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荒政

  第269章 荒政

  11月20日,下午三時,隨著蒸汽機車發出一陣劇烈的「喘息聲」,從建業始發的一列火車緩緩地駛入廣陵(今澳洲湯斯維爾市)站,停靠在最右側的1號站台。

  作為連接沿海鐵路和東北鐵路(甘廣線)的重要交通樞紐,廣陵屬於鐵路大站,火車將在此停靠三十分鐘,以便需要前往東北地區的乘客在此辦理轉乘手續,同時掛載的多節貨車廂也要重新編組。

  廣陵是齊國的製糖中心,城中有大小製糖廠多達三百六十多家,成品糖產量超過六萬噸,占據全國總產量的25%。若是再加上廣陵府轄下的幾個縣製糖產量,占比份額可能會達到30%以上。

  要知道,這個時期,包括秦國、印度、巴西、加勒比以及歐洲等地區在內的所有的蔗糖生產量總和也不過二十多萬噸。由此可見,廣陵府被稱之為「糖都」絕對名副其實,整個城市上空,仿佛都飄蕩著一股濃郁的蔗糖甜美味道。

  除了規模巨大的製糖產業外,依託內陸腹地包括中部礦區(銅礦、金礦、煤礦)和牧羊區、北部肉牛飼養區等,城裡還建有大型肉類加工廠、罐頭廠、大型煉銅廠,以及造船、鋼鐵、煤化工、五金製品等諸多工業企業,乃是東北數一數二的工業重鎮。

  根據去年的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廣陵城人口規模達三十五萬六千餘,在東北地區是僅次於威海(今澳洲凱恩斯市)的第二大城市。

  此時,天空陰沉,宛如夜幕,外面下著大雨,而且雨勢越來越大,火車站外被籠罩在一層灰濛濛的雨霧之中。

  站台內亮著煤氣燈,借著路燈的微弱光芒,人影在雨幕中模糊地閃爍著。車站內的人潮湧動,下車的旅客拖著行李,背著包袱,匆忙地朝站外行去。

  地面被雨水浸濕,一陣腳步聲響起,時不時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不久,一股巨大的人流湧入站台,旅客們快走幾步,登上火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隨後便急切地去找尋自己的座位。

  幾名身披雨衣、頭戴蓑笠的機車工,冒著瓢潑大雨,沿著列車長長的車廂,用心地檢查著車輛狀況,為即將啟程的火車,做好最後的準備工作。

  驀的,一陣尖利的警哨聲響起,一隊全副武裝的禁衛軍跑步進入站台,並很快列出一道嚴密的警戒線,一直排到剛剛被加掛在列車中部一節豪華包廂。暴雨如柱,間或傳來陣陣悶雷聲,不斷響起的口令聲,皮靴踏地聲,以及一柄柄雪亮的刺刀,一股肅殺的氣息頓時籠罩了整個車站。

  大批鐵路武裝警察也趕了過來,揮舞著警棍,將眾多準備探頭看熱鬧的閒雜人等和正在登車的旅客驅趕開。

  片刻,一行打著雨傘的人群緩步走來,數名貼身禁衛軍官眼神犀利地不斷掃向四周。

  一名身著華貴、面容嫻靜的美麗婦人被簇擁在中間,隨行的侍女小心地撐著一把大傘,緊緊地跟在身側,唯恐貴人淋上了大雨。

  「……是皇后殿下!」

  正當潘廣峰站在車廂邊上,暗自揣測這名貴婦人的身份時,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低地呼聲。

  「皇后殿下?」潘廣峰聞言,有些詫異,不由凝神朝那個貴婦看了過去。

  自己任職歐洲外交公使已愈十年,常年不在本土,那時,陛下還未被立皇太孫,所娶王妃自然是沒見過,只是隱約聽說好像是國內豪門顯貴畢氏的女子,但並未過多留意關注。

  卻不想,在廣陵車站竟然會遇到皇后親臨,而且還是與自己同乘一列火車。

  瞧這模樣,應該是代表皇室巡幸地方,撫慰民生,現在準備返回長安了。

  既然撞見了,身為帝國臣子當需過去覲見,要不然可就失了禮儀。

  「臣,潘廣峰敬拜皇后殿下!」

  在一名禁衛軍昭信校尉(上校)確認了他的身份後,便走到皇后面前,微微躬了躬身子,低頭覲見。

  「潘卿是剛從歐洲返回本土?想必一路上是經歷各種波濤險阻,甚為辛苦!」皇后畢氏在身旁的侍從女官提醒下,得知拜見之人乃是即將被任命的外交事務部尚書、閣部重臣,不敢怠慢,口呼免禮後,便關切地詢問道。

  「為陛下盡忠,為帝國利益奔波,臣不敢輕言辛苦二字。」潘廣峰恭敬地回道:「倒是皇后殿下身份貴重,卻頂風冒雨,不顧辛勞巡幸地方,讓臣等好生敬佩。」

  「我只是代表陛下、代表皇家來廣陵、威海走一圈,探問經受洪災磨難的百姓,撫慰民心,當不得潘卿所贊。」皇后畢氏面容肅然,輕輕嘆了一口氣,「東北地區,先是遭受颱風襲擊,其後又遭十餘日暴雨侵襲,各條河水及支流盡皆泛濫,沖毀堤壩,淹沒良田,毀壞房屋,受災民眾數以十萬計。相較於那些深處災害中的無數百姓,我淋點雨吹點風又算的了什麼?」

  「皇后心懷聖慈,臣為之敬服。」潘廣峰心中一凜,眼角餘光不由瞟了一眼站台外如注的雨勢。

  是了,這雨勢如此之大,要是連番下個數日,勢必會引發河水泛濫,繼而造成巨大的洪水災害。

  眾所周知,漢洲本土缺水,沒有神州大陸那般有大江大河,除了漢江(今澳洲墨累河)徑流量稍微大點外,其他大部分河流都比較短小,而且許多河流還是季節性河流,雨季時河水充沛,水波蕩漾,滋養撫育沿岸的土地和萬物,但到了旱季,整條河流便會消失不見,僅留一條乾涸龜裂的河床。

  即使漢江流經三千餘公里,但河水的流量也不大,季節漲落起伏甚大。每逢雨季漲水時,從河口上溯三百多公里的河段可通千噸型制船隻,而到了乾季則變得河水極淺,河口沙洲淺灘會阻礙大小船隻航行。

  但是,漢洲本土一些地區也不是盡皆這般總是乾旱。比如漢洲建業府所在的北部地區,典型的熱帶雨林氣候,受到赤道低壓帶的控制,盛行上升氣流,降水較多,不虞乾旱。

  另外,東北地區,以及大東山(今澳洲大分水嶺)東側,是東南信風的迎風坡,多地形雨,沿岸還有暖流(澳大利亞暖流)經過,增溫增濕,使得這片狹長地區降水豐富,經過數十年的開發建設後,向來為漢洲膏腴之地,也是齊國城市和人口主要聚集地。

  即使內陸地區炎熱乾旱,河流不多,徑流量也不大,更是受季節影響,經常會消失不見。但在漢洲極為不正經的天氣影響下,也會冷不丁地發生一些大的暴雨洪災現象。

  更糟糕的是,因為許多河流是季節性河流,河床低矮,一旦爆發洪災,很容易衝垮堤壩,繼而發生大規模的洪澇災害,繼而沖毀道路和田地,淹沒附近的村鎮農場,造成巨大的人員和財產損失。

  多年來,政府在漢洲各地修建的大量水利設施,主要是對水資源的充分利用,針對的也主要是乾旱少雨的氣候環境。每年都會花費巨額資金修建和擴建大大小小的水庫和堰塘,以便在雨季時節吸儲大量的水源,待旱季時,則會使用蒸汽抽水機,或者水車,將儲存的水導入乾旱的農田和牧場,保障農牧業的健康發展。

  但對於防洪防澇,說實話,漢洲各地為此做得工作還是比較少。總不至於為了數十年才會遇到的大洪水而浪費人力物力,修築黃河、長江那般規模巨大的防洪堤壩?

  這麼多年來,齊國政府也就是在漢洲本土的幾條主要大河,以及重要城市附近修建了少許的防洪牆、防洪堰、擋潮閘及排水泵站等防洪設施。至於那些中小河流,基本上都沒怎麼管,因為在正常年份里,雨季還未結束,河道里的水位便因為水源被大量引入周邊的水庫和堰塘,已降低至最低點。

  所以,當東北地區發生多日暴雨天氣後,便導致廣陵河(今澳洲羅斯河)、小蒼河(今澳洲布萊克河)、三灣河(今澳洲赫伯特河)、曲江(今澳洲巴倫河)等眾多河流全面泛濫,形成洶湧的洪水。

  此次洪水災害波及威海、廣陵、上谷(今澳洲鮑恩市)、雲陽(今澳洲麥凱市)四個府十五縣,淹沒農田三十六萬畝,沖毀房屋三千多棟,受災百姓超過二十萬。

  內閣政府為此下撥特別救災資金三百五十萬元,副總理大臣親赴災區主持救災工作,當地駐軍和憲兵也受命參與搶險救災,竭力避免洪災造成大規模的人員和財產的損失。

  皇室基金資助的同濟會、救濟社等福利機構也採購了大量的救災物資和日用品,第一時間發往洪災最為嚴重的府縣。

  為了彰顯皇家恩典,以示親民愛民,皇后更是乘坐火車,親臨東北災區,實地慰問安撫受災百姓。

  儘管這場暴雨洪災來的迅猛而突然,波及範圍也比較大,受災百姓人數更是超過二十萬,但以齊國對地方基層組織的控制力度和迅速的響應速度,再加上充裕的財政救災資金,使得災區並沒有發生大規模的人道災難。

  無數的救災物資和生活用品通過鐵路非常及時地運到了災區,海軍和陸軍出動兵力總計五千餘,配合地方政府數萬名志願人員,不僅及時轉移大量受災百姓,而且還封堵數十處被洪水衝垮的堤壩,避免了更大範圍的洪水泛濫。

  若是大陸秦國或者歐洲各國的政府和官員見了,定然會為齊國這般卓有成效的救災行動挑起大拇指,暗贊一聲好。

  要知道,在秦國境內,若是發生各種災情,需要地方先逐級上報皇帝,朝廷派人去勘災,並且災情還需夠六分災以上、最後皇帝批覆才能進行後面的賑災行動。

  以神州大陸之幅員遼闊,這些流程跑一圈下來,大多災民都早已陷入絕境,要麼衣食無著餓死街頭,要麼背井離鄉,逃往外地就食。

  甚至,在一些災情極為嚴重的地區,因為未得詔令,很多官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數災民活活餓死,也不敢私自賑濟。

  即使朝廷召命下來,允許賑濟災民,但囿於窘迫的財政,賑災力度非常弱,下撥的錢糧也僅能讓災民吊著一口氣,不至於餓殍遍地,繼而引發饑民暴動之惡事。而災後蠲免(豁免)錢糧稅收也較少,最嚴重的十分災(作物全部絕收),也僅蠲免五成左右的賦稅。

  秦承明制,而明延曆朝,規定勘災分為十分,只有六分以上都沒了,也就是絕收超過60%才算災,六分以下不算災,這個現象叫「勘不成災」,均不予賑濟,由地方自行籌錢糧賑災。

  這導致很多接近災賑等級,但不能享受賑濟的災區,還須嚴格繳稅,更別提獲得任何救濟,從而會在某種程度上加重、擴大了災荒程度,彰顯出傳統農業社會災賑制度的刻板及固有缺陷。

  比如,「大秦乾元四十六年的北方大旱」,多大點事,不就是氣候異常,乾旱少雨導致糧食大面積減產、絕收。

  若是秦國內閣和地方政府能響應及時,動員百姓積極抗旱保墒,儘量減少災情,同時,再從湖廣、江西等糧食主要產區及時調撥大批賑濟糧,以穩定當地恐慌躁動的局勢。

  然後再宣布對災情不同程度的府縣蠲免(豁免)一定的錢糧稅收,安撫住民心。如此這般,也不至於搞得河北、山東、山西等地區的災荒不斷擴大,使得整個北方地區的形勢惡化得一發不可收拾,造成大量災民外逃,繼而便宜了海外諸夏幾個國家,使得他們藉機大肆招攬難民運回各自地盤,充實本國人口。

  反觀齊國政府,但凡地方發生災害,不論是地方總督,還是府縣主官,在「情急之勢」,可在無需事先奏報中央政府的情況下,自主採取賑濟措施,事後「題報內閣」即可。

  「務須一有水旱災情,立即賑恤,然後民得實惠,毋庸等待奏報」。

  不論是「六分災」,還是「三分災」,齊國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皆予以賑濟,並奏請上級後,予以大幅度的錢糧稅收蠲免,甚至還會對災情特備嚴重的地方施以額外錢糧補助,以度災後難關。

  至於對災情勘定,那也是有的,不過此舉是為了區分中央和地方事權責任的界定,也就是說,災情若是重大,地方政府擺不平了,就只能甩給中央政府一部分責任,請求撥付相應資金和救災物資。

  可以說,齊國的「荒政」集歷代和各國之大成,並有了進一步的完善和發展。

  與其他國家相比,齊國政府對災害尤為高度重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除了漢洲本土蛋疼的環境使得災害頻繁,還有就是長期人口資源的不豐,導致政府對人口和民生比較重視--把能否妥善救災安置災民看做關係到社會穩定的治國安邦大計。

  「一有災傷,蠲免之詔屢頒,賑濟之法頻施」。與此相適應,齊國還湧現出大量卷軼浩繁、論述系統全面、又重在指導具體辦理方法的賑災救濟專書,並形成地方官必須以「荒政」為己任的社會氛圍,從而大大促進了「荒政」的發展。

  歷數十年,齊國的各項救災措施已完全制度化,並不斷加以改進。用以備荒救災的倉儲制度也充分完善。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在辦理賑務上也是組織周密,有條不紊,效率較高,反映了齊國救災能力已達到這個時期的最高水平。

  我大齊煌煌帝國,豈能因國內患災而不恤民情,以致百姓流離,甚至生出暴亂之事,讓外人徒增笑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