒是我孟浪了,小郎君,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然是需要多加珍惜的,郎君不如先去吃飯歇息,我有的是時間。」
王生輕輕擺手。
「無妨。」
王生轉頭看著紅袖,說道:「你之前是撫琴美姬,沒做過這些粗事,今日整日為我忙前忙後,便先去歇息罷了,順道與二娘說我無礙,之後便會歇息進餐,讓她不要憂心。」
紅袖嘴撅了撅,似乎是在怪王生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紅袖既然是郎君的人,自然要服侍在郎君身側,豈有奴婢歇息,主家受累的道理。」
「這...」
王生其實也就是心疼紅袖,但轉念一想,或許的他這個心疼會被紅袖理解成是嫌棄她,如此一想,王生索性便不說話了。
「曹掾開始罷。」
廖文茂輕輕點頭,他用衣袖擦了擦剛吃完飯的嘴,話也是說了出來。
「容資禮儀分為五類,分別是立容、坐容、行禮、迎賓、宴請,當然今日郎君只需要熟知前三類即可,便是立容、坐容、行禮。」
立容、坐容、行禮....
王生在心裡喃喃自語,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賈子曰:固頤正視,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閒二寸,端面攝纓。端股整足,體不搖肘,曰經立;因以微磬曰共立;因以磬折曰肅立;因以垂佩曰卑立。
即是說,經立時正身、平視,兩手相合,掩在袖子裡。手從胸口到下腹,放在任何位置都行,甚至持著、拄著東西也行。
古人注重自然,而不是筆挺,所以手臂要柔軟,切忌僵直,這樣服飾衣冠才會順勢鋪成柔和的曲線,展示出我華夏之美。
這便是立容。」
介紹了這個立容,廖文茂當場展示了一遍,再對王生說道:
「郎君你也來照著做一遍罷。」
有廖文茂演示,王生自然是在下面有模有樣的學著。
看完之後,廖文茂眉頭稍稍皺了一下。
「郎君,你這腰應該再挺直一些。」
再挺直?
王生腰背挺直如後世軍人一般,廖文茂這才輕輕點了點頭。
立容雖然要注重自然,但松松垮垮的立姿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立容便是如此,最重要的便是端莊乾脆,接下來便是坐容。」
「坐容的經坐是膝蓋並緊,臀部坐在腳跟上,腳背貼地,雙手放在膝蓋上,目視前方。要求端正,兩腿不得叉開,雙手放在膝蓋上。雙手可以握拳,沖前方;也可收攏抱在腹部。」
王生輕輕點頭,這個坐姿他可是不陌生。
王生都不需要廖文茂演示,在他說完之後便有模有樣的跪坐下去了。
「不錯。」
王生也算是讀書人,知道這些禮節並不奇怪,實際上這也是廖文茂覺得可以很快教完王生的原因。
「接下來便是行禮了,行禮有六:一是正規揖禮,二是一般揖禮,三是拱手,四是頷首致意,五是正規拜禮,六是一般拜禮。」
言罷,廖文茂在王生面前演示了正規揖禮。
左手壓右手,手藏在袖子裡,舉手加額,鞠躬九十度,然後起身,同時手隨著再次齊眉,然後手放下。
...........
華夏號稱禮儀之邦,禮儀雖然繁瑣難學,但王生倒也沒多抗拒。
事實上對於這些揖禮頓首,王生心中還是有很大興趣的。
月牙兒漸漸升高,廖文茂也教完了所有的姿態禮儀,在祠部隨從的檢查看顧之後,王生算是得到了明日覲見太子的許可。
簡單的吃了晚餐,王生也在心裡開始布置去太子宮前的準備了。
要說服一個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