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王臣兩見

  火繩槍的事情,現在還是不要說出來為好。

  現在說出來了,也用不了。

  一是沒有彈藥,二是即便有彈藥,在這邙山山莊,王生也是不敢訓練的。

  所以,只能讓趙猛去找一個隱秘的地方,再來做此事了。

  這訓練死士的事情,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這是一個持續性的工作。

  沒有三四年,很難見到成效。

  就王生而言,他這次出兵,也是沒有想要帶著火槍兵出去的。

  原因有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有這神器在,很容易讓戰局扭轉。

  而王生沒有將如此重要的東西獻給皇帝。

  這安的是什麼心?

  若是將如此重要的東西獻給皇帝,恐怕也沒有王生什麼事情了。

  王生自詡自己不是什麼亂臣賊子。

  但也不會說自己是什麼好人。

  所謂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王生還是明白的,王生能造出如此變態的物件出來,在皇帝身邊又如此受重用,難免日後功高震主。

  或許皇帝將齊王河間王這些人斬盡殺絕之後,下一個,便是他了。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火槍,便是王生的底牌了。

  如果能造這個火槍的話,王生自然是想要多造一些的。

  一萬把,恐怕是最少的了。

  因為這個火繩槍有耐久的,並非是可以一直用的。

  一萬把,甚至更多,就需要更多的錢了。

  而且這個彈藥,也得儲備,多多儲備。

  王生一個人,是干不來這樣的事情的,這件事,還得找別人做。

  在邙山山莊裡面,王生想了許久,最後還是輕輕搖頭。

  還是暫時不要想這麼多了,這火繩槍,是在自己不得已的時候才要動用的力量。

  動則能夠改變局勢。

  這才是王生要的效果。

  「主君,現在雨也停了,不然,先回金谷園?」

  聽著劉勇的話,王生抬頭看著窗外,現在確實是沒下雨了。

  不過這個時代,可是沒有什麼水泥路的,下完雨之後,這泥濘的路,可是相當不好走的。

  雖然洛陽有官道,但是洛陽北郊到邙山腳下,可是沒有正規官道的,有的,也是王生出錢建的。

  現在回去,這一路上的顛簸,恐怕就夠王生受的了。

  王生可是記得之前下雨的時候,他走在這種泥濘的路上,一腳下去,帶出了四五厘米厚的泥巴,好不容易將鞋底的泥巴甩走了之後,再一腳下去,又沾染上了新的泥巴,甚至變成了六七厘米厚。

  一想想那時候的場景,到現在都有些渾身難受。

  當然,現在王生是坐在馬車上的,不用走路。

  所以說...

  權勢這種東西,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回去吧,趙猛,這三個箱子給我好生放置,之後本侯有大用,另外,你找到地方了,通知本侯一聲。」

  「諾。」

  趙猛馬上應諾。

  王生之所以要趙猛通知他一聲,是想要親自去看看地方。

  這趙猛的地方要是選的不好,對王生來說,這就不是小事了。

  雨水已經停了,坐上車輦,王生便緩緩的朝著金谷園的方向去了。

  如王生所料一般。

  這路確實是難走,但這些已經與王生無關了,他在車輦中,已經是開始假寐了。

  .........

  秦州。

  天水郡。

  秦州府中的成都王還在等和演的消息。

  五天已經是過去了。

  按照和演的話來說,再有五日,恐怕和演就可以給他帶來一些消息了。

  當然,可能十日時間,對和演來說也不太夠。

  成都王雖然是王侯,但對於路程這種東西,還是非常敏感的。

  畢竟他也經常行軍趕路。

  十日,可能是和演所言的最短時間。

  或許,是要十多日。

  十多日的時間,成都王決定一方面繼續賑災,另外一方面,也要關注武都郡,陰平郡的消息。

  這異族人,當真是麻煩。

  果然。

  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奈何這秦州的州郡兵實在是無能,否則,成都王現在都要提槍上陣了,哪裡輪得到那些羌氐在陰平郡武都郡囂張。

  不過...

  成都王還是預料錯了。

  或者說,和演的預料出錯了。

  只是五日,和演便衣衫襤褸的回到了秦州府。

  當下人前來通知,說和演回來的時候,成都王還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和演現在出使梁州益州,這才五日,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那下人只好哭著臉說:「只是大王,和掾屬確實是回來了,大王若是不信,見一見就知道了。」

  這個下人,當然是沒膽騙人的。

  哪怕心中不願意相信,成都王司馬穎還是輕輕點頭。

  「那便將其召見過來。」

  成都王不相信,不是純粹的不相信。

  因為他知道,若是和演在五日內回來,便意味著他的這一次行動失敗了。

  而這一點,就不是司馬穎想要看到的了。

  沒多久,和演便是出現在了成都王面前。

  看著面前衣衫襤褸的和演,成都王司馬穎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即便面前的人已經是快不成人樣了,但確實是和演。

  「你,你怎麼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莫非是被武都郡陰平郡的羌氐截住了?」

  成都王此話一說,和演眼眶紅潤,裡面已經是有水波瀾瀾了。

  「大王,臣下一路南下,過水路,不想卻剛過了武都郡,到了梓潼郡,還未見得郡守,便得到了一個消息。」

  一個消息?

  能讓和演如此狼狽,那這個消息,恐怕非同一般。

  成都王的眉頭緊皺著,他已經意識到了,這事情恐怕是沒有這麼容易。

  「什麼消息?」

  「羌氐李特李雄父子謀逆,已經是在圍攻成都了,據說,成都岌岌可危,成都附近,新都郡,汶山郡,犍為郡都已經落入李特李雄父子手中,梁州刺史羅尚已經是重新聚集兵馬,要解益州之圍了。」

  「梁州刺史願意去解圍,那這事情還沒有到解決不了的地步罷?」

  益州雖然只有兵丁數萬,但是梁州刺史手上的士卒,是沒有多少損耗的,現在也是沒有解散,聚集起來,便又是一路大軍。

  「臣下剛聽這句話的時候,也是這般想的,但是之後,臣下問了那人兩個問題,臣下得到答案,便知道益州的事情,恐怕是解決不了了。」

  和演現在如此狼狽,結局便已經是說明了。

  不過,成都王倒是想聽一聽和演問了什麼問題。

  「你問了什麼問題?」

  「臣下第一問,便是問梁州一日聚兵,可聚多少?那人的回答是萬餘人不到。臣下再問,幾日可前去解成都之圍,得到的回答...臣下甚至都沒有得到他的回答。」

  說著,和演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新都郡現在已經是被李特李雄控制了,梁州刺史羅尚若是想要在廣漢郡出兵,勢必要越過新都郡這個屏障,雖然前些日子才有大戰,新都城恐怕是難以在一兩日之內修繕完全的,但是擋在羅尚面前的,是多於他的兵力,要想衝破這個防線,難,而且,即便是衝破了防線,成都恐怕也已經失守了,成都周圍一路平坦,無險可守,唉~」

  說到這裡,其實也不用再說其他的話了。

  「如此一來,這益州,是要亂起來了。」

  和演輕輕點頭,繼續說道:「梁州與益州毗鄰,羅尚雖然有能力,但是梁州畢竟才經歷大戰,他手下的士卒,也並非全是老兵,要收復益州,恐怕不容易,能防守住梁州,恐怕這都有難度。」

  和演的言外之意也是非常明顯了。

  現在這個時候,不要說要梁州刺史羅尚的援手了,羅尚自己都自顧不暇了。

  「不過,這對本王來說,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

  和演愣了一下。

  「大王此言何意?」

  「哈哈哈,大王的意思很清楚。」

  在這個時候,盧志也走進來了。

  與和演相比,一身錦衣的盧志就像是貴族一般,而和演就是乞丐模樣。

  「益州動亂,李特一定是會動用陰平郡,武都郡的兵力的,所以現在對大王來說,陰平郡,武都郡是守衛最是鬆懈的時候,這是其一。」

  「其二,李特李雄父子敢在益州掀起動亂,洛陽必然震怒,屆時,恐怕會有王師前來,荊州,交州,寧州,也會派兵前來,益州將形成合圍之勢,李特李雄父子雖然手上的兵不少,但他敢在益州起勢,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反而,大王的問題,是迎刃而解了。」

  聽完盧志的話,成都王司馬穎也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

  「還是子道懂得本王的心意。」

  「確實。」

  盧志與成都王如此樂觀,自然不是沒有道理的,但和演卻是沒有那麼樂觀。

  他一路上過武都郡,才到梓潼郡。

  路走得多了,見到的,自然也是多了。

  首先,陰平郡武都郡的羌氐絕對不會像是盧志所言,兵力削減,隨著秦州,雍州,乃至梁州的羌氐想方設法的到陰平郡武都郡,李特李雄父子是根本不差人的。

  其次,和演經過武都郡時,見到了羌氐人手上的裝備,並且在城外還能聽到訓練士卒的聲音。

  這也表示,這些羌氐,並非手無寸鐵的新兵,這李特李雄,並非是之前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異族人。

  這是有智謀的異族人,甚至他的智謀,比之漢人,也是不差的。

  「現在的陰平郡,武都郡,或許是人少了一些,但是大王以為,憑藉秦州的州郡兵,能夠收復陰平郡,武都郡?即便是收復了陰平郡,武都郡,大王有信心守下來?」

  要知道,從汶山郡,梓潼郡到陰平郡,武都郡,比之天水郡到武都郡陰平郡,是要簡單的多的。

  你支援速度慢,手上的兵丁還沒有對方多,怎麼守?

  「和演所言,也並非是沒有道理。」

  成都王司馬穎略微一想,也是有些認同和演的看法。

  看來...

  要想收復陰平郡,武都郡,沒有那麼簡單。

  和演有和演的想法,但盧志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大王,和掾屬所言,確實是有幾分道理,但是大王也不要忘記了,過幾日,這李特李雄,便是群起而攻之的下場,他還有心力來奪回陰平郡,武都郡?」

  盧志輕輕搖頭,很是瀟灑的說道:「李特李雄這些異族人手上沒有這麼多的士兵,到那個時候,甚至大王都可以出兵,襄助梁州刺史羅尚,拿下汶山郡,新都郡,乃至於生擒李特李雄,得到功名。」

  成都王現在確實是藩王,位極人臣,但是,功勞,總是不嫌多的。

  成都王現在年紀尚輕,如果有了功勳,在朝堂上,也可以上前一步了。

  譬如說現在燕王的中書監,這個中書監的領事人,便可以由他來做。

  「子道所言,也不無道理。」

  「大王,現在絕對不是出兵的時機。」

  「本王明白,掾屬一路奔波,現在也是累極了,快些去洗漱一番,本王與諸位一同為你接風洗塵。」

  和演了解成都王,一如成都王司馬穎也了解他一般。

  現在成都王說出來了這樣的話來,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他是採納了盧志的意見。

  只是...

  這樣是要付出代價的啊!

  若是鄴城的士卒過來,盧志今日所言,當然是對的了,但這是在秦州啊!

  秦州!

  大王的軍隊,可是到不了此處的,憑藉著秦州那些州郡兵?

  那根本是打不了的!

  不過...

  對於對成都王的了解,和演也明白,便是他現在說再多的話,恐怕也是無用的。

  司馬穎是不會聽下去的。

  得過一段時間,過一段時間,才可以去勸一勸成都王。

  而且,和演確實是累極了。

  剛出發的時候,和演還是非常瀟灑的,該帶的東西都帶了,只是到了武都郡境內,他便小心了許多,但這也不算狼狽,到了梓潼郡,聽到了益州方面的消息之後,和演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天水郡的,就是要把如此重要的消息告訴成都王。

  但現在看來。

  或許他回來得太早了。

  如果能晚幾日回來,那就最好了。

  但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准?

  說不定,當真是他自己多疑了,陰平郡與武都郡會被很快的拿下,而李特李雄父子,也沒有心力重新爭奪陰平郡武都郡。

  和演輕輕搖頭,將這些雜亂的想法拋出去。

  他對著成都王行了一禮,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