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之亂的事情,當然是真的。」
經歷生死之劫。
便是你平原王,我華恆又何懼之有?
在求生欲面前,什麼平原王,什麼尚書令,什麼燕王,在華恆面前都是紙老虎一個。
現在華恆也是想明白了。
得罪平原王,尚書令,燕王,自然是一件壞事。
但也就這樣了。
與其擔憂平原王尚書令燕王三人日後的報復,不如想想如何將自己的小命給保下來。
「既然是真的,那你如何說各郡各國上傳的軍報奏章是假的?」
「陛下,平原王殿下,尚書令,燕王殿下。」
華恆依次對司馬遹等人行禮,說道:「豫州的事情,我是負責這新土地稅的事情,比之諸位,是更要了解的,豫州之亂,與我華恆,自然是有脫不開干係的,但,絕對不是所有干係,而陛下的新土地稅之事,雖然是有些問題,但這些問題也並不是無法解決的。」
華恆說得口乾舌燥,但他知道,他還得繼續說下去。
「豫州之亂,本源不在於新土地稅,也不在於我華恆,而是在於一個人。」
王生心裡暗想,來了!
這華恆,為了自保,這準備得可真是不少。
「何人?」
倒是端坐在龍椅之上的司馬遹,給華恆唱雙簧了。
而司馬遹的這個回應,無疑是給了華恆更多的信心。
不管怎麼說,既然皇帝願意給他說話,那就是好事。
即使這話並非是支持的話。
「齊王!」
「齊王?不可能!」
平原王是宗正,對宗王的事情可謂是知之甚深。
「齊王一直在封國之中,若是他能如此遠的遙控豫州,那...不可能。」
平原王再次搖頭。
「不是這個齊王。」
不是這個齊王?
平原王愣了一下,而尚書令王衍的眼睛卻是閃了閃。
他突然知道華恆要說的是什麼。
王衍瞥了一眼在龍椅上端坐著的皇帝,也明白了皇帝今日的早朝是幹什麼的了。
因為齊王!
齊王司馬冏!
齊王還活著的消息,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個秘密,但對於王衍來說,不是。
琅琊王氏權勢滔天,連帶著的,是琅琊王氏的信息獲取能力也是直線上升的。
潁川之中,確實是有背叛齊王的人,而這背叛的人,正是投靠琅琊王氏。
相比較齊王,明顯是同為世家的琅琊王氏更讓人放心。
王衍在之前便知道這個消息了。
原以為皇帝不知道,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皇帝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說不定知道消息的時間,比他早太多太多了。
「不是這個齊王,又是哪個齊王?」
平原王屬於那個一直被蒙在鼓裡的人。
「齊王司馬冏!」
華恆終於也是直說了。
華恆的這句話,就像是一刻深水炸彈一般,頓時在朝堂上炸開了鍋。
朝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早朝,頓時變成了菜市場。
「肅靜!」
司馬遹輕輕喊了一聲,下面的聲音也是瞬間的停了下來。
「中領軍繼續說。」
「諾!」
皇帝的這句話,無疑是說明華恆所言,是真的了。
「齊王司馬冏之前在洛陽詐死,本就是為了陷害陛下,不想計策沒有得逞,或者說他便是想要通過詐死,來達到謀逆的目的,豫州之中,齊王勢力雄矣,我與潁川陳氏有聯繫,知道齊王的情況,齊王,與龍驤將軍董艾一道,已經是控制了大半個豫州,宛城的士卒也被其蒙蔽,為賊王所用。」
緩了一口氣,華恆再說道:「這豫州之所以出現今日的情況,與陛下的新土地稅無關,與我華恆,也是沒有多少關係的,這關係最大的,自然是齊王,齊王賊心不死,意圖謀逆,在潁川之中,更是燒殺搶掠,無所不用,借著這個新土地稅的由頭,肆意殘害豫州百姓,以至於官逼民反....」
在後面,華恆算是將他與榮陽長公主想了一夜的黑鍋,都朝著齊王身上砸了過去。
許久,華恆才給自己的一番話來了一個收尾。
「是故,豫州之事,齊王為首惡!」
華恆的一番話,總算是把事情轉移到齊王身上了。
「若如中領軍所言,那豫州的事情,確實與新土地稅無關,也與中領軍沒有多大的干係。」
「不錯,原是齊王的原因。」
「陛下,還請快快向潁川出兵,如此大奸大惡之人,應該早早就地正法。」
...........
在這個時候,水軍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到現在,這朝堂的局勢,已經是漸漸被華恆掌握起來了。
雖然說讓這些朝臣幫他說話,花費了不少的恩情與代價,但是現在看來,這一切,還都是值得的。
最起碼,沒有虧本就是了。
「只是,齊王未死,還有齊王在潁川做出如此大奸大惡之事,你有何證據?」
平原王對齊王一脈,也是有些情分。
現在聽到中領軍如此說,他當即就有些不樂意了。
「臣下所言,句句屬實,這在幾日後,平原王殿下便可以知道了,況且陛下聖明,自然是會對此事有些決斷的。」
說著話,華恆覺得還是把鍋拋給皇帝為好。
他之所以能夠與尚書令王衍,燕王司馬彤,平原王司馬乾三人角力,是因為他悍不畏死。
現在局勢被控制住了,華恆之前的莽勁,也是消散了不少。
既然自保已經可以了,太得罪平原王他們,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中領軍所言,朕自然會去查的,但平原王,尚書令所言,也有道理。」
「陛下。」
在這個時候,尚書令王衍手持笏板,也是占了出來。
「臣下以為,中領軍所言極是。」
知道司馬遹的目的之後,王衍也是馬上把口風換了。
既然皇帝想要對豫州出兵,對齊王出兵,王衍自然不會阻止的。
齊王對於皇帝司馬遹來說,是心腹之患。
豫州之亂,魏郡之亂,益州之亂,恐怕這背後,都是有齊王的影子。
與其一直亂下去,不如將賊首剷除,這天下也能太平一些。
在這個時候,琅琊王氏與皇帝,是利益相同的。
這也是王衍為何突然換了一個口風的原因。
而且王衍也心知肚明。
便是他要與平原王一般阻止此事,皇帝也是不會聽的。
與其做事倍功半的事情,還討不到好處,要被皇帝記恨,不如順著皇帝的心意,也能緩和一下皇帝與琅琊王氏之間的關係。
「尚書令,你...」
王衍的臨陣倒戈,是平原王沒有想到的。
而在一邊,燕王看到這種情況,也毫不客氣跟進了。
「中領軍所言甚是,此事非同小可,既然豫州之事,不是因為新土地稅的原因,那自然是齊王的問題,現在豫州之亂已經起來了,陛下還是得早作決斷,對豫州出兵,擒住齊王,還天下太平。」
燕王一直是跟著皇帝的步伐走的。
現在摸清了司馬遹的心意,他說話,就更加自信了。
「既然諸位愛卿都如此以為,那便如此了。」
表面上,我什麼觀點都不說出來,一句話都不說。
實際上,我的態度已經是表明得非常清楚了。
但是話,要你們這些臣子來說。
司馬遹果然是深諳君王之道。
如此做,如果是這件事做壞了,就與他司馬遹沒有太大關係。
做成了,首功自然是臣子的,但皇帝也有一個識人之功。
獨立在朝堂之上,這是司馬遹的為君之道。
「唉!」
見到這一幕,平原王也只得嘆氣了。
陛下的心意已定,在這個時候,便是他說再多的話,也是沒有用處的了。
華恆的一番話,當然是破破綻百出的。
就算是把所有的髒水潑過去,但豫州之所以亂得起來,齊王自然是很大的原因,但若是沒有新土地稅,這豫州也不會亂得這麼快。
而若不是華恆失職,這豫州也不會亂成這樣。
華恆與新土地稅,都是有責任的。
但在這個時候,皇帝想要對齊王的輿論,想要對豫州出兵造勢。
而中領軍華恆一心要活下來。
這兩方面的因素之下,除了齊王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再重要了。
「既然對新土地稅,對豫州的事情便是如此看法了,現在豫州出了這樣的事情,諸位覺得該如何做?」
覺得該如何做?
平原王閉著眼睛。
別說他不會,就算是他知道該如何做,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會說的。
他心累了。
非常累。
之後可能是要『大病』一場的。
現在的陛下,已經是不太需要他了。
既然如此,那邊急流勇退,不理這些煩心事好了。
平原王不說話,自然是有人來說的。
「陛下,臣下覺得,應該迅速集結士卒,朝豫州出兵,速戰速決為好。」
王衍雖然不會多少用兵之道,但現在的局勢,他還是看得明白的。
現在魏郡有匈奴人作亂,益州有羌氐作亂。
這豫州的戰事,是絕對拖不得的。
一拖,便是相當於給益州,魏郡的叛逆與時間休養生息,舔舐傷口。
這對現在的局勢來說,是大不利的。
「尚書令所言極是,可還有其他人的看法?」
燕王司馬彤在這個時候也是站出來了。
「陛下,臣下以為,尚書令所言極是,應當出兵,而且是出精銳之師。」
「廣元侯,你呢?」
尚書令與燕王雖然是提了建議,但這個建議,是司馬遹自己就能想到的,那麼他們的建議,自然也是沒有什麼用處了。
在這個時候,皇帝司馬遹更想要知道王生的建議。
王生就知道躲不過。
既然躲不過,那只有出列說話了。
王生手持笏板,出列說道:「尚書令所言極是,對豫州之事,定然要速戰速決,當然,這速戰速決,也是要求取方法的,一方面,是要用精銳之師,但在另外一方面,也要對齊王的人進行輿論攻擊。」
看到朝臣皇帝臉上都有些迷惑,王生繼續說道:「所謂之輿論攻擊,便是齊王手下的人,對齊王並非是忠心耿耿的,其中不少人,都是被齊王裹挾出來的,那些暴亂百姓,也大多被齊王蒙蔽,只要陛下能夠將齊王是首惡的消息放出去,豫州對陛下的威脅,自然是減輕了不少。」
緩了一口氣,王生繼續說道:「而且,陛下對那些歸降的人,應該少些責罰,不能有責罰,甚至要賞賜那些歸降的人,讓齊王的陣營,不戰即潰。」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
直接派兵前去打,無疑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廣元侯所言甚是。」
在這個時候,便是尚書令王衍,也不得不承認,在智謀一方面,廣元侯確實有獨到之處。
如此細緻的方面,他便是沒有想過。
「豫州的事情,還需要商議,這豫州的事情,雖然主要的責任不在中領軍身上,但是與中領軍,多少也是有些關係的,朕便罰中領軍俸祿一年,消減爵位,中領軍的話,還讓你繼續做下去罷。」
「至於新土地稅,現在出了豫州這樣的事情,朕也不能說此事完全與新土地稅沒有關係,這新土地稅,便先放下來,之後再說。這個朝會,朕是商議不出來的了,今日早朝,就如此吧,諸位也下去好好想一下,這豫州的事情,退朝罷。」
皇帝退朝說完,人也是走下去了。
此事大內官尖利的公鴨嗓也是喊了出來:「退朝~」
今日早朝,算是過去了。
其中最慶幸的人,當然是華恆了。
雖然身上的爵位沒有了。
但是中領軍的職位還在。
陛下看來還是信任我的。
所謂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今日他在朝堂上做的事情,也是讓皇帝看到了自己的才能。
日後興許會重用?
在性命無憂之後,很明顯,華恆想的東西就更多了。
從太極殿中出來,王生卻是被華恆給攔住了。
「君侯,多謝了。」
華恆對著王生深深行了一禮。
沒有王生與他說齊王的事情,他今日,恐怕是真的活不了了。
王生對他有恩,這句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無需多謝,陛下總歸還是與你有些情分的。」
「廣元侯,不如今日隨我回去,一同宴飲如何?」
廣元侯的智謀,是華恆需要依仗的。
對於這種人,自然是能交好,就交好的了。
「不了。」
王生直接拒絕。
「我還有些事情,恐怕去中領軍府上,得改日了。」
雖然從太極殿出來了。
但皇帝肯定是要召見他的。
果然。
王生的念頭一轉,便是有一個內官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