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紛亂(二)

  第398章 紛亂(二)

  齊天在夜裡只是小睡了一會,便帶著人來到統領府曹雄的靈堂前,將齊大陸換下,跪坐在棺槨前守靈。

  整個漢洲在兩日間,經歷了從大喜到大悲兩個極度反轉的場景。作為目前漢洲新的當家人,齊天內心除了稍許有些彷徨,但更多的是幾分沉重。

  雖然,漢洲軍民兩政大部分官員均表達了效忠與服從。但那些曾經與曹雄一起從登州打拼而來的漢洲元老,可能或多或少對他有些疑慮和疏遠。因為,在他們看來,齊天只是他們的小字輩。民政管理,建設發展當屬能力卓然,但要論到威望服眾,恐怕還稍稍欠缺一二。

  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戰爭尚未完結,呂宋島攻略還在介入其中。漢洲的整體發展,除了建業府這邊的建設稍顯完備,漢洲東部和威遠島(紐幾內亞島)等十餘個據點,只是粗粗建立基礎,勉強居住生活。為了增加人口,漢洲移民工作還要繼續推進和擴大,涉及到的物資、人員和船隻運力的安排,也要提早進行周密規劃。

  曹雄之死,漢洲上下定然會出現一陣思想上和管理上的一些混亂。對此,齊天也是有一定的心裡準備。好在,漢洲目前因為處於戰爭狀態,再加之距離上的限制,整個對外交流是封閉的,最多是漢洲單向對外的,不會受到外界任何勢力的干擾和影響。只要給他一段時間用於穩定秩序和人心,漢洲自然依舊會持續健康地發展下去。

  「四叔,大統領所接觸的食物都經過貓狗驗證,沒有發現任何毒物。」齊遠山神情有些疲憊地向齊天匯報。

  從曹雄前日晚間身死,到現在已經兩天了,齊遠山未曾休息過一刻,眼裡布滿了血絲。

  齊天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齊遠山嘴角動了動,想告知齊天,黑衣衛指揮使管宗祥自下午離開統領府後,進入胡文進府邸,至今未曾現身,連幾方搜檢結果通報會也沒參加,行跡十分可疑。但他見齊天已經跪坐在曹雄靈位前,恭恭敬敬地磕頭,便作罷沒有開口。

  甘春柳見齊天到來,不由想起白日無意中聽到的俞福坤和胡文進之間猜測曹雄死因話語,心下有些畏懼,眼淚也就不停地往下落,雙手緊緊地抱著兩個孩子。

  「……嬸嬸,舅父已亡,請自節哀。」齊天見狀,輕聲寬慰道:「往後,你母子生活無需多慮,我必將侍奉終身。待將孩子扶養成人,各自成英,舅父在天之靈也會感念嬸嬸之勞。」

  甘春柳怯怯的看了一眼齊天,沒有說話,猶自抽泣著。

  「二嫂,舅母疲憊,扶她去歇息片刻吧。」齊天無奈,只得轉頭向齊大江的妻子鄭華蓮求助。曹雄既死,他的妻兒,自己必定要好生照顧,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那自己如何對得起舅父之恩。

  「……大總管,夫君已亡,無論你要做什麼,請務必看在你舅父的情面上,放過他的孩子。」甘春柳悲聲說道:「至於妾身,任憑大總管發落。」

  靈堂內眾人聽得甘春柳所言,均是大驚,全都看向齊天。

  齊天聽了,也是驚愕不已。這番話語,直指齊天應為曹雄之死負責,而且還隱含他弒殺舅父的嫌疑。

  「夫人累了,早點去歇了吧。」俞福坤平靜地說道。

  看著甘春柳在幾個婦人攙扶著,朝裡間走去。

  俞福坤看了看頗為無奈神情的齊天,又瞅了瞅仍舊有些驚疑不定的眾人,沉聲說道:「夫人悲傷過度,神思不屬,故而會說些……臆語妄言。」

  齊天苦笑兩聲,此時,他還真不能自己出言申辯,否則越描越黑。不過,他對此立時警覺起來。甘春柳為何會誤以為是他造成了曹雄之死,難道有人對她說了什麼蠱惑之語?是誰想對他進行詆毀誹謗?若是有心人將此間話語傳出去,儘管是無中生有,但也會對他的威信和聲望造成最為沉重地打擊。

  ——

  天色尚未大亮,齊遠山卻被人輕輕從睡夢中拍醒,睜眼見是民調處的一名幹探。

  「何事?」齊遠山立即坐了起來,雙手搓了搓面頰。

  「胡統領那邊有些意外情況。」齊遠鵬輕聲說道。

  「嗯?」齊遠山猛地一凜,「什麼情況?」

  「我們半夜發現胡統領的護衛抬了一個包裹至城西磚石場,然後將其挖坑掩埋。」齊遠鵬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待他們人走後,我們去挖開,發現是具屍體。」

  「什麼人?」

  「是黑衣衛指揮使管宗祥。」

  齊遠山一聽,驚得站了起來。

  「他們殺了管宗祥?」

  「後背有一處刀傷。」

  「俺們走。」

  說著,齊遠山抓起床頭的一把刀,匆匆走出屋子。

  「調一隊鄉兵過去。」齊遠山邊走邊說道:「讓他們帶上火槍。」

  「我們要抓胡統領嗎?」

  齊遠山頓了一下,隨即說道:「派人去通知大總管和俞統領。……調集人手去胡統領府邸外待命,沒有命令不許輕舉妄動。」

  俞福坤趕到建業城磚石場時,天色已是大亮,此處已經圍聚了大量的鄉兵和民調處的探員,所有的磚石場工人被勒令禁止出入,全部待在居所內,等待後續通知,再行恢復生產。

  管宗祥的屍體已經被清理乾淨,但頭臉上還有些許沙土,曾經漢洲對外情報的一把手,就這麼安靜地躺在沙土地上,嘴角隱隱還有一絲血痕。

  「誰做的。」俞福坤問道。

  齊遠山上前兩步,走到俞福坤身前,將昨晚民調處的發現,一五一十地告知與他。

  「你們一直在監視胡統領?」俞福坤冷冷地問道。

  「俺覺得他的一些行為有些不妥。」齊遠山說道:「所以……,所以……」

  因為監視胡文進只是齊天私下交代齊遠山所為,因而,面對俞福坤的詰問,他立時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俞福坤冷哼一聲,徑直走到管宗祥的屍體旁,看了半響,然後嘆了一口氣。

  「你們是不是還派人圍了胡文進的宅邸?」俞福坤問道。

  「俺派了些人駐守在胡統領宅邸附近,還沒有採取措施。」齊遠山說道:「俺覺得,管指揮死在他宅邸里,又被人偷偷的掩埋在此。胡統領其中必有……關聯。」

  「大總管呢?」

  「大總管去軍政府了。」齊遠山說道:「港口外,又出現了荷蘭戰船。」

  俞福坤點點頭,昨晚睡得遲,還沒來得及去軍政府,就收到了齊遠山的信息,不免有些震驚。大統領剛死,黑衣衛指揮使又被人殺死,拋屍於磚石場,當即便趕了過來。

  「你說得不錯,管宗祥死在胡文進宅邸,又被他們偷偷運至此處掩埋,必然有些關聯。」俞福坤臉色顯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俺去問問他,到底要幹什麼?」

  「俞統領,俺們還是將他請出來為好。」齊遠山小心的提醒道。

  「俺去了,他還敢殺了俺?」俞福坤惱怒地說道。

  說著,一甩手,怒氣沖沖地離開磚石場,朝城中走去。身後的齊遠山見狀,連忙招呼幾個民調處探員,帶著一隊鄉兵跟在後面。

  胡文進頹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腦子裡嗡嗡作響,一時間,顯得有些茫然無措。天明時分,有護衛來報,說是院子外面出現了許多鄉兵,全副武裝,端著火槍隱隱呈包圍之狀。他立刻就明白過來,定然是自己的事發了,齊天派人將自己圍了。

  有奧斯曼護衛建議,趁著對方尚未準備完全的時候,帶人突然殺出去,然後一路衝到碼頭,奪取一艘船,迅速出海。

  胡文進拒絕了這個建議,身為漢洲副統領,他對建業城和港口的防禦和管理還是比較了解,不說他們能否衝出府邸,躲過鄉兵的排槍射擊,即使能跑出城,碼頭上的船豈是輕易被你奪取的?

  枯坐到天光大亮時,一個護衛神色古怪地走了進來,說外面有人要進來見他。

  胡文進瞪著血紅的眼珠,半響沒有反應過來,待護衛又重複了一遍,他心底不由生出一絲寒氣,定是齊天派人進來,帶來了他的指令,勸說他放棄反抗,出去被縛等待發落。

  「讓他進來。」胡文進稍稍振作了一點,理了理有些亂的頭髮,又將身上的衣服收拾了一下,端坐在屋中上首的一把椅子上,想維持自己漢洲副統領的尊嚴。

  俞福坤跨入胡文進宅邸大院的時候,看了看四下舉著刀劍警戒的奧斯曼和明人護衛,眉頭不由緊鎖,冷著臉邁步走了進去。

  「老俞,你來了!」胡文進見來的人竟然是俞福坤,不由帶出幾分驚訝。

  「管宗祥是你殺的?」俞福坤站在門口,沉聲問道。

  「……是俺殺的。」

  「為何?」

  「……」胡文進沉默不語。

  「大統領……也是你殺的?」俞福坤看了胡文進半響,嘶聲問道。

  「不,大統領不是俺殺的。」胡文進否認道:「俺沒殺大統領。俺……怎麼會殺大統領?」

  「那麼,管宗祥定然是知道大統領是如何死的,對不對?」俞福坤問道:「是不是跟你有關聯?」

  「……」胡文進還想繼續否認,可一想到那個毒物是出自他的手,曹雄也多半是命喪於此,頓時說不出話來。

  「……你告訴俺,大統領是怎麼死的?」俞福坤悲切地問道。

  「大統領可能是誤食了這個。」說著,胡文進將手裡的小瓷罐輕輕地放在了旁邊的几上。

  俞福坤看了一眼那個精緻的小瓷罐,覺得有些眼熟,不由仔細看了看,隨即臉色變得扭曲起來。

  他幾步走到几案旁,一把抓起那個小瓷罐,「你是說,大統領是吃了這個……這個瓷罐里的東西,才……」

  胡文進點點頭,惶然地說道:「俺沒將這個東西給大統領吃。俺也沒想到這個東西,會如何出現在大統領那裡。」

  「那你拿這個做甚?」俞福坤伸出一隻手,一把揪住胡文進的衣領,「你拿這個到底想幹什麼?」

  「俺……想害了齊天。」

  「你個狗日的!」俞福坤猛地一把將胡文進推開,然後退了幾步,臉上帶著懊悔的淚水,「你要殺人,為何不用刀子?為何要用這麼個……小玩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