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新法蘭西的威脅

  第355章 新法蘭西的威脅

  七年前,當齊國接收阿卡迪亞時,曾鄭重地與法國人重新確立了兩國之間的邊界線。

  是時,法國人主張新法蘭西領地和齊屬阿卡迪亞的邊境仍舊是以奇內克托地峽為界,其中靠近南端的邊界是以密西加施河走向為主,北岸屬法國,南岸屬齊國,彼此尊重,互不侵犯。

  而且,為了加強彼此之間的交流往來,減少軍事摩擦,齊法雙方還相約,均不在邊境兩側修築堡壘,建立要塞,以及進駐相應的軍事武裝人員。

  1730年5月,齊國人在奇內克托地峽青川(即新斯克舍半島)一側發現煤礦,在對其進行開發和建設時,齊國人依舊遵守了與法國人之間的約定,並沒有在煤礦附近修建堡寨,僅僅是拉了一圈簡易的木柵欄,以防止野獸和無關人等的闖入。

  然而,當時間走到了1735年6月18日的時候,在法國邊境一側,一座棱堡型制的要塞已完成了地基建設,數百名被徵召而來的阿卡迪亞人和米克馬克人在法國軍官和工程師的指導下,開始修築城牆和軍營、炮台、倉庫等各項軍事設施。

  整個要塞建在小河北岸的高地上,靠近奇內克托地峽最南端,距離齊國人的安陸堡(今新斯克舍省阿默斯特市)不到五公里,法國人將其命名為博塞茹爾堡。

  特奧·埃爾南德斯·科姆上尉騎著馬圍著要塞工地轉了一圈,隨後便奔向河邊,那裡有一群士兵隔著小河正在與幾名騎馬駐足觀望的齊國人對峙。

  「科姆上尉,齊國人非常膽小,絲毫不敢有渡河的企圖。」一名士兵大聲地向他報告。

  「嗯,很好。」科姆上尉點了點頭,抬頭向小河對岸望去。

  自十幾天前,他們開始修築博塞茹爾堡以來,齊國人每天都會派人過來監視,天黑後,便會返回不遠處的安陸堡。

  他們除了第一天派人過來詢問法國人的目的外,並未做過多動作,更沒有來制止他們法國人的行動。

  不過,可以看出,齊國人表現得有些緊張,似乎對他們法國人此舉,感到一種深深的威脅。這從他們每天都會派人過來監視要塞的修築過程,便能窺得其中一二。

  雖然齊國人在過去五六年時間裡,加緊移民,使得他們的人口規模從數百人迅速增至六七千人(法國人並不太清楚齊國的準確移民人口數量,只能通過當地的阿卡迪亞人側面打聽來的消息進行粗略估算),還逼迫當地的阿卡迪亞人服從他們的統治,並試圖將法國人的殖民印跡全部消除,還把許多地名都改成了齊國名稱,但新法蘭西領地的法國殖民當局並不怎麼將其放在心上。

  因為,在阿卡迪亞和紐芬蘭島兩地還有數量多達五六千的法裔居民的存在。

  法國人相信,只要在戰爭爆發時,他們振臂一呼,這些法裔居民一定會爭相影從,重新效忠國王、效忠法蘭西,並熱情地迎接法國軍隊的到來。

  「科姆上尉,我們會向齊國人發起進攻,然後收復阿卡迪亞嗎?」當科姆上尉牽著馬走到小河邊,準備為自己心愛的坐騎飲點水,跟在他身後的一名士兵小心地問道。

  「帕瓦爾,你想打仗嗎?」科姆上尉輕輕地撫摸著馬背上的鬃毛,頭也不回地問道。

  「科姆上尉,我……」帕瓦爾面色有些發囧,猶豫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說道:「若是……,若是長官命令我們發起戰鬥的話,我一定會勇敢地……衝上去。」

  「戰爭,會死人的。」科姆上尉轉頭看著這名年輕的士兵,輕聲說道:「我們在新法蘭西為國王陛下開拓領地,其過程就充滿了危險,也充滿了艱辛,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好好地活著,而不是無謂地犧牲自己的生命。帕瓦爾,你的第二個孩子好像才剛剛滿一歲,正是需要你這個父親看著他健康成長的時候。在這種情勢下,你願意輕易地犧牲自己的生命嗎?」

  「科姆上尉……」帕瓦爾怔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地搖搖頭,「我們所有人都不想打仗,我們也不願意無聲無息地死在一場可怕的戰爭中。我的妻子,還有我的孩子,他們都需要我,需要我為他們遮風擋雨,為他們提供安寧而富足的生活。哦,上帝,說實話,我非常害怕死亡,害怕離開我的妻子和孩子。」

  「所以,我們都要好好活著。」科姆上尉輕輕地拍了拍這名士兵的肩膀,然後繼續為自己的坐騎梳理鬃毛。

  「科姆上尉,你是一個好人。」帕瓦爾沉默了半響,突然說道:「你跟其他的軍官都……不一樣。」

  「不一樣?……因為我的怯懦,還是對戰爭的厭惡?」

  「不,科姆上尉,你這不是怯懦。」帕瓦爾認真地說道:「我們都能感受到,你對所有的士兵都是非常……愛護的。伱是那麼的睿智,那麼的正直。你知道嗎?在整個連隊,你得到了所有士兵的愛戴。說實話,迪奧少校根本比不上你……」

  「好了,好了……」科姆上尉連忙打斷了他的話語,「帕瓦爾,去認真做事吧,不要在這裡吹噓我了。老實說,我現在已經感到一絲羞愧了。哦,對了,告訴其他士兵,千萬不要向對岸的齊國人發起任何挑釁行為。我可不希望,將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搞得太僵,從而毀了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遵命,科姆上尉。」帕瓦爾向科姆上尉敬了一個軍禮,隨即轉身跑向自己的同伴,傳到上尉的命令。

  誠如他所言,科姆上尉是一個「好人」,相較於整個新法蘭西領地那些腐敗無能、只會巧取豪奪、騙取法王的俸祿的官員和軍隊將領而言,這位年輕的上尉所作所為在新法蘭西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他正直、博愛,關愛士兵,體恤下屬,而且具有嫻熟的軍事技能,更難得的是,他還極賦戰略頭腦,不論對歐洲各國事務紛爭,還是北美大陸的開拓以及經營,他都有非常獨到的見解,頗受魁北克城裡的大人物青睞。

  可能正是因為他太過獨特,卻在軍中遭到多方排擠和打壓。

  暴虐的同僚認為他如此愛護士兵,有失軍官體統;貪腐斂財的上司見他這般潔身自好、正直善良,認為他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會故意疏遠打壓他;因為賄賂而竊據高位的軍官們,在他明晰時政、點評大勢時,於自慚形穢中不免心生嫉妒,從而在背後故意詆毀污衊他。

  儘管,科姆上尉在魁北克城曾得到總督博阿努瓦侯爵的肯定和讚揚,但這麼多年來,他卻始終未能獲得晉升,仍舊為一名小小的連隊上尉。

  而那些不論是見識,還是專業軍事素養皆不如他的紈絝子弟,卻頻頻獲得重用,占據一個個顯赫的高位。

  比如,主持博塞茹爾堡建設的羅尼·迪奧少校就是一個典型的無能軍官,既不懂軍事技能,又不會管理部隊,幾乎將所有的工作全丟給科姆上尉,然後返回後方飲酒享樂,參加舞會或者周旋於貴婦小姐的裙邊。

  整個要塞工地上徵召了近七百名阿卡迪亞人和米克馬克人,在士兵的監督下,夜以繼日地加緊施工,準備在入秋天氣轉冷後能初步完工。

  但是,所有人都是在飢一頓飽一頓的情況下辛苦勞作,本該付給他們的工錢和提供的食物花費,大部分都流入了迪奧少校和幾名監督官的腰包里。

  對於修築這座博塞茹爾堡,科姆上尉是堅決反對的。

  他認為,此舉一定會過度刺激對面的齊國人,從而造成兩方事實上的軍事對峙。稍有不慎,就會引發一場邊境衝突,甚至一場戰爭。

  誠然,在實力對比上,我們法國人是據有絕對優勢,說不定通過一場戰爭,就能將失去的阿卡迪亞半島和紐芬蘭島完全收復,並將齊國人徹底逐出北美東海岸。

  但之後呢?

  七年前的英齊戰爭,讓所有人明白了一個事實,齊國人已經開始統治了海洋。

  他們所擁有的恐怖海上實力,足以讓任何一個有志於開拓海外殖民事業和發展海外貿易的國家為之忌憚。

  他們有能力在全球海洋的任何地方,向你發起進攻,並予你重創。

  他們也有能力向你所經營的海外殖民地派出一支強大的艦隊,將你封鎖在大陸之上而使你絲毫動彈不得。

  當然,他們更有能力,掐斷你為之追求的海外貿易,斷絕你的海上財富通道。

  所以,想要在海上混的國家和商人,都不得不認真思考齊國人的存在,對自己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在科姆上尉看來,試圖進攻齊國人,繼而收復阿卡迪亞的想法,是極其冒險的行為。

  一旦戰事爆發,齊國人很大概率會聯合南邊的英格蘭人,共同向新法蘭西領地發起強勢反擊。

  在北美大陸,法國最大的、也是最危險的敵人應該英格蘭人。

  在過去的兩百多年間,英法兩國之間為爭奪北美大陸,就爆發了數場大規模的戰爭,為此積累了太多的矛盾和仇怨。

  儘管,在過去十幾年時間裡,英法兩國在北美大陸維持了長久的和平,但這並沒有消除他們之間的隔閡與紛爭,這只是下一場戰爭的間歇期而已。

  這幾年,因為英格蘭政府為了改善財政問題,要在北美殖民屬地徵收相應的商品進出口關稅和菸草營業稅,導致英屬各個殖民領地爆發了此起彼伏的抗議浪潮,使得他們無暇北顧,基本上停止了對新法蘭西領地的侵擾和襲擊,這讓法國當局一度野心膨脹起來。

  包括總督和幾位省督在內的大人物們覺得可以趁此大好時機做些什麼,以便更好的鞏固和擴展新法蘭西領地,從而獲得國王陛下和攝政(後期是波旁公爵和弗勒里主教執政)的讚賞。

  於是,法國人除了派出若干探險隊,加緊對俄亥俄流域、密蘇里河流域進行探索和擴張,還頻頻聯絡地方印第安人,向新英格蘭和阿卡迪亞進行滲透,鼓動當地的土著以及阿卡迪亞人發起暴力襲擊,試圖動搖英格蘭人和齊國人於當地的統治基礎。

  其實,對新英格蘭地區實施滲透和破壞,確實是應有之舉,可以為下一場英法北美爭奪戰獲得某種程度上的先手,並加大新英格蘭地區的混亂局勢。

  但是,暗中鼓動阿卡迪亞人和印第安人反對齊國的殖民統治,就屬於不太理智的行為。

  這種行為不僅會惹惱齊國人,破壞雙方在初期達成的一系列密切商業合作,而且還有可能使得齊國人對法國產生警懼心理,繼而將他們推到英格蘭人那邊。

  本來,隨著齊國人的到來,法國與其聯手,正好可以遏制和對抗實力強大的新英格蘭殖民領地,法國人從北方強勢以壓,齊國人於東北之側響應,再加上他們擁有強大的海上力量,那麼,在未來的北美爭奪戰當中,齊法兩國就具有相當大的戰略優勢,可以稍稍抵消己方人少的劣勢。

  但是,1731年7月,一支往西北尋找毛皮的探險隊在密蘇里河上游發現了一座齊國人所修築的貿易站。

  據悉,這些齊國人來自北美西海岸。他們越過高聳的落基山脈,順著河流和谷地,輾轉來到了此處,然後便在密蘇里河北岸建起了這座堡壘,命名為啟化堡(今美國北達科他州威利斯頓市),向當地的印第安人收取皮毛,並銷售文明世界的商品。

  獲知這個消息後,新法蘭西當局是極為震驚的。

  這意味著,齊國人已經越過了落基山脈,將他們的勢力延伸至密蘇里河流域。

  猶記得,在齊英戰爭爆發前,齊國人曾信誓旦旦地向法國人保證,他們的西海岸殖民領地的邊界就是落基山脈,不會再向東方擴展。

  怎麼,僅僅過去了五年,齊國人竟然躥到密蘇里河流域了?

  那麼,以後他們是不是會沿著大大小小的河流,將觸角繼續往東延伸,穿過路易斯安娜,然後摸到東海岸這邊?

  法國人突然覺得,那些表面上看著似乎人畜無害的齊國人,可能內心深處也暗藏著雄雄的擴張欲望,他們最終將會變得跟英格蘭人一樣,成為法屬北美領地最大的競爭對手。

  轉眼再看近在咫尺的阿卡迪亞的齊國人,法國人頓時感到有種腋肘之患的威脅。

  我們是不是要延緩或者阻礙一下齊國人的發展,最好使得他們無法在阿卡迪亞立足呢?

  所以,此前不論是默認或者縱容激進的「愛國主義者」挑動阿卡迪亞人襲擊齊國人,還是支持和聯合印第安人破壞齊國人的移民定居點,就是新法蘭西領地當局做出的諸多騷操作的體現。

  如今,魁北克收到法國本土發來的訓令,要求他們在北美地區對齊國人施加一定的壓力,從而迫使對方在奧地利的問題上轉變立場,或者做出一定程度上的讓步。

  於是,在最高參事會的集體決議下,總督博阿努瓦侯爵便做出了決定,在阿卡迪亞邊境修築博塞茹爾堡,直接威脅齊國人最為看重的安陸煤礦。

  想必,齊國人在感受到強大的軍事威脅後,一定會憂心忡忡地將這裡的困境反饋給他們的皇帝陛下,繼而影響他們在歐洲事務上的外交態度。

  「阿卡迪亞對於齊國人而言,只能算是邊角之地,即使被我們法國人奪去,對他們核心利益也是絲毫無損。」科姆上尉望著河對岸的方向,喃喃自語道:「我們於此大動干戈,不僅對歐洲事務於事無補,反而惡化了我們在北美大陸的地緣態勢。……唉,總督大人此舉太過草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