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香餑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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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谷園門口,即便是在傍晚,依然是車水馬龍。

  不少人依然堵在金谷園外,有的人贈送千金,只為求見王生一次。

  有的則是有所求,當然,這些人王生都是不見的。

  若是要見他們的話,那王生恐怕每天都要接見無數人了。

  便是有分身術,恐怕王生也是力有未逮。

  不過,此時金谷園門口,人雖然多,但是卻是讓出了一個大位置。

  在空地之中,有一輛巨大的車輦,上面刻著東海王的標識,在車輦之後,還跟著五十人的戴甲隨從。

  這陣勢,便是讓周遭的人瑟瑟發抖起來了,下意識便讓出了位置出來。

  「大王,這洛陽王生如今還沒有爵位,大王應該召他入府才是,何故在金谷園外苦等?須知,這洛陽王生不過是一介寒素,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大王的名聲,可是不保了。」

  司馬越嘴角輕勾,心中卻是絲毫不在乎。

  「不過是些許聲名罷了,況且,名聲太好,反而是壞事。」

  何倫不知道司馬越為何如此說。

  他五大三粗的,要他殺人,他是一把好手,但是要他猜司馬越的心思,便是再給他兩個腦袋,他也猜不透。

  「末將也要看看,傳聞中的洛陽王生,真有傳聞中的那般神異,恐怕是以訛傳訛的罷。」

  東海王不置可否,眼神卻是閃爍起來了。

  「坊間流傳的神跡,說他是文曲星下凡,若真是文曲星君,那大王親自拜見,也不無不可。」

  什麼文曲星君?

  若他是文曲星君,我便是昊天上帝了。

  東海王絲毫沒有把何倫的話放在心中。

  「洛陽王生,人傑也,見一見,還是可以的。」

  就在兩人談話的時候,王生一身華服,也是出現在東海王身前了。

  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王生之前穿著粗布衣的時候,卻是不怎麼好看,但是換上一身華服之後,儼然若神人也。

  在司馬越眼中,只見一個俊秀非凡,風迎於袖的男子立於身前,其纖細白皙的手執一把扇,嘴角輕鉤,未語先含三分笑。

  卻是一副美男子的模樣。

  「草民王生,拜見東海王。」

  見到東海王,王生便要行大禮,司馬越既然是來求見王生的,自然也不會讓王生把這個禮節用出來。

  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扶住王生,輕笑著說道:「虛禮而已,郎君何必認真?」

  王生輕輕一笑,也是順著階梯下去了。

  司馬越靛青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流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烏黑的頭髮束起來帶著頂嵌玉小銀冠。

  棕黑的眼眸清澈見底又不失明媚,卻透著神秘,令人無法琢磨,臉龐清麗秀雅,卻有一種王侯將相的威儀之感,帝王血脈之下,似乎天生來就有一種威懾力。

  王生見到司馬越的第一印象,便覺得司馬越非是常人。

  「大王,裡面請。」

  這下,司馬越倒是沒有謙讓了。

  他走在前面,王生則是緩緩的跟上去,與他並肩而行。

  東海王倒是沒有什麼感覺,倒是他身後的何倫,眉頭緊緊的皺了皺,但礙於東海王之前與他說的話,最後又把這緊皺的眉頭給舒緩下去了。

  「金谷園,本王之前也有來過,是個好地方,如今卻是給賢弟占了去。」

  東海王接近三十歲,叫王生一聲賢弟,倒還真是不無不可。

  「不過是太子殿下隆恩罷了,否則,以在下這出身,是萬萬得不到這般好去處的。」

  東海王搖頭笑道:「賢弟卻是過謙了,世人皆以郎君乃文曲星下凡,太子之所以能夠有今日的成就,恐怕其中少不了郎君的功勞。」

  王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接下這個話茬。

  「大王,我已經在主堂中布下酒席了,還是快些入戲,免得飯菜都涼了。」

  王生明顯是不想和東海王瞎扯淡了。

  王生快步上前,東海王也隨之提速。

  不過半刻鐘,主堂已然在望。

  偌大的主堂,怕是可以容下千人同飲的,如今上首上卻是只有對立而坐的一個食塌,兩個坐墊。

  在下首,樂師樂聲悄然而起,美姬舞女翩翩起舞。

  一時間,整個主堂都熱鬧起來了。

  司馬越緩緩坐了下來,瞥了一眼下首的舞女美姬,繼而將目光重新定格在王生身上了。

  「賢弟倒是會享受。」

  「便也就是大王來了,在下才有空聽一聽這歌舞。」

  「哦?」

  東海王輕輕一笑。

  雖然說是酒席,但卻沒有酒,只是茶水,便是連肉食,都是素菜做成葷菜模樣的。

  「國喪期間,賢弟還是把歌舞撤下去罷。」

  王生輕輕點頭。

  「大王對陛下感情,實在沉重,在下嘆服。」

  王生輕輕一揮手,歌舞聲驟然停滯。

  「賢弟不如喚我表字,一聲一個大王,實在是生分。」

  「這如何使得?」

  王生一臉嚴肅。

  「這如何使不得?」

  東海王也是一臉嚴肅。

  「畢竟尊卑有序。」

  「尊卑不過是身份,自古便有忘年之交,年齡與地位差距巨大,也可你我相稱,更何況郎君非是池中之物,與我表字相稱,又會如何?」

  這東海王,當真是會說話啊!

  在這方面上,王生也不想浪費時間。

  畢竟現在天色已經是徹底暗下來了。

  「那在下便放肆一回了,元超兄,今日造訪,不知是何事?」

  東海王端起茶盞,輕輕的喝了一口,笑道:「來見一見傳聞中的文曲星罷了。」

  王生呵呵一笑,也不說破。

  「恐怕元超兄失望了罷?」

  「倒是沒有。」

  司馬越眼睛一轉,問道:「我聽說郎君尚未及冠?」

  「確實還差個一年。」

  其實是兩年多。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成就,賢弟日後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元超兄謬讚了,不過是混吃等死罷了。」

  「若連賢弟都說自己是混吃等死,那我恐怕連混吃等死都不如了。」

  這東海王嘰里呱啦一大堆,卻是不入正題。

  淨搞一些彎彎繞繞的。

  與司馬越再說了有一刻鐘,王生也進入賢者模式了。

  既然你不說來此地的目的,那我便陪你嘮嗑算了。

  反正,王生雖然有事情要做,但總比不上東海王的。

  再者說,這金谷園是他家,東海王的府邸可是在洛陽城裡面的。

  兩人便如此有的沒的聊了接近一個時辰。

  是茶水都喝完了。

  王生面帶微笑,司馬越俊朗的臉上,笑容卻開始有些勉強起來了。

  這個洛陽王生,當真是不著急啊!

  到最後,東海王也只得先開口了。

  「我聽說,郎君尚未婚娶?可是?」

  額?

  王生愣了一下,問道:「莫非元超兄還想做媒人?」

  東海王輕輕點頭。

  「我有小妹,正是豆蔻年華,容貌自然也是俊俏無比的。」

  這個王導的婆姨,好像也是東海王氏的妹妹。

  這司馬越,妹妹倒是挺多的嘛。

  「小弟十分心動,然則太子殿下已經為在下說了媒了。」

  說了媒?

  司馬越愣了一下,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了。

  「何人?」

  「廣平公主。」

  廣平公主...

  司馬越愣了一下,也是不說話了。

  廣平公主乃是武帝血脈,尊貴程度,自然是比藩王之女要尊貴許多的。

  加之是太子說媒。

  無論是哪一點,東海王都是被太子吊打啊!

  「太子果真是高瞻遠矚,為賢弟著想啊!」

  王生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若是司馬越是為了說媒而來的,那他今日這一趟,可是要敗興而歸了。

  「無妨,原本想與賢弟結為姻親,現在看來,雖然不能有更親密的關係,但廣平公主也是帝血之後,也是我司馬家的人,你我今後,也可以說是一家子的人了。」

  嗯。

  你要是這麼說,我和司馬家的每一個人都是親戚了。

  當然,是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等陛下的法身送到殯宮,太子登基之後,為兄卻是想要邀賢弟詩會之行,不知可否?」

  詩會?

  王生愣了一下。

  「自然可以。」

  東海王今日前來,看起來真的只是為了結交他。

  但...

  專程來訪,目的如此『單純』,倒是讓王生一時間有些適應不了。

  「劉勇。」

  「屬下在。」

  既然東海王無事,那王生便給他找一些事情。

  「那蔡戡可招了?」

  蔡戡?

  劉勇愣了一下,馬上便知道王生提的是誰了。

  在東海王面前提起那個蔡戡...

  劉勇只是沉吟片刻,馬上便回答道:「那小子昨夜就招了,只是主君無暇,這才沒有通報與主君。」

  對於這個結果,王生也不意外。

  那蔡戡嘴上說得是義正言辭,但刑罰一上,估計什麼都交代了。

  「這個蔡戡,何許人也?」

  王生在這個時候提到了一個叫蔡戡的人,倒是讓東海王愣了一下,旋即心中也起了一些好奇心。

  「那蔡戡是魯國郡公府上管事之子,原先我以為他是孝子,想要我為其援手,不想卻是來暗殺我的,是故我讓人將其嚴刑拷打,勢必要問出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誰。」

  「哦?」

  司馬越一臉若有所思。

  「看來有不少人是眼紅賢弟的,居然還欲除賢弟而後快,不知賢弟可知曉幕後主使究竟是何人?」

  王生輕輕一笑,說道:「略有猜測,但具體是誰,倒是說不準,元超兄若是不嫌棄的話,可與在下一道去見見那人,或許有意想不到的結果也不一定。」

  東海王起身,笑著說道:「有這等事情,我倒是可以去看看。」

  「大王,這個...」

  何倫看起來是有話要說的。

  「若是不合適,那元超兄也可以先行回府。」王生在後面補了一句話。

  「哈哈哈!」

  東海王大笑兩聲,說道:「這有什麼不合適的。」

  司馬越都如此說了,何倫自然是把頭低下去了。

  王生引路,司馬越跟在王生身後,走了大概有兩刻鐘,便出現一個有些幽辟的小院。

  小院門口有兩個衛士守護。

  走進小院內,你便會發現,裡面其實是別有洞天的。

  在小院內部,有一個被人挖開的一個洞口。

  洞口幽幽,側畔卻是有油燈閃爍不定,勉強提供一些昏黃的燈火。

  尤其現在也是在夜間,這種幽暗之感便更加明顯了。

  「不想金谷園中,居然還有私牢。」

  「石崇修建的,在下不過順便拿來用罷了。」

  私牢當然是不允許的,不過,誰人又沒有私牢呢?

  他司馬越也有私牢。

  這樣看似不允許的事情,實際上在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身上,大多數都是默認允許的。

  王生走在前面,司馬越則是緩緩的跟在王生身後。

  這個私牢,就是挖空地下造成的。

  其實也不大,但也絕對不小。

  裡面有十間牢房,地下沉悶,不過修建地牢的人也是好手,順帶也解決了通風的問題,不然在這個地下沒待多久,這人估計就要被悶死了。

  但即便不被悶死,在地下的感覺也很是沉重。

  仿佛心口壓上一塊石頭一般。

  而且不大的牢獄裡面,有一股濃重的異味。

  王生一下來,眉頭就緊皺起來了。

  司馬越雖然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但這樣的場面,他也不是沒有見到過的。

  牢獄最裡面一間,蔡戡被綁在木架上面,此時渾身浴血。

  趙猛則是在一邊無聊的喝著小酒,吃著肉。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味道,這趙猛酒肉還能吃下去,真是神人啊!

  「主君。」

  見到王生來了,趙猛連忙對著王生行了一禮。

  「他可招了?」

  趙猛點頭。

  「早就招了。」

  說著,趙猛一個眼神過去,原本昏睡裝死的蔡戡頓時抬起頭來了。

  他雖然渾身浴血,但看起來精神不錯。

  「說罷,誰派你來殺我的?」

  「我...」

  蔡戡遲疑一陣,趙猛馬上一個眼神瞪過去。

  「你若是現在不說,大爺我可還有許多刑罰可還沒用了。」

  這傢伙,他一個刑罰還沒用完就招了,趙猛也很是無趣啊。

  與這蔡戡還玩了不少把戲,他身上的血,也是之後搞出來的。

  「是歐陽建!」

  歐陽建?

  王生愣了一下。

  「他不是回老家了嗎?」

  「他派人手書與我的。」

  「呵呵。」

  王生冷笑一聲,道:「恐怕你還是要受一些刑罰才能夠乖乖說話。」

  蔡戡額頭上的汗都要流下來了。

  「是趙王!」

  蔡戡再說。

  「趙王?」

  有可能。

  但王生嘴上卻綴著冷笑之色。

  便是趙猛,臉色也變了起來。

  之前這個傢伙居然用什麼勞資的歐陽建糊弄他?

  「趙猛,給他上十個刑罰,但要留他一口氣,不要弄死了。」

  「諾!」

  趙猛重重的應道,言語中都有殺氣了。

  讓他在主君面前丟人。

  好傢夥!

  看我整不整死捏!

  王生說完,便緩緩離了這牢房,快步出了牢獄。

  司馬越跟在王生身後,臉上卻有疑惑之色。

  「賢弟,為何不問了?」

  「在下依稀知道是誰了,等一下,便只需要確認即可。」

  「是何人?」

  司馬越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恐怕是元超兄的親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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