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相持(一)
1645年4月18日,琉球海域。
「王八蛋,這是非要將我們趕盡殺絕的架勢呀!」佘德奎恨恨的地盯著船後數里遠的荷蘭武裝商船,罵了一句,然後朝海里吐了一口口水。
佘德奎他們一行三艘商船在數天前,從日本長崎貿易後,準備經台灣,返回福建泉州。卻未料到,在今日清晨時分,於琉球島附近,突然遇到五艘荷蘭武裝商船,對方徑直就朝他們撲了過來。見此情形,鄭家幾艘船立即轉向,朝西南方向逃去
荷蘭人在去年十月派出代表前往福建泉州,向鄭芝龍提出交涉,讓其約束前往日本貿易船隻的數量,並切實履行向荷蘭人交付生絲、瓷器和其他中國商品的約定。
但忙於應付國內局勢變換的鄭芝龍哪有功夫搭理荷蘭人,而且隨著鄭家在福建、浙江、廣東勢力的擴展,加之台灣、呂宋領地的日益開發,鄭芝龍此時正是志得意滿之時,對於荷蘭人的要求,根本不予理會。鄭家加大對日本貿易,巴不得早日將荷蘭的貿易份額一口吃下。想讓我們鄭家減少對日貿易,還給你提供大量的廉價商品,你荷蘭人恐怕是不是坐船久了,有些暈了腦子!
然而,從十二月開始,鄭家有數艘前往日本貿易的船隻遭到荷蘭武裝商船的襲擊,至少有兩艘商船失期一月有餘,恐怕已被荷蘭人擊沉,或者俘獲。就連前往台灣轉運移民和物資的船隻,也遭到荷蘭人的攻擊,人員物資損失巨大。
鄭芝龍對此勃然大怒,十餘年前,老子稱霸大明海域的時候,就打得你荷蘭人抱頭鼠竄。如今,老子擁有福建一省,浙江、廣東一部,戰船數千艘,麾下軍隊六七萬,妥妥的東南王。
你個小小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竟然敢來擼我虎鬚!
隨即,鄭芝龍大集水師戰船,試圖圍剿前來大明和日本海域的荷蘭武裝商船。荷蘭人倒也光棍,將已萎縮的日本市場直接暫時丟棄,並不派商船前來日本長崎交易。而是組織數支破襲艦隊,在多個海域襲擊鄭家船隻。以期通過這種不斷給鄭家放血的手段,迫使鄭芝龍對荷蘭東印度公司做出一定的讓步。
安南、爪哇、婆羅洲、台灣、呂宋、大明,以及日本,鄭家各地往來貿易的船隻遭到了荷蘭人無差別的襲擊。雖然大海茫茫,能被荷蘭武裝商船尋到並被擊沉俘獲的只是少數,但對鄭家而言,卻是損失頗為肉疼。隨便損失一艘船,那就是好幾萬兩銀子。
要知道,現在鄭家不僅有水師戰船數千艘,擁有的水手近兩萬人,就是在整個福建、浙江、廣東等地的陸上駐軍,也有四五萬之眾,每日耗費巨大。另外,還有持續不斷地往台灣、呂宋移民和開發。而這些,都需要海貿賺取的銀子來維持,不容半點有失。
但現在荷蘭人似乎想試圖破壞他們的海外貿易,挖掘鄭家海貿的根基,減少白銀的流入。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鄭芝龍為了應對荷蘭人的海上威脅,令鎮江總兵鄭鴻逵於長江防線抽調半數戰船,與泉州港派出的數路水師艦船,出海傾力剿殺、驅逐在大明和日本附近游曳的荷蘭武裝商船,務必要將荷蘭人徹底逐出周邊海域,確保鄭家往來日本的貿易。
但於大海之中,試圖去尋找數十艘荷蘭武裝商船自然是困難重重。不得已之下,鄭家水師每次集結十數艘船隻前往台灣和日本,以期憑藉船隻數量,來威懾荷蘭人可能存在的襲擊。
但大規模船隻集中護航根本難以持久,這種耗費人力和運力的模式,只過了不到一個月,就被鄭家放棄了。因為場子太大了,根本顧不過來。即使是大規模集結的鄭家船隊,荷蘭也是毫不顧忌,尾隨其後。要麼趁著天黑前突然襲擊一把,然後立刻憑藉夜幕遁入大海,要麼趁著鄭家船只有落單的情況,蜂擁撲過去,撕咬一通後,又四散而去,典型的群狼攻擊模式。
當然,鄭家集結的船隊也有逮住荷蘭破襲艦隊的時候,但人家見勢不妙,立刻四散而逃,大海茫茫,無遮無攔,根本無法堵截,運氣好一點,可以追至近前,放上幾炮,最多也就能讓荷蘭船隻受損一二。
但大多數情況下,空載的荷蘭武裝商船還是很容易逃脫鄭家船隊的圍剿。可部分滿載貨物或者銀錢的鄭家貿易船隻,若是遇到四五艘荷蘭武裝商船的圍殺,逃脫的機會就會少很多。
佘德奎他們一行三艘商船在逃了一陣後,眼瞧著在天黑前難以擺脫荷蘭武裝商船的圍獵,索性朝著三個方向,分頭逃去。至於最後哪艘商船被荷蘭武裝擊沉或者俘獲,只能各安天命了。
荷蘭人對於一艘往東逃竄的商船置之不顧,船隊亦一分為二,分頭追擊往西和往南逃去的商船。
「老大,記得往西南方不遠,是漢洲占據的漢興島。咱們躲那裡去吧!」船上的一名領航員大聲地說道。
「……漢洲敢留我們?」佘德奎愣了一下。
「難不成,他們還敢將咱們交給荷蘭人?」
「說的是!」佘德奎點頭說道:「轉向!去漢興島!」
既然漢洲不會將他們交給荷蘭人,那麼只能讓他們暫時棲身在島上,躲避荷蘭人的追殺。若是荷蘭不肯善罷甘休,硬是闖入漢興島,與漢洲打起來,那是最好不過的。
至下午申時(15時至17時),一艘帶傷的鄭家商船慌張地駛入了漢興島西北側的碼頭,緊隨其後的三艘荷蘭武裝商船趁勢就要闖入港口。但隨著碼頭炮台射出的兩發警告性的炮彈落入荷蘭武裝商船附近海面,頓時讓他們收住了「腳步」,隨後又慢慢地退出港灣。
在天黑前,荷蘭艦隊派出了一艘小船駛入港口,與駐守在碼頭的漢洲炮台軍官交涉,讓他們驅離剛剛躲入港口的鄭家商船,並聲言,東印度公司正在與鄭芝龍處於交戰狀態,希望漢洲謹守中立,勿要牽扯入他們之間的戰爭。
碼頭炮台值守軍官猶豫了一下,不敢自專,派人帶著荷蘭代表去城中,面見漢興島大總管陳大郎。
待次日天明,焦急等待了一晚的荷蘭艦隊收到了漢興島的回覆,昨日避入港口的鄭家船隻和水手,已經在漢興島上被解除了武裝,成為漢洲的繳獲,請荷蘭艦隊迅速離開,不得在港外逗留。否則,將視為對漢洲海外領地的入侵行為。
到嘴的肥肉被漢洲人吃下,這讓漢興島外停駐的荷蘭艦隊無比憤懣。但考慮到不能激化與漢洲的關係,以免造成雙方緊張局勢,兼之漢興島上炮台林立,防禦嚴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三艘武裝商船只能退到外海。但卻沒有不遠離,遙遙盯著碼頭方向,等待鄭家船隻出來。
「你們恐怕得在島上暫留一段時日了。」陳大郎看著佘德奎,「荷蘭人沒將你們捉住,很是不甘心。如今在港外游曳,估摸著是等你們出去。」
「這幫天殺的紅毛鬼!」佘德奎咒罵一句,隨即朝陳大郎一拱手,感激地說道:「此次承蒙你們漢洲施以援手,我等感激不盡。若是脫困返回福建,必報於南安伯,宣兩家之好。」
「你們南安伯將長江防線上的水師戰船抽調大半,出海尋荷蘭破襲艦隊。就不怕建奴攻過長江,威脅南京?」
「江北四鎮,擁兵數十萬,建奴連江淮都未必打的過來,怎會輕易攻至長江?」佘德奎不以為然地說道。
「可是輕易撤出水師戰船,削弱長江防線,恐怕還是有些不妥的。」陳大郎說道:「建奴於陝西擊順軍,可謂摧枯拉朽勢不可擋。若是擊滅了順軍,焉知他們不會掉頭來攻江淮,威逼南京。」
「不會吧,建奴與闖逆順軍應該在短時間分不出勝負吧?」佘德奎愣愣地說道:「他們此時在陝西不是處於相持不下嗎?」
「順軍面對建奴,應該難於以之相持,崩潰也是遲早的事。」陳大郎憂心忡忡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