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66年,滿清乾隆三十一年,二月二十七。
李獻文率領艦隊穿過馬六甲海峽而來,莫子布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這次為了不讓VOC(荷屬東印度公司)和柔佛蘇丹多想,步軍的主力七百人是跟著莫子布穿越鑾山到的馬六甲海峽印度洋這一側。
李獻文這邊十幾條船,能打的只有六七百人,其中還有大量的法蘭西水手。
且李獻文不會法蘭西語,無法控制艦隊主力幸運號五級戰列巡航艦。
總體來說,危險性還是不小的。
玻璃港一片歡騰,莫子布親自前去迎接,李獻文也非常興奮,指揮一支成分複雜的艦隊航行這麼遠,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挑戰。
「龍頭,那個法蘭西番僧很有用,路上有紅毛鬼艦隊在遠處盤問,都是他出面擺平的。」
李獻文看著遠處正在下船的伯多祿,低聲對莫子布說道。
這是莫子布要求的,算是對伯多祿是不是明白他莫子布意義的一種考驗鬼哭狼嚎的興奮叫聲響起來了,因為剛下船的船員發現玻璃港不但有好吃好喝,還有大量土著婦人。
在南洋,馬來的土著其實並不算很黑,
後世我們電視上看見的那種特別黑的南洋人,大部分要麼是印度裔及其混血,要麼是來自印度尼西亞某些地區。
而出乎莫子布預料,這些被徵召來灑掃煮洗的土著婦人,看見這麼多精壯漢子跳下船來,竟然不覺得害怕,甚至有些膽大的還在扭動腰肢展示自己。
額,我們可以從世界各地的文化中,看出一個特別有趣的現象。
在世界各國古代,婦人擁有強烈貞潔要求的,一般都出現在中國和古天竺。
為什麼呢?
因為這兩地物產豐富,人口眾多。
物產豐富使得可以養活大量的人口。人口眾多又使得基因交換成為了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不用擔心一個地方封閉、孤立久了會導致傻子部落出現。
這種情況下,掌握生產資料和權力的男人,自然很在意女性從屬於誰的問題。
而其他地區,大多物產不豐,人口稀少,且彼此之間的交通並不算非常通暢,通常一個部落在某個地方封閉生活幾十年都是常事。
是以,這些地區主人家用妻女招待遠來的客人,甚至用馬騾馱上妻子,
把她送到遠處去懷上崽再回來,以此交換基因,幾乎是一種本能的選擇。
這方面,小日子就是高手。
元代以前,日本豪族大名甚至一般小名等為了改變小範圍內通婚帶來的種種問題,用船把家裡婦人送到海上和宋人渡種,都還是非常常見的一件事。
當生存的壓力壓倒一切的時候,禮儀往往是最先被拋棄的那一個。
就像在玻璃港的這些土著婦人,她們不太在乎這些方面,她們更在意的是能不能得到點什麼。
在莫哈末吉瓦沙二世蘇丹家族祖輩幾百年的壓榨下,這些土著極為窮困,一年才有兩三個月能吃上米飯。
因此在她們看來,只要給錢,那就是一場美好的交易。
當然,莫子布暫時沒那個心情去想下半身的事情,吩咐了一下讓總軍法官武世秀和梁文英注意軍紀之後,他就去找伯多祿去了。
伯多祿也在等著莫子布,自從幾個月前莫子布給他說了腦海中有莫名聲音召喚的事情後,伯多祿就非常上心。
想當初他從巴黎出發的時候,對外方教會的大主教可是許下了宏願的。
他覺得北面的大帝國,不管是是叫明國還是清國,它都是文化遠比歐洲還文明的文明帝國,不可能輕易為基督文明所打動。
幾百年來,上千位傳教士在東方大帝國的苦苦掙扎,已經說明了問題。
伯多祿認為,與其把精力放在賽里斯,不如把目光放在南洋。
他認為南洋的文化沒有賽里斯那麼不可撼動,是可以快速傳播上帝福音的地方,因此立志要做外方教會在南洋的聖伯多祿。
但現實,狠狠給了這個老白皮一頓耳光。
最南邊的族群已經信仰了天方教,根本容不下基督教。
中間的遙羅是整個南洋最頑固的上座部佛教堡壘,傳教士們刀槍火炮和經文一起上,都不能奏效。
到了北邊,情況更難,這裡的京族和漢族霸占了一切,隱隱以南洋小中華自居,完全是賽里斯帝國的延伸,更不可能動搖。
伯多祿來了南洋十五年,最後只能躲在河仙,吸納了兩三萬人失去國家的占婆人,和夾在遙羅與安南之間窮途末路的真臘人為信徒。
南洋強勢的種族,他是一個也沒搞定。
而莫子布,目前看起來,可能是他僅有的,可以指望的目標了。
讓伯多祿喜出望外的是,莫子布竟然主動向他坦白了內心。
「皮埃爾主教,我深深思考過你說的話,那個召喚我去擊敗白象王,解救中南百姓的聲音,確實有可能是耶穌基督。
因為咱們現在要去救的,是耶穌基督的信徒法蘭西人,而遙羅雖然很多人信仰佛祖,但白象王也是信仰佛祖的。」
一時間,伯多祿覺得心臟都要跳出胸腔了,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內心的激動,仍然非常謹慎的說道:
「我主很少人間顯聖,更別提召喚非信徒。
不過勳爵有可能是個例外,因為你的仁德與對萬事萬物的虔誠,要勝過我主許多虔誠的信徒。」
還真是謹慎啊!
這老小子竟然沒有跳出來大加蠱惑,而是引導莫子布自己往那方面想。
於是,莫子布假裝深思熟慮了很久,才緩緩點了點頭。
「這幾個月,我翻閱了耶穌基督的經典,雖然文華與我並不相同,但仁善愛人之心是一樣的。
想來有人願意相信這等真善之主,也是應當的。」
伯多祿終於激動了,他忍不住祈禱了一番,「我主之光輝,終於有人識得。」
莫子布點了點頭,突然轉頭認真看著伯多祿,「皮埃爾主教,我如果想投靠法蘭西王國,會得到接納嗎?」
伯多祿悚然一驚,完全沒跟上莫子布的節奏,他愣愣的看著莫子布,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好在莫子布已經開始自說自話的說下去了。
「我細細收集了歐羅巴洲的情況,法蘭西輸的很慘啊!
在丟失了印度和北美的大片殖民地後,已經很難和不列顛抗衡了。
這對於法蘭西王國的打擊,是非常嚴重的,在東方來說更是如此。
你們失去了軍事化印度的能力,那就標誌著法蘭西王國在東方將沒有一個穩固的支點。
可以預見的未來,你們們在東方的影響力,甚至還會不如葡萄牙。
皮埃爾主教,你知道法蘭西王國未來在東方唯一的選擇,是什麼地方嗎?」
伯多祿的腦袋開始飛速轉動,這些傳教士往往也兼任著殖民者的角色,
他們對政治、軍事、地理的認識和理解,一點不遜色於政客和軍人。
半響之後,伯多祿已經明白莫子布說投靠法蘭西王國的目的了。
他不甘於只做一個勳爵,他很可能想要越過兄長繼承港口國。
「勳爵的意思,法蘭西最後的希望,就是在河仙。
讓河仙代替已經沒有絲毫髮展希望的本地治理,成為王國在遠東的支點,而您就是那個可以成為王國堅定盟友的人,是嗎?」
「對!莫子布點了點頭,如果法蘭西王國能夠扶持我,那我也將全力支持法蘭西王國及公民在遠東進行活動。
我會開放商貿,歡迎法蘭西來河仙投資,我會命令我的軍隊與法蘭西王國士兵一起,在南洋剿滅任何敢與我們對抗的國家與種族。
當下一個法蘭西與不列顛戰爭開始的時候,你們可以在南洋擁有一支強大的武力作為後盾,限制不列顛人在南洋的活動。
我們還可以一起掐住尼德蘭共和國的命脈-荷屬東印度公司。
他們若敢在歐洲支持不列顛,我們就攻下巴達維亞。」
這番話,莫子布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在現在的南洋,不管是自己家的河仙,還是鄭信的暹羅,都只能算是助力,算不上是大腿。
他要實現建立一個中等強國的夢想,光有助力是不夠的,必須得有一根可以依靠的大腿。
不然新式軍隊,兵工廠,投資從哪來。
那誰是大腿呢?
滿清、荷蘭、英法。
目前來看,莫子布依靠不了滿清,甚至還要防著點。且就算能依靠,莫子布也不想依靠。
而荷蘭在南洋已經成了華人的巨大威脅,荷屬東印度公司與華人之間也有尖銳的商業矛盾,不可能作為依靠。
那麼就只有不列顛和法蘭西兩個選項。
本來投靠不列顛人是目前的最好的選擇,但莫子布深知後來的帶嬰是什麼玩意。
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倫敦的那群資本家眼晴里只有錢,他們什麼大缺大德的事都乾的出來。
而且從長遠看,哪怕莫子布僅僅是控制南洋,也會與英國人在商業上形成巨大的衝突,就如同現在荷屬東印度公司一樣。
更進一步說,英國人控制的印度之後,必然要來控制緬甸,那麼與莫子布的矛盾,就完全沒法調和。
而法蘭西就不一樣了,高盧雞資本主義的遠沒有英國那麼興盛(極端)。
法蘭西那些歐洲幾百年來,以文明中心自居的貴族老爺們雖然也狼毒,
但遠沒有英國人那麼無恥,他們還帶看點我大明那樣的天朝上國傲嬌。
具體表現在很多地方更看重面子,而不是銖必究。
且法蘭西在遠東實力弱小,海軍一直處於被英國壓制的狀態。
他們扶持了莫子布以後,很大概率就必須要依靠莫子布,不然法蘭西在遠東就會失去唯一能和不列顛競爭的支點。
莫子布的最終目標,在他吃掉一部分滿清徹底強大起來之前,最好的策略,就是和法蘭西形成後世二十世紀蘇利南和荷蘭的那種關係。
歷史上二十世紀中,荷蘭失去蘇利南,在南美的很多利益都無法保證,
甚至會徹底淪落為三流國家,為此不得不花大氣力扶持這個幾乎是唯一的海外殖民地。
甚至到了最後,荷蘭政府不堪重負的時候,蘇利南卻打死都不願獨立。
莫子布就想這樣,他想讓法蘭西人在河仙砸下巨額的援助,也得到一定的好處,讓他們越到後邊,就越離不開莫子布,不得不繼續扶持。
而且,三十年後就是法國大革命,拿破崙也將登場,法蘭西王國會不復存在。
那麼很多事情,比如借款等等,都可以賴掉或者用承認拿破崙政府換來豁免。
伯多祿當然想不到莫子布已經考慮了這麼多,他不可遏制的有些激動了起來,因為莫子布說的非常正確。
據他收到的消息,去年結束的巴黎合約中,法蘭西王國不得不承諾放棄在印度繼續武裝,以換取不列顛人歸還本地治理和雅南、金德訥格爾等印度殖民地。
那麼這樣一來,本地治理就成了死地,失去了法蘭西在遠東殖民支點的作用。
所以,如果河仙能代替本體治理,成為法蘭西王國在遠東的支點。
這裡一可以遠離不列顛的堵截,二來有莫子布的支持,遠比本地治理更適合法蘭西。
「等到救出布魯諾中校後,我立即返回巴黎,使路易十五陛下知曉河仙之寶貴!」
莫子布搖了搖頭。
「河仙?」
「不!我要的是整個廣南國,而且我有這個能力,只要法蘭西王國願意支持我。
而皮埃爾主教,除了法蘭西可以在遠東獲得一個堅定盟友以外,你還可以得到真臘。
我將用強大的軍隊,迫使真臘國王接受天主教,讓你的教堂,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真臘國都。
而且這是排他性的,只有法蘭西的傳教士,才能合法進入真臘。」
莫子布直接就把真臘給賣了。
伯多祿點了點頭,「感謝你的慷慨,勳爵閣下。
不過我想不是只有法蘭西的傳教士能合法進入真臘,應該是只有外方教會的傳教士,才能合法進入。」
「哈哈哈!」莫子布大笑了起來,「成交,主教閣下。」
這老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但莫子布無所謂。
不怕你欲望大,就怕你沒有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