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方法是什麼?不妨直說?」
張弘見到張賓有計策,馬上發問了。
「其實這計策也很簡單。」
「此話如何說?」
「將軍自然是熟知軍略的,對於戰術一類,更是精通,但是將軍想過這一點沒有?這暴亂百姓組成的亂兵,人數雖多,但也是要吃飯的,也是要消耗軍糧的,長社城下的亂民數量越多,豫州消耗的糧草就越多,豫州雖然是富裕之州,但也禁不起這樣的消耗,若是數萬人還好,若是十多萬人,恐怕糧草就捉襟見肘了,是故,該著急的其實不能我們,而是齊王他們。」
張賓的一番話,馬上讓張弘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用力的拍了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的感嘆道:「如此粗淺的道理,我當時居然沒有想到。」
「將軍日理萬機,考慮的事情多了,便會如此,百密一疏。」
「只是...」
張賓的話雖然是給了張弘另外一個思路,當時如何打破亂局,還是沒有一個很直觀的辦法。
齊王確實是負擔不起太多士卒的糧草,他拖不起。
但是...
到合圍長葛城的這段時間,齊王還是拖得起的,況且這豫州,還是富裕之州,糧草這類東西,是最不缺的。
更何況張弘早前就知道齊王已經是將潁川首富王處穆的家都給抄了,期間糧草財物,更是不計其數。
這是齊王先沒糧,還是長葛城先失守,此事還真不好說。
熬...
不一定熬得過齊王。
「只是長葛城若是被圍,恐怕也是堅持不了多久?」
「自然如此。」
張賓摸了摸自己不長的鬍鬚,說道:「我們也不是直接與齊王拖,明日將軍出擊,可不去進攻長社,長社守軍眾多,且齊王精銳定然不會出來守城的,守城的定然是暴亂百姓,這些暴亂百姓,死多少,其實對齊王都不會傷筋動骨,反而是我們會損失頗多。」
攻城,原本就是損失很大的一種戰法。
你去打長社,齊王估計嘴都笑歪了。
「不去攻打長社,那去打哪裡?」
「洧倉。」
王生馬上明白了張賓的意思。
「不錯。」
張賓笑著說道:「洧倉在長社之後,鄢陵城南,洧水河畔,離長社,有二十里地,將軍可以佯攻長社,吸引齊王大軍主意,然後主力突襲洧倉,洧倉一破,便燒光洧倉糧草撤出。」
「洧倉乃是潁川最大的糧倉,也是豫州有數的糧草,洧倉一破,齊王糧草瞬間告急,在這個時候,齊王的選擇便很少了,一個是選擇暫退,退出潁川,讓襄城郡汝南國等地籌糧,徐徐圖之,第二個選擇,便是速戰速決。」
張弘重重點頭。
「若是齊王暫退潁川,我等便可以乘勝追擊,一舉收復襄城郡潁川郡,若是齊王選擇速戰速決,我等便避而不戰,拖死齊王!」
「將軍明智。」
張弘連忙給張賓行了一禮。
「哪裡是張弘明智,是先生大智,事不宜遲,我這便回長葛。」
「等一下。」
王生在案牘上提起紙筆,簡單的寫了一封信,然後交給張弘。
「明日你偷襲洧倉的時候,記得將這封信,派人偷偷送到許昌陳府,記得,找幾個不靠譜的人。」
找不靠譜的人?
張弘愣了一下,旋即明白王生的意思。
「這是主公的離間之計?」
「這是我給內應的一個發揮的機會。」
陳匡陳規如今已經不受齊王信任了,但僅僅如此,還不夠。
還要逼得陳匡陳規走投無路。
只有他走投無路了,才會選擇投誠。
即便陳匡陳規不投誠,失去陳匡陳規的齊王,其實也是自斷了一臂。
對王生來說,不管是哪一點,這封信送出去,他都是不虧的。
我王生,可是從來不做虧本買賣的。
「如此,那屬下便去長葛了。」
王生輕輕點頭。
若是這個突襲洧倉的事情成功,那麼,豫州之戰,也算是來了一個開門紅了。
到時候齊王無糧,那些被他聚起來的亂民馬上會反他。
屆時,齊王是自顧不暇了。
「將軍一路小心。」
「諾。」
看著張弘漸漸在眼前消失,王生也折返回去了。
下一步要如何對豫州出兵,得看明日戰後的結果。
若能成,一切好說。
若不能成,這攻伐豫州的事情,還是得從長計議。
王生自然是希望對齊王的戰事速戰速決的。
但是...
能不能速戰速決,有時候並不是取決於他一個人的。
而要看事情的發展,也就是大勢。
大勢洪洪,人在其中,即便是如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也是得隨波逐流,更逞論王生自以為是不如諸葛亮的。
等罷。
....
洛陽。
成都王在成都王府之中,現在已經是穿著一身戎裝了。
今日,他便要出洛,去鄴城以北,上谷郡,將他的軍隊收編回來,順便替皇帝將鄴城收回來。
此行,可謂是責任重大。
「大王,似陛下這般多疑的人,他可是全然相信了?」
成都王擺弄著自己腰間的履帶,輕輕搖頭。
「不知。」
現在皇帝的心思,他還真的很難捉摸,這個不知,是真的不知。
「大王此去,可得想清楚。」
盧志在一邊緩緩說道:「若大王一心為陛下著想,自然是要得罪齊王的,收鄴城,便也就是與齊王決裂了。」
「莫非你要本王站在齊王那邊?」
「屬下沒有這個意思。」
盧志重重搖頭,說道:「齊王現在聲勢浩大,但卻沒有大義,宇內之人,皆以為其乃謀反,如今廣元侯前去,雖然有隱患,但應該是成不了勢。」
「以我對齊王的了解,他定然是要誓師清君側的,然則現在陛下身邊,廣元侯雖然是他最重用的臣子,但卻沒有多少劣跡,想要清君側,殺廣元侯,估計也沒有多少人響應,至於陛下身邊其他人,便更不好拿來做清君側的對象了,恐怕這也是齊王耽誤時間到如今的原因。」
後世齊王起兵,是打著誅殺孫秀的名頭去的。
那個時候孫秀囂張跋扈,在洛陽,便是害死了石崇潘岳等人,與他結怨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是故齊王一起勢,那些與孫秀有仇的,便紛紛響應。
但現在與廣元侯有仇的人,卻是不多。
這也是王生聰明的原因。
若是這新土地稅的事情是王生負責的話,恐怕這齊王便紛紛朕要以誅殺王生的罪名起兵了。
在這個時候,名聲正義是很重要的。
正義之師,士卒才會跟從,百姓才會擁戴。
「我前去幽州,時間還是有的,這段時間,便看看形勢如何了。」
成都王對皇帝,自然不可能是忠心的。
在皇帝與齊王之間,成都王自然是偏向皇帝的。
但是...
也不完全是偏向皇帝。
若皇帝沒有削藩之意,他自然是站在皇帝這一邊的,可惜,陛下心裡的想法太多了。
若是一削藩,他成都王是第一個逃不了的。
曹魏諸王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若是如曹魏諸王一般,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那簡直就是被囚禁一般,是犯人,而非宗王。
「趙王的事情..」
司馬穎輕輕搖頭。
「趙王自討苦吃,居然敢將手伸入後宮,陛下沒有對他重罰,還是看在他宗室長輩的份上,這趙王,我們不用管他。」
「另外一件事,便是關於廣元侯的事情。」
關於廣元侯的事情?
趙王微微愣住了。
「與廣元侯,又有什麼干係?」
「廣元侯如今深受陛下重用,如今他掌兵出征,此時正是對付他的大好時機。」
「只是廣元侯,我們也沒有他多少把柄。」
「如何會沒有把柄?已故的霸城侯司馬詡之死,聽說與這個廣元侯有關?」
「哦?」
當今的皇帝,當時還是太子的時候。
司馬穎想了一下,還是重重搖頭。
「還是不要在此事多做文章了,要做文章,也不能要我們來做。」
那個時候,當今陛下還是太子,廣元侯殺霸城侯,說白了也是為了皇帝。
現在你把這個事情捅出來,皇帝也是不會讓罪名扣到廣元侯頭上的,反而是這些上奏的人,以及這背後的人,會受到皇帝的清算。
現在的廣元侯,還是深受皇帝信任的。
「趙王他的死了兒子,他尚且穩得住,我們自然要比他更穩得住了。」
「大王所言極是。」
「你便留在洛陽,一有風吹草動,便快馬送信過來。」
「諾。」
成都王出洛,自然是要有一個信得過,並且能力夠強的人留下來了。
在王生那邊,能力最強的,也最信得過的,其實就是張賓。
但可惜王生手底下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若是張賓留洛,王生前線打仗,這個智囊便是少了有一大半。
張賓可以說是王生的第二大腦了。
再吩咐一些事情。
一身戎裝的成都王便也啟程了。
他帶著兩百士卒,只帶了五日的口糧,便朝著城南方向疾馳而去。
這一次,他是要走水路。
從洛水一路到黃河,再到借道漳水,一路向北,到達上谷郡。
射聲校尉石統與他的五萬大軍,便駐紮在上谷郡。
從洛陽到上谷郡,即便路途多借水路,但是一去,沒有一個月,恐怕是很難到的。
若是快一些的話,或許二十日,半個月。
但是一來一回,肯定是要兩個月的。
這兩個月的事情,自己可以聽到的消息,就太多了。
屆時,才是做抉擇的時候。
成都王司馬穎帶著自己的親兵順水而去。
而在趙王府。
趙王司馬倫整日犬馬聲色,整日不是與美姬作伴,便是服散酗酒,像是極不得志一般。
原本司馬遹還派了人去監視趙王,但是見到趙王整日如此,皇帝司馬遹乾脆也不去監視趙王了。
這個趙王狼子野心,反正自己是不會去用了,現在之所以還留著這個趙王的性命,除了顧忌宗室們的反應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在這個時候若是殺了趙王,那麼成都王收回鄴城的事情,恐怕就沒有那麼順利了。
在皇帝看來,如果能夠以一種近乎沒有代價的方式收回鄴城,那自然是最好的。
沒有鄴城方面的壓力,皇帝也可以將所有的精力暫且放在豫州齊王這邊。
至於益州那邊...
司馬遹已經是讓揚州等地去圍剿益州了。
雖然不一定能奏效,但也不會讓這益州的賊人有閒工夫來休養生息。
齊王之後,便是益州。
益州之後,便是并州。
并州之後,便是世家,世家之後,便是宗室。
在將來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的事情,司馬遹都已經是想好了。
他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做成這些事情的時間儘可能短。
他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要成為大晉的漢武帝,可不容易呢。
當然...
趙王犬馬聲色,也不全是犬馬聲色,或者說,是他裝出來的犬馬聲色。
酗酒之後,趙王醉倒房中,在暗間裡,孫秀卻是緩緩走了上來。
而原本醉紅了臉的趙王,剎那間雙眼便恢復清明,原本的醉意,也是消失殆盡。
「俊忠,你來了,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趙王府也是有通向外面的地道。
趙王雖然是在趙王府中犬馬聲色,但是,對於洛陽的消息,他可是每日都在掌握之中的。
「大王,成都王已經離洛了,至於其他的,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消息了。」
司馬倫輕輕點頭。
「這個司馬穎,明明與本王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卻連聲援都不為本王聲援,害的本王困據王府,真是可惡。」
「大王。」
孫秀眼珠一轉,話還是問了出來。
「陛下如今將大王困在王府,可是懷疑大王了?」
懷疑?
司馬倫愣了一下,馬上搖頭。
「不可能!」
他思慮片刻,又是搖頭。
「要是陛下真的懷疑本王,早該殺了本王了,何至於僅僅是輕罰?」
「或許是孫秀想得太多了。」
「先不說這個了,現在廣元侯出征,正是對付廣元侯的大好時機,他殺了我兒,這個仇,本王不得不報,御史台那邊,你多去走動,另外,琅琊王氏那邊,也可多多走動。」
廣元侯雖然姓王,但畢竟不是琅琊王氏的那個王。
現在廣元侯得到的寵幸,與琅琊王氏其實是衝突的。
廣元侯身上的聖寵,完全可以放在琅琊王氏子弟上去的。
所謂牆倒眾人推。
從中推波助瀾,想來王衍是不會拒絕的。
可惜...
在這個時候,司馬倫馬上又憤怒起來了。
要是羊獻容那個賤人現在可以為我所用,那對付廣元侯,就再容易不過了。
哼!
給本王等著。
等本王起勢,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對於折磨女人的方法,趙王的手段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只是稍微一想,便有十多種浮現在腦海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