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主帥威儀已漸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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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遠盧皓之後,南營士卒也多有前來挑戰的。

  這些人都是軍中的好手,這箭術,自然也是不差的。

  雖然沒有胡遠那種離譜的程度,但基本上都是可以做到百發百中的。

  至於世家子弟那邊,除了盧皓之外,也就是鄭豫衛雄的成績好一些,像是王聿,身上穿著馬鎧,實在是笨重極了,伸手都要使很大的力氣,更不用說拉弓了。

  這世家子弟之中,就王聿的成績最差。

  不過...

  王聿臉上倒是沒有多少羞愧之色。

  這也是他今天穿著這厚實馬鎧來的原因。

  他原本騎術就不怎麼樣,箭術就更差了,即便是全力發揮,這與其他人比較起來,還是差了很多。

  既然比不過,那就不比了。

  而如何能夠不比呢?

  就譬如穿著一身厚重的馬鎧過來。

  我是因為穿了馬鎧而發揮不好,並不是我的水平不如你們啊!

  衛雄自然是知道王聿心中的想法了,也給了王聿一個台階下。

  「王兄今日可是太不湊巧了,居然穿了馬鎧過來,若是穿著一身輕甲,定然也可以在這靶場上縱橫的。」

  「我是騎射不佳,比不得衛兄。」王聿馬上謙虛說一聲,也是順著衛雄給的台階下了。

  鄭豫撇了撇嘴,剛想說兩句話才嘲諷一下王聿,但想到這王聿與自己也是無冤無仇,這太原王氏,好歹也是大世家,雖然現在不顯,但世家之間,能不得罪,最好還是不要得罪的。

  若是得罪了,這對他也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鄭豫自己雖然是衝動,但也不傻。

  鄭豫不傻,盧皓便更加不會去說王聿了。

  「騎射已過,頭名兩人,分別是行軍司馬僚屬盧皓,曲尉胡遠,次名....」

  世家子弟之中,除了盧皓之外,沒有一個是入得了榜的。

  「你不錯。」

  胡遠看了盧皓一眼,輕輕點頭。

  「閣下箭術超絕,在下不如。」

  胡遠哼了一聲,說道:「我只是說了一個事實,可不是要與你結什麼交情,你也只是看得順眼一些罷了,與那些紈絝子弟,也只是好了些許罷了。」

  說完,胡遠直接揮袖而去。

  盧皓當然不知道胡遠背後的故事,自己明明是貼了張笑臉過去,不想這個人卻是把冷屁股靠過來了。

  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盧皓眉頭微皺,但還是沒有發作。

  騎射這一關,他的目的已經是達到了,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騎射已過,下一輪比試,切磋兵術軍略。」

  這切磋的地方就不在這靶場上了,而是在王生的高台之上。

  世家子弟之中,盧皓自然是站在首位的。

  而南營那邊,則是裴行出列。

  實在不是王生不想要用南營的士卒將軍們,南營的人他們有的是實戰經驗,但為什麼要這樣打,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就像是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不能等於一?

  為什麼?

  一加一不可以等於二,這又是為什麼?

  要你算,你一下子就得出答案,但算法為何是這樣的,要解釋,便是高數滿分的人,也很難說清楚。

  最基礎的道理,要用文字來解釋,同樣是最麻煩的。

  今日清早起來,王生便將郭勇挑選的幾個人考校了一遍,要是讓他們上,對於盧皓這些世家子弟來說,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

  還是先祭出殺手鐧。

  裴行。

  裴行在兵術軍略上,自然是不如張賓的,但並非說他水平很低。

  實際上,在世家子弟中,裴行的水平算是很高的了。

  只是與張賓這個高個子的人比較,顯矮了而已。

  「在下軍監裴行。」

  「在下范陽盧氏盧皓。」

  裴行長得白白嫩嫩的,自然不是軍中人,加上他軍監的身份,盧皓便知道這個裴行是廣元侯的人了。

  不過..

  想要用我來給軍中士卒找自信,得看這個裴行有沒有這個能力了。

  兩人坐定,皆是將目光投向王生。

  王生是出題人。

  「戰場制勝之道,此次出征豫州,二位覺得,可勝,或者說,如何能勝?」

  這個是很實際的問題。

  「閣下先請。」

  裴行對著盧皓揮了揮手。

  盧皓思索片刻,馬上開口說話了。

  實際上,王生問的這個問題,他早就思索過了。

  之所以遲疑一段時間,只是為了整理一下措辭而已。

  「我等乃是王師,士卒又多於齊王,豫州之中,民心所向,天時與人和三者占其二,齊王不過占其一,我軍必勝。」

  裴行笑了笑,說道:「不見得,我軍雖然人數勝過齊王,但南營士卒,非是精銳,駐守宛城許昌之大軍,皆是百戰老兵,與南營士卒,不可同日而語,此是其一,其二,豫州如今亂起,新土地稅之事,齊王在豫州散發謠言,閣下所言之民心所向,如今看來,也是沒有的事情,至於士卒人數優勢,若是加上豫州暴亂之民,閣下以為,這天時地利與人和,還占幾分?」

  從裴行的話說出來的時候,盧皓就知道,他是不可能回答裴行問題的。

  原因很簡單。

  他對豫州的事情,根本是不了解,也根本無法解決豫州的問題。

  但是...

  盧皓也並非完全束手就擒。

  既然你提出了這個問題,那你自己便來解決罷!

  「那豫州的事情,閣下以為,我軍如何能勝?」

  從裴行的回答之中,自己自然而然的能夠得到豫州的更多信息,也可以從面前這個少年人的話語之中,找到漏洞,從而直接進行精確打擊。

  這便是說話的藝術。

  盧皓有盧皓的小算盤,不過裴行聽到盧皓的話,這嘴都是要笑歪了。

  你要是讓我回答我的問題,你豈是有翻身的機會?

  不過裴行也有一點理解這個盧皓。

  大概是他聲名不顯,盧皓根本沒有重視他的緣故。

  但是輕視,有時候是最致命的。

  「我以為,此戰若勝,便要做到這十二點。」

  十二點?

  盧皓眉頭一挑。

  他隱隱有不妙的預感。

  他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雖然是姓裴,但是在裴家之中,他根本是沒有聽過一個是叫做裴行的。

  在這個時代,聲名有時候便是代表著你的水平。

  既然你沒有聲名,自然也是水平不怎麼樣的了。

  但水平不怎麼樣的人,能說出十二點制勝之道?

  莫非是廣元侯故意告知的?

  盧皓瞥了王生一眼,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願聞其詳。」

  心裡雖然是有些慌了,但是基本的風度,還是得有的。

  「其一、得道者勝。

  《孫子兵法》《始計》有云:「兵者,國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有「道、天、地、將、法」的「五事」。「道」即為民心民意,是根基、是大略、是方向,正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齊王乃是逆賊,我等是王師,便是在道義一方,焉有不勝之禮?

  其二、速決者勝。

  兵書有雲「故兵勝,不貴久」,「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只要我等在籌劃作戰時,快速決戰,力求一擊制敵,不與齊王過多牽扯,則此戰必勝。」

  裴行的第二點,王生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的。

  齊王的問題,不僅僅在於豫州。

  還在於雍州,在益州,在鄴城。

  在豫州拖得時間越長,洛陽的態度便會越搖擺,這後勤保障,便越難支持。

  畢竟去歲冬日才打了一場大戰,現在又打一場,還要打持久戰。

  沒有新土地稅給司馬遹撈錢,加之去歲各地災患,能拿來打仗的錢糧便更少了。

  出征豫州,速戰速決才是最保險的方法。

  而裴行的話,並沒有停下來。

  「其三、伐謀者勝。

  《謀攻》有雲「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而「伐謀」的重點是清晰作戰規律和制勝機理,使用不同軍種、攻城器具、戰場環境、敵情弱點等取得戰場優勢,為贏得戰場主動提供保證。

  而在伐謀這一塊,主帥已經是有了計策了。

  其四、善算者勝。

  《軍形》有雲「是故勝兵先勝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此話說明了「度」「量」「數」「稱」「勝」的關係—「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數,數生稱,稱生勝」,結合地形、兵力等方面細精算總的軍力,制定應對之法。

  其五、謀勢者勝。

  《兵勢》有雲「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用「勢」的緊要之處「奇」「正」之術。

  要有大局觀,不得只思緒短期的得失,應站在全局的高度籌謀,才能在此處出征中取得勝利。

  .......

  其九、嚴法者勝。

  《行軍》有雲「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是謂必取」,便是說明了文武兼用、賞罰分明的治軍之法乃是行軍作戰的重中之重。

  《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中記載,吳王闔閭給孫武宮中美女「百八十人」以「試勒兵」,孫武以王之寵姬為兩隊隊長,剛開始,縱使孫武三令五申表明會執行軍法,眾宮女皆不理會孫武號令、不用心操練,於是孫武怒斬吳王兩名愛妃,爾後令起眾宮女「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

  南征軍中,軍規軍紀,五十四斬已經是非常明確了,這也是此戰的制勝點之一。

  .......

  其十二、明察者勝。

  《用間》有雲「微哉!微哉!無所不用間也」。

  齊王勢眾,然則別有用心之人也多,我等便可以在其中挑撥,還有豫州亂民,也可利用,讓所有可利用之人皆成為我等手上棋子,此戰必勝。」

  說完了這十二點,裴行咽了一口口水,嗓子都覺得有點幹了。

  而盧皓聽完裴行的話之後,眼神變幻許久,但卻是不知道該從那方面來反駁。

  這十二點,像是將所有的事情都包涵其中了。

  而且...

  這還是援引了《孫子兵法》,並且多有用古事來驗證裴行話語的正確性。

  這該如何反駁?

  盧皓想了許久,最後只得是站起身來。

  「閣下這制勝之道,盧皓佩服。」

  佩服是佩服。

  但盧皓佩服的卻不是裴行。

  在他看來,以裴行這樣的名不見經傳,如何有本事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定是廣元侯要這個裴行如此說的。

  目的便是要他這個世家子弟被區區軍監所敗。

  被廣元侯擊敗,這倒不是丟人的事情。

  但是你廣元侯的話,給一個小卒擊敗我,這就說不過去了。

  要說盧皓心中不憤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

  在這個時候,憤怒也是沒有什麼用的。

  盧皓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與王生對著幹。

  原因自然也是很簡單的。

  現在在軍中,王生是主帥,與王生對著幹,對他沒有任何的好處,這是其一。

  而其二,你要讓一個軍監來擊敗我,達到你廣元侯的目的,那好,我答應你,我也不反抗了。

  當然,實際上是反抗不了。

  但盧皓想要表達的意思是,我隨了你的意,那你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

  盧皓這是要與王生交易。

  「不過是些許薄才而已,不值一提。」

  接下來,世家子弟一個個上,王生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命題,但世家子弟十幾個人,居然沒有一個是這個裴行的對手。

  看到這裡,盧皓心中的怨氣也是消散了大半了。

  原本以為,這個裴行是沒有任何才能的,他的話語,不過是轉述廣元侯的罷了。

  但是現在看來,這傢伙是有真材實料的啊!

  就單說這十幾個問題,每一個問題都能分析得非常仔細,讓後來者啞口無言,或者讓先說的人自愧不如。

  這個裴行,是有點東西的。

  到這個時候,盧皓才明白廣元侯為何敢如何算計他們世家子弟了。

  原來是帳下有人才啊!

  軍略兵術一輪過去,居然沒有人能夠將裴行打敗的。

  「諸位,看來你們的才德,卻是不太過關,連我帳下的軍監都不如,焉有自信可說一萬大軍蕩平豫州?少年人志向遠大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自嬌自傲,便是愚蠢至極。」

  王生發表了演講,也對今日的比試結果做了表述。

  「盧皓,胡遠箭術精湛,二人調任門牙將,分別統領兩千人,裴行軍略兵術勝優,有帥才,便暫領偏將之職,戴淵,張賓等人協助裴行,領一萬精兵。」

  裴行所領的一萬,自然就是司馬扈之前領的那一軍了。

  現在還是沒有人領的,王生自然是毫不客氣的吞下去了。

  「至於其餘人,箭術過關者,提升一級,非優秀者,則再加勉勵,日後這比試考校,也是會有的。」

  王生的話說出來,來圍觀比試的士卒不少人都露出了惋惜後悔之色。

  他們很多人不來參加這個比試,是不信真的有賞賜,或者說王生真的會賞賜。

  但是現在看來,主帥做到了!

  而且那胡遠對世家子弟的態度可是十分惡劣的,結果主帥還提拔了胡遠,絲毫不將世家子弟放在眼裡。

  這是一個不怕世家的主帥!

  不少人心裡發誓,日後一定要來參加這種比試,相信主帥的話。

  而這一點,也正是王生想要的。

  這便是信任,這便是主帥的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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