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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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大內官尖利的一聲退朝,群臣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尚書令王衍本來是要第一個走的,但是他卻是站在殿中沒走,他的目光看向一個方向,在那個方向上,有一個低著頭的人。

  廣元侯王生。

  在尚書令王衍身側,平原王現在是羞紅了臉,也沒有在殿中待久的想法。

  至於尚書左僕射劉寔,中書令何劭,自然也是款款而退了。

  他們與王衍不同,與平原王也不同。

  平原王可以在朝堂上隨意說,可以以為大晉著想的話來說,大義凜然。

  王衍也可以如此,但是他們不能。

  平原王是宗王,是陛下的長輩,尚書令王衍是琅琊王氏的執牛耳者,更是當今皇后的父親,陛下的岳丈。

  他們有這種身份加持,才能暢所欲言。

  但是他們呢?

  不過只是有些年紀,有些資歷而已。

  以皇帝的性情,可不會看在你的年紀,資歷就對你心慈手軟的。

  不會。

  陛下是冷血的。

  群臣皆退,王生自然也是夾雜在人流中緩緩後退。

  但他想低調,有人卻不想要他低調。

  「廣元侯。」

  有人在叫我?

  王生微微一愣,抬頭一看,才發現是尚書令王衍。

  王衍,叫我幹嘛?

  王生心中生疑,他看著尚書令王衍臉上微微有些憤怒的表情,對王衍現在的心情,也是能夠猜到一個大概。

  是因為新土地稅的原因?

  難道這個王衍,覺得這個新土地稅是他提出來的?

  猜測?

  王生心中狐疑無數,但是臉上的笑容卻很是和煦,讓人有一種如浴春風的感覺。

  王衍看著王生,看著王生臉上的笑容,心中的怒火不知覺的居然消去了一些。

  「廣元侯,借一步說話。」

  看著周圍人不解的眼神,王衍知道,他現在的一言一行,恐怕都會飛速的傳播出去。

  他剛才要是憤怒了,這影響,可謂是非常不好。

  「恩。」

  王生輕輕點頭。

  對於王衍,王生心中也是有別樣感受的。

  他是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但也是文才有之,政務能力不行的人。

  西晉的覆滅,王衍有推卸不去的責任。

  王生心緒繁多,卻是與尚書令王衍走到一處周圍無人的地方。

  「尚書令有事吩咐,可以直接與晚輩道來。」

  廣元侯的儀態舉止,比之高門世家都絲毫不差,這一舉一動,都透露出雅致來。

  寒庶之中,如何有這等人才。

  這也是王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你實話與我說,這新土地稅,可是你與陛下說的?」

  新土地稅?

  我與陛下說的。

  果然,王衍是懷疑了。

  很顯然,這懷疑的人,王衍絕對不是個例。

  王生在皇帝身邊的位置實在是太特殊了,這個新土地稅又如此別具一格,除了廣元侯,還有誰能想到?

  這新土地稅,自然是我提出來的。

  但是...

  我不承認啊!

  承認就有鬼了。

  這種事情,王生是不想要與他沾染上半點干係的。

  王生非常乾脆的搖頭。

  「令君此事不是晚輩提出來的,便是給晚輩一百個熊心豹子膽,晚輩也不敢讓陛下提出這個新土地稅,這新土地稅,看似開源,其實是動了我大晉的根基,此事,臣下又如何會與陛下說?」

  論起說謊話,王生現在也是更加的得心應手了。

  現在都不帶臉紅的了。

  「真不是你?」

  王衍一臉狐疑。

  「真不是晚輩。」

  「恩。」

  王衍深深的看了王生一眼,再從上到下的打量王生一遍,再問道:「真不是你?」

  「真不是晚輩。」

  王生只好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出來。

  「但願不是君侯,此事,罷了,不說了。」

  王衍輕輕搖頭,既然在廣元侯身上問不出事情,他當然也是不會再問下去的了。

  只是...

  王衍心中還是有些懷疑。

  不是廣元侯,難道是華恆?

  華恆此人,有可能?

  王衍暫時性的將猜疑從王生轉移到華恆身上。

  呼~

  王衍走了之後,王生心中暗自吐了一口濁氣。

  這事情,最好是一直糊弄過去。

  若是他提出這個新土地稅的消息走漏了,那也沒關係。

  這事情,不是他負責的,是華恆負責的。

  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王生快步出宮,朝著廣平公主的小院去了。

  另外一邊,華恆在殿中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將堂堂平原王多駁斥得啞口無言,現在又得陛下重用,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他現在,已經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府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榮陽長公主了。

  他此時在殿中的言語,大半是昨夜與榮陽長公主一起想出來的。

  果然,如她所料。

  哈哈哈~

  現在的華恆,心中已經是在狂笑了。

  只是華恆剛走出宮門,還沒上自家車馬,便是被人攔住了。

  這個人華恆還很是熟悉。

  尚書令王衍!

  「令君。」

  王衍現在身份不一般,便是他華恆是中領軍,對王衍,自然也是得畢恭畢敬的。

  「中領軍,我問你,這新土地稅,是你向陛下提出來的?」

  什麼意思?

  看著尚書令王衍如此認真的模樣,倒是讓華恆開始迷糊起來了。

  「此事...」

  他想了一下,最後乾脆承認。

  雖然這個新土地稅不是他提出來的,但是在朝堂之上,這奏章卻是他上的。

  白要的功勞這能不要?

  「此事,確實是在下提出來的。」

  「居然真是你。」

  不是廣元侯?

  王衍心中震驚。

  「那中領軍可知道這新土地稅會帶來什麼後果?」

  王衍的神情馬上從剛開始的震驚,轉而為之的是犀利!

  「後果?」

  看到王衍如此正經的表情,華恆微微愣了愣。

  「莫非中領軍在想這個新土地稅的時候,連後果都沒有想一下?」

  「此事利國利民,哪有什麼後果?」

  王衍卻在一旁冷笑。

  到現在,他已經是肯定這個新土地稅不是華恆提出來了。

  一定是廣元侯提出來的。

  那個傢伙,即便是沒吃熊心豹子膽,這膽子都夠大的了。

  不過...

  他倒是聰明,提出了這個新土地稅,沒有去施行。

  而是將這個名頭給了別人。

  是要讓華恆做替死鬼?

  短短時間內,王衍想了很多。

  「利國利民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我是知道的,便中領軍可能有性命之憂。」

  性命之憂?

  華恆愣了一下,但過了一會兒,他反而是冷笑起來了。

  「令君是在嚇我?」

  「是不是嚇,日後便知道了。」

  知道了大概的消息,王衍也是完成了自己的目標,直接便走了。

  只留下一個略微有些懵逼的華恆,在風中凌亂。

  死?

  怎麼可能?

  這明明是一個好差事才對!

  華恆在地上久久沉思,也沒想明白。

  「主君,這人都走完了,主君不走嗎?」

  被身側的管事打斷思路,華恆輕輕搖頭,說道:「回去罷。」

  坐上車輦,華恆心中所想,皆是方才尚書令王衍說的話。

  當真與王衍所言一般,這新土地稅之事,不是好事,而是壞事?

  還會要了自己的命?

  華恆的府邸離皇宮並不遠,他在車輦之中的沉思也沒有多久,很快,車輦便停下來了。

  華恆入府,直接便進去找榮陽長公主。

  此時的榮陽長公主正在內院梳妝檯前。

  隔著鏡子,她看著自己的模樣。

  只見她自己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外披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腰間繫著一塊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氣。

  手上帶著一個乳白色的玉鐲子,一頭長的出奇的頭髮用紫色和白色相間的絲帶綰出了一個略有些繁雜的髮式,確實沒有辜負這頭漂亮的出奇的頭髮,頭髮上抹了些玫瑰的香精,散發出一股迷人的香味,發髫上插著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別出心裁的做成了帶葉青竹的模樣,真讓人以為她帶了枝青竹在頭上,額前薄而長的劉海整齊嚴謹。

  用碳黑色描上了柳葉眉,更襯出皮膚白皙細膩,嫵媚迷人的丹鳳眼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施以粉色的胭脂讓皮膚顯得?白裡透紅,唇上單單的抹上淺紅色的唇紅,整張臉顯得特別漂亮。

  本公主當真是天生麗質。

  自家夫君哪方面都好,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太不爭氣了。

  不過...

  這次陛下將如此重任交給他,想來也是要開始重用了。

  榮陽長公主心中若有思,華恆在這個時候卻闖進來了。

  「公主。」

  「夫君?」

  看著華恆一臉焦急的模樣,榮陽長公主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難道自家夫君在朝堂之上也折戟沉沙了?

  不對吧?

  廣元侯出手了?

  榮陽長公主心中有許多迷惑,但現在還是比較穩得住的。

  「夫君,新土地稅的事情可有做好?」

  華恆輕輕點頭。

  「與公主所想的一般,都做好了,陛下對我也很是讚賞。」

  這不就對了?

  榮陽長公主心中迷惑。

  「既然如此,你慌什麼?這不是大好事嗎?」

  「原本我是不慌的,只是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尚書令...」

  見到榮陽長公主,華恆也變得淡定起來了,有條不紊的將事情一一道來。

  聽完華恆的話,榮陽長公主心中也是疑惑起來了。

  「尚書令非是一般人,他既然如此說,自然是有道理的,莫非這新土地稅,當真是有什麼機密不成?」

  「此事,我亦是不知,這新土地稅,看起來並無不妥啊!」

  華恆便是自己很無辜。

  「莫非真是尚書令來詐我的?」

  榮陽長公主瞥了華恆一眼,問道:「你見尚書令是如此無事之人?」

  「當然...不是了。」

  尚書台的事情多了去了,尚書令王衍自然不可能沒事專門等他

  「那此事如何說?」

  你問我,我又問誰?

  榮陽長公主翻了翻白眼。

  這新土地稅,當然是會得罪很多人的。

  但是這個得罪,卻也沒有多嚴重。

  侯爵之下,我可不怕。

  但是...

  尚書令所言,又好像恰有其事。

  榮陽長公主想了一下。

  「不然,你去問問陛下?」

  問陛下?

  華恆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陛下既然將此事交由我了,我現在再去問這樣的事情,陛下心中自然厭煩,定然會覺得我瞻前顧後,此事說不定便不會交由我來做了。」

  華恆的擔憂,並非是沒有道理。

  「陛下不能去問,那只能去問廣元侯了。」

  「為何要去問廣元侯?」

  華恆雖然與王生的關係修好了一些,但是對於王生,心中還是有著生理反應一般的牴觸心理。

  「廣元侯是陛下身邊最親近的人,知道的消息多,而且以廣元侯的聰明才智,此事,便是他不知道,也可以看出尚書令所言的危險是什麼。」

  「只是,我等為何不能去問尚書令?」

  榮陽長公主頗有些失望的看著華恆,說道:「尚書令是琅琊王氏的人,夫君作為中領軍,有護衛宮中安危的職責,陛下現在對琅琊王氏頗有忌憚,你現在要是去問尚書令,陛下定然會將對琅琊王氏的猜忌轉移一部分在你身上,夫君覺得可以去問尚書令?」

  如此一說,尚書令自然是不能去問了。

  「罷。」

  華恆現在也是認命了。

  「去找廣元侯便去找廣元侯。」

  說著就要坐下來喝水。

  「夫君還是現在就去了。」

  華恆剛想坐下,被榮陽長公主這麼一句,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此事,也不急於一時罷?」

  「既然是尚書令所言之有性命之憂的事情,自然是越早越好了。」

  華恆臉上泛著苦色。

  「只是今早都沒吃,這午飯要是沒吃,就真餓了。」

  「我會吩咐後廚給你做些點心,你在路上吃。」

  榮陽長公主這麼一說,華恆心中即便是不情願,也只好領了這個差事了。

  「好罷。」

  可惜。

  即便是華恆走得再快,也沒有什麼用。

  因為王生現在可不在金谷園。

  他是在廣平公主那裡。

  華恆,終究是要撲個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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