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馬嘍們終於有機會當老爺了
暖寧殿中,當梁國治說出要讓薩摩藩賠償侵害琉球損失的時候,整個大殿都陷入了死寂。
琉球人在看笑話,雖然他們清楚就算賠償,剛被賜姓的琉球王室也就能得到三瓜兩棗作為安撫。
但這種我身強力壯有權有勢爹地回來了,暴打了口欺負我小流氓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幕府來人雖然也有點看笑話的心態,但更多的還是心有戚戚焉,也對接下來的覲見,有了一種等待審判的複雜感受。
而薩摩藩人,已經徹底沒了主意,看皇帝的憤怒的樣子,聯想到對琉球侵害的歷史,誰敢上去說不賠錢?
可是要賠錢,就算不賠那麼多,他們也沒勇氣上去懇請大皇帝減免一些。
因為這不是多賠少賠的問題,而是已經債台高築的薩摩藩,藩庫中空空如也,估計拿出五千銀元,都有些困難了,就算減免,他們也沒法賠償。
氣氛已經非常緊張,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儘量不發出半點聲音,生怕引起別人注意,但莫子布一點也不著急。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捏住了薩摩藩的死穴,薩摩藩的財政已經破產,絕對不可能承擔失去琉球的後果。
失去了琉球這個財源,薩摩藩肯定會原地爆炸。
更關鍵的事,如果薩摩藩一開始就選擇抵抗,只要他們堅決一點,莫子布恰恰還要來拉攏他們。
因為收服倭國後再切割倭國,確實很需要這樣的渡來人當狗。
但薩摩藩並沒有血戰的決心,一開始就選擇了投靠,那他們就被動了。
現在相當於這些人投降了一半,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如果最終是投靠不能成功,那沉沒成本就太大了,所以薩摩藩的這些傢伙,只能選擇繼續加倉。
就跟股市上被套牢的人一樣,壯志斷腕,且斷腕後還不一定能苟延殘喘的決定,可不是誰都有勇氣做出來的。
不過,也不能由局面繼續這麼沉寂下去,莫子布看了一眼薩摩藩人圍在中間的世子島津齊宣。
這位八歲的小男孩已經有些忍不住輕輕搖晃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掙獰,看起來是在苦苦堅持,應該現在膝蓋劇痛,全身酸麻了吧。
於是,莫子布衝著島津齊宣招了招手,「薩摩世子,你雖然年幼,但也是這些人的主上,你來說說,薩摩藩將要如何來賠這些錢啊!」
島津齊宣雖然才八歲,但聽到賠錢,那眼淚刷的一下就出來了。
因為他雖然才八歲,但已經連續好多年遭遇上門討債的債主在藩廳大吵大鬧的尷尬了。
薩摩藩在他老爹島津重豪的治理下,藩主的平常餐食都到了只能握幾個飯糰,所有排場能省則省的地步了,但即便這樣,還是非常困難。
這有點像是從小經歷家裡不斷有債主上門討債的孩子,在聽到賠錢或者還錢這個詞的時候,心裡那種激發了童年陰影的應激。
以至於錢這個字,在年幼的島津齊宣心裡,完全就像是一個揮之不去陰霾的代名詞。
「大皇帝陛下,薩摩藩實在是沒錢,就是想賠也賠不起。」
得益於島津重豪的大力教學,島津齊宣從小就接受的是中法兩種語言,
他的老師都出自近思錄派,平日裡對話都以華語居多,所以他的南京官話還是很流利的。
莫子布聞言,輕輕的冷哼一聲,「認錯倒是快,倒是卻不賠償,認罪不認罰,爾是在戲要朕這君父嗎?」
語氣並不重,但島津齊宣是個小孩子啊,頓時就被嚇得冷汗直冒,他甚至覺得,馬上大皇帝就要讓那些金甲武士把他推出殿門斬首了。
情急之中,小孩子有些單線條思維的突然想到,剛才這些琉球人不是說什麼奉獻版籍嘛,他們說了這個之後,大皇帝就說他們忠心可嘉,可高興了。
八歲的島津齊宣還不太懂奉獻版籍意味著什麼,他還以為就跟時下倭國流行的效忠書一樣。
單單就是一個表達態度的投名狀,即把版籍圖冊獻上去,向皇帝表達薩摩藩的態度,而皇帝則不會真的收了版籍,只會收下這份忠心。
於是,膝蓋劇痛,精神高度緊張的島津齊宣竟然把頭到地上,對莫子布大聲說道:
『大皇帝陛下,薩摩藩確實無力賠償,若大皇帝陛下能寬恕,薩摩藩也願意效仿琉球,向大皇帝奉獻版籍!」
啊!
霧草,你在說什麼!
島津齊宣這話一說,連極度贊成給中華當狗的島津忠持都給嚇到了。
這要是薩摩藩直接奉獻版籍了,那他們控制的土地怎麼辦,或者應該說,他們這些武士利用土地控制的農夫怎麼辦?
武士沒了那些人身依附於他們的農夫,還能稱為武士嗎?
琉球國之所以會支持奉獻版籍,那是因為賜姓王族和首里士族,他們早就是居住首都的文華士族,而不是在鄉野控制農夫的武士了。
土族會支持奉獻版籍,因為他們的利益並未大幅度受損,但武土絕對不行。
因此除了島津忠持以外,其餘的薩摩武士也直接就炸鍋了。
雖然不至於敢大聲喧譁,但嗡嗡的交頭接耳聲已經猝然響起,臉上也都露出了震驚和焦急的神色。
別說他們了,就連幕府來人都很震驚,田沼意知甚至想要站起來大喊「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了。
這要是大皇帝真的把薩摩藩給這樣吞下,那剩下的日出之國的其他大名呢,是不是也可以走這條路投靠中華,那幕府還怎麼制霸日出之國?
只可惜,田沼意知根本不敢站出來制止。
「大皇帝陛下,薩摩藩有錢,薩摩藩願意賠償琉球親藩損失!」
在這電光火石間,歷史上日本海軍奠基者山本權兵衛的伯曾祖,石高四十石的武士山本五郎左衛門,撲出來向莫子布大聲喊道。
這下不但一票倭人驚呆了,莫子布也有些驚訝,薩摩藩都窮成這樣了,
還能從哪弄出來錢。
「大皇帝陛下,薩摩藩雖然沒錢,但有值錢的東西可以出賣。」山本五郎左衛門是從薩摩武士們討論華族話題上,得到的靈感。
「哦,莫非是薩摩藩的金銀礦,是值錢,但值不了太多錢。」莫子布緩緩說道。
薩摩藩的金銀礦確實不少,但莫子布現在推行了銀元制,到處收鑄幣稅,薩摩藩的金銀礦在他手裡肯定是值錢的。
但在連苦味酸炸藥都弄不到,純靠人力開礦的薩摩藩手裡,就未必有多值錢了。
「不是金銀礦,而是薩摩藩的農夫!」山本五郎左兵衛大聲回答道:「陛下,倭國是有華族與非華族以及更低層穢多、非人等區分的。
只要大皇帝願意授予日出之國所有武士華族身份,那麼我們就願意幫大皇帝把上千萬的倭國農夫組織起來,輸送到南洋,讓他們為大皇帝的南洋封臣以及莊園主工作。
同時,大皇帝的南洋封臣和莊園主也需要一些人幫助他們訓練和壓服當地土人,使之成為最聽話農夫,日出之國的武士,能很好的完成這個任務。」
莫子布眼晴一亮,這個設定,就跟他之前想的差不了太多,即把倭國的農夫弄到南洋去給封臣,特別是給大量從軍中退役的小莊園主種田。
比如那一群為莫子布在南洋賣命的廣西馬嘍,比如那個跟太平天國老祖宗們組隊的瑤人韋大,他現在就很缺農夫給他種田。
如果他能從倭國這買到五戶聽話的農夫,韋大在南暨島(爪哇島)上的六百畝田,就能全部開墾出來,他這個腿的廣西馬嘍,才能真真正正的當老爺。
推而廣之,有了這些農夫,就可以避免發生南洋受封五百畝地,還比不上五十銀元賞賜的尷尬局面,他那些因傷退役的軍官土兵才能得到保障。
更重要的是,南洋的土地才會更加值錢,大陸上那些狡詐的下南洋農夫,在有了競爭者的境況下,才會按照規矩辦事。
不過雖然對了莫子布的胃口,但他臉上卻沒有露出多少笑容,而是很冷淡的問道:
『薩摩藩不過百餘萬人,能分出十萬人下南洋嗎,這點人口,能濟得什麼大事?」
山本五郎左衛門跪在地上大聲答道:「不止十萬人,薩摩藩並不是中土這樣的富庶之地,其實養活五十萬人就足夠了。
現在養了一百多萬,從武士到農夫都窮的要死,只要大海船的運力夠,
起碼能賣出去二十萬人以上。
而且薩摩藩雖然只有百餘萬人,但日出之國並不少,只要中華在南洋的華族國民願意付出一點報酬,草民相信各藩的大名都願意把多餘的人口賣到南洋。」
「嗯,有點道理。」莫子布點了點頭,「那若是有的藩不願意呢?」
「那就消滅了他,薩摩藩願意領頭出兵,為大皇帝前驅!」山本五郎左衛門斬釘截鐵的說道。
「汝在薩摩藩是何身份,報上名來。」莫子布故意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這個計劃雖然粗糙,但很有可行性。
山本五郎左衛門大喜,「回陛下,草民山本五郎左衛門,現任薩摩藩鄉士,年俸四十石。」
「四十石啊!」莫子布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一年幾千斤糙米,你當個錘子的武士啊,這特麼只能算個富農吧。
不對,富農都算不上,因為富農不需要維持排場,還可以自己耕地,負擔比武士輕多了。
山本五郎左衛門羞紅了臉,八嘎,四十石的石高,在中華上國這邊說出來,實在是太丟人了。
「可願意到朕的身邊來做個參謀,朕給你年俸折合糙米兩百五十石。」
莫子布開出了條件,兩百五十石糙米在中華的江南地區,約折合一百八十銀元左右,正好是一個內廷參謀軍官司少校參謀官的基本年俸。
當然,中華的年俸是用一半銀元,一半各種貨物和租房補助等多種形式提供,莫子布是為了讓倭人好對比,才換算成糙米的。
「大皇帝陛下,板載!!!」山本五郎左衛門哇的一聲就嚎了出來,激動地眼淚嘩嘩的。
兩百五十石糙米的實際年俸在實行五公五民的倭國,就相當於五百石的石高。
這已經快接近一個低級旗本的待遇了,作為一個下級武士,從四十石一躍提升到五百石,不於一步登天了。
看著山本五郎左衛門一下就成為了五百石的武士,其他薩摩武士也羨慕極了,一個個都蠢蠢欲動,想要在莫子布這邊表現自己。
而田沼意知的心,迅速沉了下去。
他雖然為人有些懦弱,但能力和眼界其實不錯,他迅速看出了山本五郎左衛門為莫子布獻上這個計策的真正殺招。
把農夫賣到南洋賺錢,實際上只是表面的好處,真正厲害之處在於這一政策,將倭國分成了華民與非華民。
那麼這麼一分,大量底層的非華民反正是被宰割的命運,去南洋說不定命運還更好點,他們就不會對中華到來有所觸動。
給誰當半農奴不是當呢,是不是。
而這些底層非華民,又占了倭國的絕大部分,把他們從利益圈中剝離出去之後,中華要解決的,就是被認為是華族的武士階層。
這部分人,至多不會超過八十萬。
解決三千萬和解決八十方,難易程度,小孩子都能算明白。
「田沼君,我們必須要做出抉擇了,如果上國真的執行這個政策的話,
他們就可以不急著征服日出之國。
而是可以用九州地區為基礎,將日出之國的大名分為兩部分。
聽話的劃為華族,出錢買他們的農夫,讓他們分潤好處。
不聽話的就不指為非華族,哪怕是武士也可以變成非華族。
那樣他們的土地、土地上的農夫,甚至他們的家人,都會變成貨物被販賣到南洋。」林述齋看到了另一面,於是出言提醒道。
「這是非常厲害的。」織田信浮也明白過來了,「先分華族與非華族,
再從非華族中選擇一批不聽話的殺雞猴。
這其中一來一去,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且中華海陸軍如此之強,炮百倍於日出之國,我們根本看不到成功抵抗的希望。
在這種情況下,我想哪怕是幕府的親藩,也不一定扛得住這種誘惑與恐怖懲罰。
真走到了這一步,恐怕不會有多少人真的選擇為德川家效忠,而(藩)
國破家亡的。」
織田信浮說完,所有幕府代表都把目光投向了田沼意知,那意思就是要他出來反對這種中華的干涉。
田沼意知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紅暈,但隨即,他就明白,自己要是在這裡頂撞大皇帝,那麼結局就是被處死。
想到死,田沼意知又慫了,什麼忠義,什麼壯烈,什麼名望,哪裡比得上身家性命重要?
命沒了,要這些虛妄的東西作甚?
激動之色從田沼意知的臉上褪去,他不自在的扭動了一下,瞬間做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林述齋在心裡長嘆一聲,終於完全放棄了幕府這邊,他看向了織田信浮、上野東谷這些將軍德川家治的親信大名和旗本。
「松平君,請一定要保住德川家。」織田信浮低聲對林述齋說道。
「如果大皇帝能保全幕府,不論以何種形式,我們都將支持水戶藩學,
支持尊大皇帝為人間真聖王,追隨他攘除泰西白夷!」上野東谷也贊同的說道。
林述齋點了點頭,雖然他們這些人,實際並不是幕府的最核心層,但他們現在是作為秘密使團到天朝來的,那麼就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幕府。
如果他們在這選擇了尊中華大皇帝為人間真聖王,那麼中華就拿到了些許命令德川幕府聽從詔令的法理。
對中華來說,拿到這一絲就足夠了。
「是的,德川家的權益,必須得到保障。」林述齋堅定說道。
只不過,保住德川家的天下和保障德川家的權益,可是有很大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