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誰才是上帝

  打老虎和打狗,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套路。

  譬如英法這種真老虎,要打的話,必須出手就不留情,且但凡他還能動彈,你都必須用百分百的力氣應對。

  但打狗就不同了,海上馬車夫們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驍勇,現今還能保持一點體面,也不過是昔日輝煌的一點點投影而已,

  它就像是原本威風凜凜的狼王,現在已經快要老死了,英格蘭這條大白鯊看中了他它的皮肉,想要吞下緩解飢餓,中華這條龍看上了它的爪牙,

  希望能暫時用來武裝一下自己。

  既然老狼王變成了敗犬,荷蘭在南洋的財產又是中華帝國急需的,那就不必對他們下狠手。

  只要他們願意翻倒在地上露出肚皮表示臣服,絕大部分人還是可以活下來,甚至活的更好的。

  是以,當俘虜荷蘭主力艦隊的中華海軍突然出現在巴達維亞外海的時候,他們遇到的抵抗並不強烈。

  巴達維亞外海,西北處有一大片群島被稱為千島群島,也叫塞里布群島,荷蘭人在這些島嶼上,修建了一些要塞工事,作為雅加達外海的烽火台。

  這裡本來應該是巴達維亞的第一道防線,當敵軍來襲的時候,這些要塞會點燃烽火,通知巴達維亞港口的炮台做好準備。

  但當軟帆鼓脹的中華艦隊到達的時候,負責鎮守群島要塞的安德魯上尉反而長長鬆了口氣。

  他拿出一面早就準備好的紅底金日月大旗,遞給另一個看著有點像是混血的荷蘭少尉。

  「把這面大旗升起來吧,格羅寧根不再是我們的故鄉,我們的故鄉,就真的是巴達維亞了。」

  安德魯上尉是霍爾戴克書記官的侄子,而這個混血少尉,又是他的妹夫荷屬東印度公司發展到現在,巴達維亞的荷蘭人中裙帶關係遍地,從歐洲來的人,除非身份特別高,不然根本插不進他們這個圈子中。

  而對於安德魯上尉這種人來說,他從曾祖父起,就是巴達維亞土生土長的土人了,祖籍格羅寧根他從來沒去過,也在那邊沒有了親人。

  格羅寧根的人甚至都不願承認他們是自己人,特別是他妹夫這種混血兒是以他們可以非常快速的適應新身份,只要把自己當成巴達維亞的土著就可以。

  「去吧,皇帝陛下已經下旨給了叔叔,凡是願意投靠的巴達維亞白人,

  都可以得到中華帝國的公民身份,成為中華帝國的白人。」

  安德魯上尉說罷,自己也開始向小島的碼頭上走去,他還需要去為艦隊帶路拿下巴達維亞的炮台。

  此時的巴達維亞城並不大,它圍繞著芝里翁河修築而成。

  西面和南面是由河流形成的天然護城河,然後又開挖了泰格斯等三條人工運河以加強防守和各城區的聯絡。

  在芝里翁河到達入海口雅加達灣的時候,西面矗立著高高的威廉三世棱堡。

  此棱堡占據了一個海岸邊的小山頭,在最靠海的一面架設了大量岸防炮以封鎖港口。

  在威廉三世棱堡的東面,則是巴達維亞港口。

  在被莫子布用檳港子爵領和課程男爵領掐住錫礦貿易的脖子之前,這裡是全亞洲最繁忙的港口之一,更是除了廣州以外的第二大錫礦進出口港。

  港口同樣用磚石修築而成,也有二十多門火炮,其實也可以算作一個要塞。

  這樣一來,威廉三世棱堡和港口城堡,就把護衛巴達維亞城的芝里翁河入海口給夾在了中間,確保了河口的安全性。

  也就是說,海面上來的大船要是想要通過芝里翁河前去進攻巴達維亞的話,就必要先解決威廉三世棱堡和港口城堡。

  不然在七八十門大口徑岸防炮的猛轟下,什麼船也沒法通過不過反過來,要是來敵攻陷了威廉三世棱堡和港口城堡,巴達維亞也就失去了絕大部分的抵抗能力,基本等同砧板上的魚肉了。

  威廉三世棱堡中,指揮官雅克.史蒂文上校閉著眼晴,手裡拿著一枚白銀十字架正在不停地祈禱。

  半響後他睜開眼睛,看向了遠方已經出現的大量軟帆戰艦,腦袋卻緩緩搖了搖。

  「我效忠於拿騷與奧蘭治的親王,我以罪人的身份遵守著教會的約束,

  我的一切,都已經奉獻給了上帝。」

  雅克.史蒂文上校越說越是激動,他轉頭看著前來勸降的安德魯上尉。

  「你們這些該死的叛徒,離開了低地後,靈魂就被魔鬼占據,以至於會背叛上帝和共和國。

  你們休想把我變成你們那樣,我絕不會投降,這座以威廉三世國王陛下命名的偉大城堡中,不會出現任何一個叛徒。」

  史蒂文上校口中的教會,指的是荷蘭歸正教會,屬於新教的一支,起源於十六世紀加爾文主義對於基督教的改革時期,此時雖然不是荷蘭的國教但也差不多了。

  而在民族主義興起之後,荷蘭歸正教會更是成了荷蘭民族主義敘事的重要支撐。

  「把這個叛徒拉下去,吊在懸崖上,我看讓他看著異教徒的艦隊,在上帝賜福面前灰飛煙滅。」

  雅克.史蒂文上校說完,立刻就去安排防禦去了,十幾個荷蘭士兵推推揉揉的就把安德魯上尉押了出去。

  海面上,陳聯吧嗒一聲合上懷表,臉上有些陰沉又有些高興。

  「看來史蒂文上校是拒絕了我們的要求,那麼開始吧先生們,讓我們展示一下帝國海軍的實力。」

  「先讓老閘船出動,肅清沙灘上的敵人,誘使棱堡上的火炮開火,然後去堵住港口城中的荷蘭軍隊。

  其餘所有的戰列艦等待風向,做好炮擊準備!」

  老閘船又叫鴨屁股船,這是一種澳門葡萄牙人搞的中西合璧快船,船體採用歐式,船帆則用中式硬帆。

  葡萄牙人在這上面找到了近乎完美的平衡點,使得這種中西合璧的老閘船跑的比中式硬帆船快,操作又比西式軟帆船簡單。

  當然,這也是有代價的,那就是老閘船一般噸位都不大,火力也最能多能放十門八磅炮,在遠海上戰鬥力不足。

  但此時,用來進攻巴達維亞的港口再合適不過了。

  費利佩少校指揮著三艘老閘船沖在最前面,他們不是剛剛投靠的荷蘭人,而是澳門人。

  按照中華帝國皇帝與葡萄牙王國女王虔誠的瑪麗亞達成的共識,居住在澳門的葡萄牙人在錫蘭島以東,將自動成為中華皇帝的私人臣僕。

  他們必須要為中華皇帝而戰,以此才能保留在澳門居住和在整個珠三角自由活動的權利,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貿易權。

  嗯,中華帝國已經對英格蘭王國宣戰,但先攻擊的卻是支持北美獨立的荷蘭聯省共和國殖民地。

  同時,接受英格蘭王國保護的葡萄牙王國士兵,又在效忠於中華帝國皇帝。

  這還真是一個戰國時代「咚!』一枚巨大的炮彈,砸在了果實號老閘船前的海面,距離船頭只有幾米的距離了。

  濺起的海水,瀑布一般撞向了果實號,頭戴鐵盔的費利佩少校被從頭到腳澆了個濕透。

  「吊,槍口進水了!」費利佩少校用純熟的粵語大罵一聲,「抓住船舷,抓住船舷!」

  少校大吼了起來,話音剛落,剛剛那枚四十八磅加農炮射出的巨型炮彈,激起了一股巨大的暗流,以至於果實號都猛地甩了一下。

  把三面帆都升起來,直接往沙灘上沖,把果實號當做掩體,先擊潰沙灘上的低地青蛙們!」

  費利佩少校也是拼了,因為中華艦隊來的非常快,荷蘭人沒來得及在淺灘埋設障礙物,沙灘上也沒有任何拒馬和陷坑,非常適合幾十噸的船,直接衝上去。

  在強風的吹拂下,果實號幾乎是全速撞到了前灘上,距離沙灘還有十幾米的時候,船體就已經進水,等到轟的一聲半擱淺的時候,距離沙灘就只有幾米遠了。

  鉛彈如同雨點一般打在了果實號上,土兵們儘量佝僂著身體在躲避,砰的一聲,一枚三磅炮擊中了擱淺的果實號,好在被船舷擋住,沒有傷到人。

  但等了一小會,船體劇烈的震動了起來,碎木塊滿天飛,連一根桅杆都被砸斷了 。

  費利佩少校身邊一個划船的黑叔叔,被直接倒下的梳杆砸得血肉模糊幾自面目不清楚的在那抽抽。

  轟!這一發炮彈的震撼還沒過去,又是一發至少是十八磅炮的炮彈擊中了果實號,將船艙都給打穿了,更多海水涌了進來。

  「放小船,衝鋒!」費利佩少校大喊一聲,第一個衝到船艙下來,開始準備出擊。

  一艘黃色的長條小船被放了下來,葡籍士兵們紛紛把他們的燧發槍和長矛放到了船上,然後扶著小船,嚎叫著就開始衝鋒。

  鋪天蓋地的吶喊聲響起,在果實號等幾艘船直接往沙灘上擱淺以吸引大量火力後,數百人拉著裝載武器的小船,就在半人深的水裡向灘頭髮起了衝鋒。

  沙灘上,十幾個荷蘭軍官指揮著三四百土著士兵排成橫排,一陣排槍打過,衝鋒的士兵們倒下了七八個人,殺傷力低的令人髮指。

  沒辦法,分散的太開了,土著土兵根本沒經過多少訓練,開火率低的可憐。

  費利佩少校當先衝上沙灘,他只穿了一條跟內褲差不多的小短褲,上半身完全赤裸,身上掛著裝了火藥和鉛彈的袋子,腦袋上戴著一個鐵盔。

  「不要裝彈,直接衝上去,他們人不多。」費利佩少校還是有點勇氣的,他更知道殖民地軍隊的德行。

  葡萄牙人這種老牌殖民地國家現在雖然不行了,但他們熟悉套路呀。

  這根本不用在沙灘上裝彈對射,直接衝過去就行了。

  果然,當一百多士兵跟著費利佩少校發起衝鋒的時候,剛剛打完一輪排槍的土著士兵,看著明晃晃的長矛和長刀,竟然直接也放下了手中的火繩槍。

  他們超過一半人拔腿就跑,剩下的人則拿出更加順手刀劍,嚎叫著衝上來企圖肉搏。

  可是荷蘭軍官們一看敵人還沒衝上來,土著就亂了沒法指揮了,他們竟然也選擇了逃跑。

  這些人一跑,那些剛向前沖了幾步的土著土兵們也不沖了,你們百人老爺都不賣命,我們這些土人為什麼要賣命。

  於是,沙灘上及三四百荷蘭軍隊,竟然連真正的戰鬥都沒進行,就直接潰散了。

  海面上,蘇弗朗少將一直觀察著遠處等待風向小船傳來信號,終於,象徵著西北風到來的藍白旗升了起來。

  「出擊,把所有側面的炮彈,都傾瀉到荷蘭人的棱堡上!」他興奮地大喝一聲。

  順著這股強風,中華帝國三艘三級戰列艦,兩艘四級戰列艦,依次出動。

  它們緩緩的在海面上划過了一個半圓,將一側的火炮對準了海邊不遠的威廉三世棱堡。

  其中最前面的三級戰列艦延平王號是歸仁造船廠建造的第二艘戰艦,其模板為法蘭西1747年建造的君主號三級戰列艦。

  排水1776噸,載炮74門,船員734人。

  不過延平王號與君主號做了一點改進,把龍骨長度和船體堅硬程度都做了加固,使得它能在下層甲板每側各加裝四門四十八磅加農炮。

  這實際上是一種替代方案,因為中華現在還不具備建造一級戰列艦的能力,於是便加裝了幾四十八磅炮,以便萬一在面對英法的一級戰列航時,

  也有足夠的破壞力。

  「開火!」延平王號上,周遠權大吼一聲,先是下層甲板四十八磅炮開火,然後是十門三十六磅炮,接著是上層甲板的十五門十八磅加農炮。

  由於戰艦是緩緩划過海面的,需要在極短的時間讓這二十九門炮都開火。

  一時間,整條戰艦劇烈的顫抖了起來,海水都被晃動著產生了一圈又一圈向四周擴散的波浪。

  周遠權甚至聽了龍骨和甲板發出的咯吱聲,一陣陣發麻的感覺從甲板傳到他的身體上,這是巨大後坐力傳到了過來。

  既然連戰艦都這樣了,岸上的棱堡受創更重,兩分多鐘幾十枚幾十斤的炮彈,猛地砸到了城牆上,就算是棱堡,受到這樣的猛轟也是很可怕的。

  到處都是磚石亂飛,到處都有士兵在慘叫,

  而且由於戰艦是在移動的,所以幾乎對著海面的每處城牆都有被命中,

  城牆上的土兵被震的口鼻來血,被亂飛的磚石打的鮮血直流。

  好不容易延平王號的猛轟結束了,棱堡上的荷蘭軍官正要指揮炮兵還擊,下一艘黔寧王號三級戰列艦又來了。

  荷蘭人的火炮還沒開火,炮彈便砸到了城牆上,這下傷害更大,因為荷蘭炮兵已經上前來準備開火了,結果一下吃了個滿的。

  吉爾斯火炮長指揮著一門二十四磅的加農炮,他剛剛命令士兵將炮彈塞入炮口,還沒開始瞄準,他就聽到了一聲陣陣令人渾身發麻的呼呼聲。

  吉爾斯猛地抬頭看去,立刻就看到了讓他亡魂大冒的一幕,一枚比他人都大的炮彈,在一團青煙的包裹中,向他們呼嘯而來。

  「上帝啊!」吉爾斯慘嚎一聲轉身就要跑,可是太遲了,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飛了起來,肚皮中的內臟一陣奇怪涌動,就像是要從身體裡出來一般。

  飛到半空的時候,他往下看見自己所在的炮台已經完全被毀,包括那門二十四磅加農炮在內,所有的都一起飛了起來。

  磚石與火炮,人頭與炮彈,全部在空中飛舞著。

  吉爾斯火炮長突然覺得一陣煩悶,就在空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那是他被完全震碎的內臟,連帶著胃一起從口腔里飈出。

  五艘戰列艦,總計一百二十七門炮,連續轟了四輪,威廉三十棱堡最外面的岸防炮幾乎就全被清除了,接著中華海軍開始靠近,從正面逼近棱堡。

  而在另一面,登陸的兩千名士兵已經殺退了巴達維亞港口城中荷蘭軍三次反擊,徹底將港口城和棱堡切割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