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霸道

  第308章 霸道

  大齊潤州總督、珉王齊惟灝在兩名海軍軍官的陪同下,從河港碼頭乘坐馬車徑直駛到了邦巴因王宮門前,在數名暹羅大臣的迎候下,神色倨傲地下了車。

  宮殿前有幾排樹木,旁邊還有幾座高聳塔樓,襯托著巍峨的宮殿,更顯壯觀而威嚴。但齊惟灝左顧右盼,似乎對這個小國的王宮規模和建築並不太瞧得上眼。

  王宮的屋頂和塔樓的尖頂,到處都貼的是金箔,在陽光照耀下,金碧輝煌,灼灼生輝。

  一股子暴發戶的氣質!

  皇宮大門緩緩打開,兩排王室侍衛軍挎著短刀,持著長矛,身穿金甲,儘管熱得汗流浹背,但依舊神情肅然地列於御道兩側,他們的動作稍顯生硬,如同木偶一般,注視著齊國使臣一行人。

  齊惟灝對此毫不理會,直接邁步便朝王宮深處走去,唬得身後的暹羅官員連忙加快腳步,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這位齊國的王爺好像對我們暹羅王國有些心生不滿呀!

  從河港碼頭登岸後,他就沒有給前來迎接的暹羅官員任何好臉色,兩艘內河炮艇也很快駛離碼頭,停泊於湄南河的中心航道上,船上的數門火炮也褪了炮衣,抬起炮口,對準了岸上,所有的官兵也是如臨大敵,進入了戰備狀態。

  這一幕,讓諸多暹羅官員不免心懷惴惴,強令岸上炮台官兵和駐守士兵保持萬分克制,未有國王陛下的命令,不得擅自做出任何攻擊行為,以免引發不必要的武裝衝突。

  同時,派人急報邦巴因王宮,告知齊國使臣已至大城,恐有興師問罪之意,請陛下提前做好一切應對準備。

  繼數日前,侵入柬埔寨卜迭棉芷地區的暹羅軍隊被人家攆鴨子般給趕回暹羅後,攻入柏威夏地區的另外一路暹羅軍隊也裹挾著擄掠而來的丁口和財物迅速撤退國內,唯恐遭到以齊國為首的聯軍攻擊。

  這般情形,明擺著就是對方禁絕他們暹羅王國染指柬埔寨領土的架勢,而是要將這份「可口而美味的點心」完全據為己有。

  想要偷食,門都沒有!

  不過,暹羅此次偷摸攻入柬埔寨,也不是什麼都沒得到,最起碼擄回了數萬丁口和大量的財貨,幾乎將柬埔寨西部地區搶了個乾淨,對於整個王國而言,不啻為回了一波血,添了幾分國力。

  現在,只要在處於盛怒之下的齊國跟前,說些好話,服個軟,竭力平息他們的怒氣,然後就能安安心心地消化被吞下的果實。

  暹羅王泰沙看著一臉不虞的齊惟灝進入大殿,連忙親迎幾步,邀請對方就坐於御案旁邊的一張椅子上,然後笑吟吟地吩咐王宮侍女為他奉茶。

  「暹羅王國欲與我大齊為敵嗎?」齊惟灝端起茶杯,輕輕地品啄幾口,然後目視暹羅王泰沙,淡淡地問道。

  「珉王殿下此話怎講?」泰沙故作不解地問道:「我暹羅王國自數十年前便與大齊交好,互通商貿,向來親密無間。而我暹羅王室更是出於對大齊皇帝的尊崇,每逢年節慶典無不遣使以賀,上表敬供,從無間斷。我暹羅王國於大齊如此恭敬,何來為敵之說?」

  「那貴國軍隊進入柬埔寨王國境內攻擊我大齊軍隊,又該作何解釋?」

  嗯,不對吧?

  據前方將領回報,不是你們大齊軍隊先主動攻擊我們暹羅王國的軍隊嗎?

  而且,我們也沒敢還擊,直接一日百里迅速轉進,退回了暹羅境內。

  就這,還損失了數百兵力,甚至還放棄了不少掠來的丁口和財物。

  「珉王殿下,關於我暹羅軍隊進入柬埔寨王國境內之舉,實屬情非得已,也是無奈之舉。」泰沙說道:「自大齊聯合占城、河仙兩國,出動大軍進入柬埔寨大河(即湄公河)以東地區維持當地秩序,保護地方百姓不受高棉人迫害,卻也引發了柬埔寨國內的政局動盪,致使其西部地區陷入極度混亂當中。亂兵、暴民、盜匪紛紛侵入我暹羅境內,嚴重威脅我暹羅東部地方安全。故而,為了確保王國的邊境秩序,也為了消弭地方變亂,我暹羅軍隊不得不進入柬埔寨境內,剿殺盜匪、鎮壓亂兵,平定叛亂,以維護兩國邊境地區的和平穩定。卻不想,此舉卻引得大齊的誤解。」

  「呵呵……」齊惟灝聽罷,不由冷笑兩聲。

  合著,我們瓜分柬埔寨領土的行動,還造成了你們暹羅王國深受傷害?

  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聲稱「維護兩國邊境地區的和平穩定」,好一個巧言令色,好一個顛倒黑白!

  呸,真不要臉!

  「珉王殿下,若是我暹羅王國此舉,損害了大齊的利益,本王在此深表痛心。」泰沙見對方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雖然內心深處感到一種莫名的屈辱和憤怒,但卻不敢表露半分不滿,繼續陪著笑說道:「對於上國的損失,我暹羅定當做出相應的補償。」

  你們氣勢洶洶地過來興師問罪,不就是想要從我們暹羅討些好處嘛!

  若是,我們派兵進占柬埔寨西部地區,真的觸及到你們的核心利益,或者造成了你們重大損失,估計早就二話不說,出兵攻入我暹羅境內了。

  據前方將領報告,以齊國為首的聯軍在將侵入卜迭棉芷地區暹羅軍隊逐出後,並沒有趁勢殺入暹羅領土,而是非常克制地停駐於暹羅-柬埔寨傳統邊境線上,讓王國上下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說明,齊國並沒有制定針對暹羅的軍事進攻計劃,其主要目標仍舊是順利而穩妥地吃掉大河以東、大湖(洞里薩湖)以南的柬埔寨領土。

  至於跟侵入柬埔寨西部地區的暹羅軍隊發生武裝衝突,多半是出於警告的性質。

  當泰沙聽聞潤州總督、珉王齊惟灝親自乘坐兩艘炮艇趕至大城,他就意識到,齊國人是真的不想打暹羅的主意。

  要不然,他們一定會直接派出數艘炮艦,或者攻擊沿岸暹羅城鎮,或者沿湄南河上朔,直抵大城,給你來個兵臨城下,炮轟王城。

  而如今,這位珉王殿下卻是親自趕來「問罪」,瞧著模樣是氣勢洶洶,但多半是想要借題發揮,在警告他們一番後,趁機敲點竹槓,索些好處。

  唉,你說齊國跟秦國同為華夏大國,怎麼在對待我們這種小國的態度不一樣呢?

  且不說在前明時期,我暹羅王國獲得中原王朝應有的尊重和關懷,不僅賜予國名,敕封國王,還在朝貢貿易上對暹羅多方照顧,施以各種恩惠。就是如今大秦王朝,在我暹羅使團進抵南京時,也會予以高度的重視,並享受高規格的外交待遇,大秦皇帝噓寒問暖,朝廷重臣殷切關注。

  可是,在面對大齊時,暹羅卻體會到什麼是差別待遇,什麼叫小國的悲哀。別說享受豐厚的朝貢貿易待遇,施以的政治地位也是極為低下的,跟柔佛、汶萊、柬埔寨之流等同,就連他們的安南總督和潤眾總督都能對暹羅王頤指氣使,語帶威脅。

  都是源自華夏文明,這大齊咋就沒有一點大秦的「溫文爾雅」和「謙遜有禮」呢?

  嗯,有點霸道,還有點讓人畏懼。

  暹羅王泰沙暗自嘆了一口氣,再次努力地擠出自己的笑容,準備「坦然」接收齊國人的勒索和敲詐。

  所謂花錢消災是也!

  也不知道,大秦若是在面對齊國這般強勢,又會如何表現呢?

  ——

  「大人,我們從暹羅朝堂中得到準確的消息,齊國人不會進攻暹羅。」

  在大城的一座酒樓內,兩名商人模樣的安南人進入大堂後,徑直來到二樓的一間包房,朝坐在上首的一名四旬瘦小男子躬身行禮後,面色凝重地匯報導。

  「據悉,暹羅王向那位齊國珉王送出了大量珍貴禮物和美貌少女,然後於王宮內大擺宴席,雙方之間相談甚歡。」阮柏春沉聲說道:「我們還從其他渠道獲悉,齊國人還將卜迭棉芷地區俘獲的數百暹羅官兵悉數釋放,並撤離了暹羅與柬埔寨兩國之間的西部邊境地區。游曳於暹羅沿海的數艘齊國戰艦,也陸續返回新生島(今越南富國島)下錨停駐。也就是說,我們臆想中的戰爭並未爆發。」

  「齊國人是要在徹底穩定柬埔寨局勢之前,不想節外生枝呀!」鄭先友聽罷,不由萬分失望,「若是待齊國人擺平了一切,安定了後方,那麼,他們一定會劍指我們大黎朝(安南鄭氏)。」

  「大人,那我們該怎麼辦?」

  「如今之計,唯有自救耳。」鄭先友將桌前的酒杯舉起,一飲而盡,眼神灼灼地看著包廂里的幾人,「暹羅不敢得罪齊國,畏之如虎,想要以財貨安撫齊國使臣,以圖息事寧人。但我們卻要偏偏搞出一些事端出來,以破壞齊國和暹羅之間的關係,最好是挑動兩國陷入一場戰爭,從而使得齊國無暇他顧。如此,我們大黎朝才能在沒有獲得大秦的支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那個割據諒山和廣寧府(今越南鴻基市)的偽諒郝氏逆賊。」

  鄭先友,乃是大黎朝安插於暹羅的密探負責人,以商人身份為掩護,刺探和搜集暹羅的內政外交之策,然後傳回東京(今越南河內市),供鄭主威南王(第八代鄭主鄭槓)參鑒。

  由鄭主實際操控下大黎朝是中南半島上唯一主動向大秦稱臣納貢的藩屬國,為了對抗齊國的軍事和經濟入侵,黎朝幾乎是全面倒向大秦,試圖以緊緊抱住中原王朝的「大腿」為依靠,堅決抵制齊國的勢力蔓延至安南境內。

  因為,黎朝不同於割據南方的廣南國(即安南阮氏),可以為了求生存,而毫無廉恥地投靠齊國,更不能像占城那般,以犧牲國內「主權自主」的代價,成為齊國忠實的跟班小弟。

  我大黎朝可是一個「通詩書、習禮樂,為文獻之邦」的「中華大國」,在數百年前李朝時期,就是「南國山河南帝居」,以泱泱華夏自稱。

  當年大秦開國皇帝孫可望曾將我黎朝謂之曰「兄弟之盟,」、「肱骨之國」,雖為藩屬之列,卻可自南與秦並立的「華夏」之國。

  自大黎朝建立,便矢志於「混一區宇,統御華夷」,要「光御洪圖,蒞中夏,撫外夷」,建立一個覆蓋整個中南地區的「南朝帝國」。

  所以,我們大黎朝雖然曾兩度敗於齊國之手,但想讓我們如同占城、廣南、柬埔寨那種卑顏屈膝,委身事齊,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一句話,我堂堂南中華不會畏於武力而向齊國屈服。

  要不然,面子上太掉價!

  更何況,齊國還竭力支持那個偽諒郝氏,將我大黎朝的諒山和廣寧給硬生生地分裂出去,阻隔北朝,更使我金甌殘破,至今思之,仍舊是心意難平呀!

  不過,齊國不僅船堅炮利,而且還在安南附近割土自據,威脅可是實實在在的,我大黎朝不得不曲意逢迎、虛與委蛇,與之通商往來,甚至還允齊人於沿海港口登陸寓居,開辦工廠。

  但我黎朝上下始終抱以警惕之心,防止齊國勢力滲透至內陸腹地,以敗壞我朝風氣和民心。

  為了應對齊人威脅,以及收復偽諒所據之地,在這數十年來,數代鄭主皆進行過一定程度上政治和軍事方面的內政改革,興工商、辦工廠、購火器、建新軍,厲兵秣馬,為王朝復興而不懈努力著。

  然而,數月前,從大秦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為了獲得齊國的有限財政支持,大秦派出了一支規模龐大的使團前往漢洲,他們準備犧牲我黎朝的利益來換取齊國在經濟條件上的讓步。

  沒錯,大秦準備承認那個偽諒郝氏政權的合法性,不再將其視為一個割據反叛勢力的存在。

  大秦的這般行徑,無疑是對我黎朝的最大傷害,更是一種赤果果的羞辱。

  曾經一個投靠過韃虜的偽明餘孽,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我黎朝疆土上建國立業,最終還能得到中原王朝的承認!

  那若是我們黎朝承認那個占據了雲州和嶺北的北明為中原王朝正朔,你們大秦心中會是何種感受?

  收到這個消息後,鄭主威南王殿下立時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危機。

  煌煌大秦,竟然都會在迫於形勢壓力下向齊國低頭,並且還以犧牲藩屬國的利益,來換取齊國的支持。

  那我大黎朝又該如何自處?

  假以時日,秦齊兩國會不會彼此妥協,然後像瓜分柬埔寨王國那般,悍然出手,南北對進,最終吞滅整個安南?

  「所以,我們需要將整個中南地區的形勢搞得更為混亂,更為複雜,最好能極大牽扯齊國的主要精力,使其無暇關顧我黎朝。」鄭先友狠聲說道。

  「大人,我們具體該怎麼做?」

  「非常時候,當行非常之策。在這朝廷危難之際,需要有人為之赴死。」

  「大人,我等皆願以死回報朝廷,回報威南王殿下!」

  「如此……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