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秦軍改制
1677年8月7日,南京,瑞王府。
此時江南大地已進入盛夏時節,加之空氣中相對濕度大,顯得異常悶熱。作為大秦王朝的首都——南京,昨晚一場大雨給處於蒸籠般的城市帶來了些許的清爽和涼意。但是,隨著午間的熾熱的陽光照射,瞬間讓所有美好感覺消散無形,使得整個城市仿佛又進入一場新的「桑拿」活動。
一輛豪華的王府馬車在禁衛的護衛下,緩緩地停靠在瑞王府內院門口,一名恭候的太監連忙諂媚地跑到車前,輕輕地將車門打開,將瑞王孫征灝迎了下來。
「王爺,喝杯酸梅湯,解解暑氣。」太監何貴殷勤地從侍女手中取過一碗酸梅湯,恭敬地遞給孫征灝。
孫征灝將擦臉的毛巾扔給何貴,將那碗酸梅湯接過,幾口便喝了個乾淨。
「王爺,還需再來一碗?」何貴小心地問道。
「罷了。」孫征灝擺擺手,然後隨意地問道:「王妃何在?」
「王妃……在後院。」何貴回道,臉上卻帶著幾分不自然的表情。
「府中出了何事?」
「王妃正在發落……發落側妃……李娘娘。」何貴低著頭小聲地回道。
「嗯?」孫征灝聞言,立時站了起來,「王妃為何……要發落李妃?」
「小人不知……」王府中貴人的事,哪是讓他一個下人可輕易摻乎的。
孫征灝抬步便朝後院走去,王妃向來溫婉、明理,雖然有些事務上面過於獨斷,但並不是一個跋扈張揚的婦人,對於孫征灝納的幾個側妃和美人,也無過多刁難斥責,更不屑於同她們爭寵示媚,保持著大婦應有的威勢和尊嚴。
近十年來,這位王妃與其說是他的妻子,不如說是他最強有力的政治合作夥伴。婚前,他不過是一個只知玩樂享受、偶爾冒充一把文人墨客的閒散世子,整日裡與那些閒於野的儒士學者廝混,毫無任何建樹,以至於從未得到父皇的垂青和重用過。
可是,在與這位齊國公主成親後,隨著在她身邊耳濡目染以及妻子的不斷鞭策,孫征灝逐漸收斂心性,慢慢學著為人處世,同時也在朝廷里討了一些不怎麼重要的差事,開始了他的逆襲之路。在妻子的說教和幫扶下,他竟然將朝廷和他父皇交辦的諸多事宜,處理得井井有條,使得父皇對他刮目相看。
如今,孫征灝更是被委以戶部署理的差事,在近期的朝鮮戰事中,還因為積極籌措物資糧餉有力,有效地支援和保障前方軍隊的作戰,而受到父皇的嘉獎。
因而,對這位能力卓著且又有獨立思想的王妃,孫征灝是又敬又愛,在整個王府中,其地位更是隱隱居於主導,可以說府里數百人的命運前途,皆由她一念而決之。
不過,在這十年裡,這位王妃卻並沒狠心整治處理過任何一個下人,即使犯了錯,違了規矩,最多也不過罰錢,或者開革出府。平日裡,就連打板子和鞭撻都不曾有過。
卻不想,今日要發落他的一位側妃,而且還是他極為寵愛的李娘娘。
「喲,你這是準備來英雄救美了嗎?」
瑞王妃齊子依坐在一張躺椅上,手裡拿著一個團扇,輕輕地搖動著。而在她面前,則跪著十餘人,打頭的就是那位尤見猶憐的李娘娘。
「你這是……」孫征灝不明事由,倒不好直接向人求情,而是試探性地問道:「他們都犯了什麼事,惹得你大動干戈?」
「什麼事?」齊子依笑吟吟地說道:「嗯,我嫉妒李側妃比我長得漂亮,比我更會伺候男人,也比我更會討你歡心。」
「……」孫征灝聞言不由一怔,隨即苦笑一聲,「王妃說笑了。……倒底是個什麼事?」
「那位……」齊子依伸手指了指李側妃身後跪著的一名年輕人,「你的大舅哥,李大才子,為了自抬身份,向人家吹噓,你是我大秦實際的太子,以後要當我大秦的皇帝。」
「什麼?」孫征灝聽了,立時臉都白了,額頭上的汗水瞬間冒了出來,「他……,他……怎麼敢……,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這些話不是你對李側妃講的,然後再傳到了這位李大才子耳中的嗎?」齊子依戲謔地看著孫征灝。
「賤人!」孫征灝上前一步,一把揪起李側妃的頭髮,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隨即又一腳踹到在地,「賤人,我何曾給你說過這些混話!你……你這是要置於我死地嗎?」
「王爺!」齊子依冷冷地喊了一聲,「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臨到事發,你打個女人,算什麼本事?」
「我……,我沒有說過那些大逆不道之言。」孫征灝轉過頭來,強自辯道。
要知道,他的大哥乃是庶出,而且體弱多病,難以視事,自然沒有排在皇位繼承人裡面;而二哥孫征淇,果毅堅韌,能文能武,勇於任事,還曾去齊國遊歷過,曾經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但兩年前乞爾海子一戰,他所領部隊遭到清虜數千騎兵的圍攻,身負重傷。雖然經過多方醫治,細心調養,撿回一條命,但卻傷了兩條腿和一個胳膊,面部也毀損大半,形同廢人。這使得孫征灝突然成為太子的最熱門人選。
但這種事情,未經皇帝正式宣詔確認前,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更不能滿世界地嚷嚷,我,孫征灝要做太子,以後要繼承大秦王朝帝位。
要知道,皇帝孫可望可不是一個慷慨大度的君王,甚至還有點小心眼。一旦讓他知道,自己的嫡親三子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當太子,要繼承他的帝位,說不定就會惹得勃然大怒,立即會擰著來,另外選一個兒子當太子。
沒瞧見嘛,在朝鮮戰事上,大秦軍隊對上人數遠不及自己的北明軍隊,打得異常艱苦,還不斷損兵折將,再加上後勤補給線綿長,使得國庫耗用甚靡。可皇帝孫可望在面對齊國駐南京公使的調停建議時,硬是不予接受,非要與北明餘孽在朝鮮境內分個高低,爭個輸贏。
可問題是,即使在朝鮮戰場上擊敗了北明軍隊,那又如何?人家北明大不了退出朝鮮,仍舊可以繼續安穩地盤踞在鎮州和雲州。即使距離朝鮮本土不遠的耿羅島,我大秦軍隊也只能望洋興嘆,不能傷及分毫。
對於心性狹隘且又執拗的皇帝,孫征灝可不敢指望他有什麼父子舔犢之情,什麼對他寄予厚望。自古以來,最是無情帝王家,若是自己有什麼犯禁之行,悖逆之舉,說不定最後的下場還比不上分別居於府中治病養傷的大哥和二哥。
「王妃,如何處置這些人?」孫征灝在聞知齊子依已經將涉及此事的所有人都給弄回府中,暫時抑制了這起事件的後續發酵,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要不,將他們都滅了口?」齊子依玩味地說道。
跪倒在地的十餘人聽了,立時如喪考妣,不停地磕頭求饒,一時間哭告聲不止。
「……就依王妃所言。」孫征灝瞥了一眼那位李側妃,心中稍有不忍,但還是狠著心點頭應道。
「你可真夠心狠的。」齊子依白了孫征灝一眼,「若是,哪天我也犯下這般錯誤,你是不是也要狠心地將我殺了?」
「子依……」孫征灝頓時哭笑不得,「你且說什麼,我自當一切……皆依你所言。」
「挑個日子,全都送到琉球去吧。」齊子依站起身來,恨恨地盯了孫征灝一眼,「他們能有今天之遭遇,皆賴你所賜。」
——
8月12日,南京,紫禁城。
「三寶(馬保)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數萬軍隊也是各地細選之精銳,但他們在朝鮮戰場上的表現,卻讓朕頗為失望呀。」大秦皇帝孫可望站在在御花園中的小徑上,開著四下盛開的各色花卉,卻無絲毫欣賞之心。
「臣惶恐。」敘國公馬惟興淮慌忙退後一步,屈膝跪倒在小徑上,「淮國公有負聖恩,臣請予以彈劾,將其拿辦治罪,以效國法。」
「你這是做甚?」孫可望面色沉了下來,「朕與你敘說三保和軍隊的戰場表現,並無怪罪之意。你們雖然是嫡親兄弟,但也不該為了自證清白,而如此惶然地去彈劾於他!……平身吧。」
「謝陛下。」馬惟興起身後,垂手站在小徑邊,臉上仍帶著幾分惶恐之色。
「唉……」孫可望見狀,嘆了一口氣,邁步朝前方的亭台走去。
昔日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一個接一個故去,還活著的幾位,見到自己也是這般誠惶誠恐,再無當年彼此無間、互相信任的親密關係了。
呵,帝王之尊,還真的到最後落的一個孤家寡人!
「朝鮮戰事,我秦軍遭遇之困境,非只三寶一人之責。」孫可望坐在一個軟凳上,伸手示意馬惟興坐於對面,「諸將皆稱,北明軍隊極為堪戰,不僅戰術靈活,行動迅速,而且於戰陣之中,訓練有素,舉止有度,其戰力甚至還要高出清虜幾許。自去年接戰以來,我大秦軍隊,竟然沒有殲滅其任何一支成建制部隊,反而損失連連,全憑兵力優勢,方才穩住戰線。對這般情形,你是如何看待的?」
「陛下,北明之勢力,乃是在三十年前,齊國於雲州地一力扶持而逐步擴展和興起。」馬惟興拱手說道:「而北明軍力武裝,也是齊國一手幫其建立並加以訓練養成。據臣所知,明軍中各級指揮機關和將佐幕僚中也充斥著大量齊國軍事教官,北明不少將領,甚至直接在齊國本土軍事學堂受訓培養。可以說,明軍幾乎算是齊國陸軍的翻版簡易模式。再加之,明軍裝備和武器制式皆優於我秦軍,跟齊軍也是相差無幾。因而,明軍戰力自然就顯得不低。」
「……」孫可望聞言,沉默半響,然後苦笑一聲,「如此一來,我們大秦倒是嚴重低估了北明軍力。那位永王殿下,不僅海上實力強於我們大秦,而且陸戰之力,也不是我們輕易所能匹敵的。」
「陛下勿憂。」馬惟興見皇帝話語中有些蕭然,連忙寬慰道:「北明雖然戰力稍強,但其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國小而力弱,且人口不豐,難以與我大秦長期相持。只要我大秦發力猛攻,必然可以將明軍盡數逐出朝鮮。甚至,我大秦可借著勝勢,從遼東和朝鮮兩地直接攻入鎮州,斷其一臂。如此,北明若不屈膝獻降,那麼最終將被我大秦逼入絕境,勢窮而敗。」
「若如此,我大秦也就不要過日子了。」孫可望搖搖頭說道:「朝鮮戰事已歷一年多,便耗費國帑兩百八十多萬兩白銀。為此,戶部官員早已苦不堪言了。」
「陛下……」馬惟興有些擔憂地看著皇帝。
「齊國人又提出了新的調停方案。」孫可望面無表情地說道:「朝鮮認我大秦為宗主國,但其位於東南方的全羅道、忠清道、慶尚道和西北的咸寧北道,為北明的勢力範圍,享有特殊利益,並允於地方自治。作為補償,北明向我大秦賠償軍費白銀三十萬兩。」
「北明將來會不會將朝鮮東南三道和西北咸寧北道直接吞併了?」
「不會。」孫可望搖搖頭說道:「齊國人說,為了避免將來秦明再次發生衝突,不會允許北明吞併上述朝鮮領土,與大秦勢力範圍直接接觸。不過,不排除以後在那些地方另建一個高麗王國,以為秦明之間的緩衝。」
「如此……也好。」馬惟興偷偷地瞄了一眼皇帝的神色,似乎沒有憤怒的表情,陪著笑,應和道:「為了一個小小的朝鮮,勞師遠征確實有些不值當。這北明僅占了朝鮮東南三道,將大部分朝鮮地盤都讓與我大秦,還賠付……三十萬兩白銀,多少也讓我大秦挽回一點……那個……那個損失。」
「我大秦軍制是到了要改一改的時候了。」孫可望看著馬惟興,鄭重地說道:「朝鮮戰場,我大秦軍隊不論是在裝備上,還是指揮機制上,甚至在軍心士氣上,皆不如北明軍隊,以至於在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情況下,反而處處受制,連連敗北,使得我大秦國威受損。於此,朕是難以釋懷的。」
「軍制改革?」
「不錯。」孫可望堅定地說道:「咱們技不如人,就得老老實實向人家學習。齊國軍隊數十年來,在幾乎所有的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實乃強軍之范。小小的北明僅學其皮毛,便有這般不俗戰力。既如此,我大秦軍隊,亦可效仿之!此事,朕將委於卿,籌辦我大秦新軍。」
「臣,遵旨!」馬惟興立時站起身來,向皇帝深深一躬,大聲應諾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