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鹹濕寒風,吹拂著三寶壟,它是此時爪哇島上,僅次於巴達維亞的第二大城市和第一大港口。
這也是南洋迄今為止少數以中國人名字命名的城市,快四百年後,這座城市,仍然能窺見一些當時大明艦隊的威風。
既然叫做三寶壟,那麼此城的華人是不少的,三十幾年前紅溪慘案過後,華人減少過一陣子,但現在又多了起來,且越來越強硬。
因為他們的背後,有莫子布在給他們撐腰。
通如果真的了解這些情況,他就會更加絕望,甚至英國人真的肯靜下心研究一下的話,也會得出荷蘭人不堪大用的評價。
但可惜,他們都沒能好好的來了解一下。
三寶壟的港口以商用居多,其實按照一般慣例,商用太多的港口,是不能用來停泊戰艦的。
但最近,荷屬東印度公司遇到了一點點的麻煩,那就是英國人已經開始襲擊、劫掠荷屬東印度公司從巴達維亞開往歐洲的商船。
不列顛的借貸者已經準備用消滅債主的方式,來免除自已需要背負的債務了。
這導致了從巴達維亞去往歐洲的商船,急需武裝商船甚至戰艦的掩護,
每批次發往歐洲的香料大船基本都會伴隨幾艘有十幾門炮,但也能裝載一些的貨物的武裝商船。
有了這樣的需求,貨船、武裝商船乃至戰艦出現在一個港口,就不足為奇了。
三寶壟炮台,當一股強勁東南風吹來的時候,在遠處海面警戒的荷蘭小艇升起了紅色的軟帆,並且利用船上的小小三角帆,不停順風左搖右晃,對著炮台示警。
因為它發現了至少十五艘以上的戰艦和武裝商船正在快速逼近。同時這十五艘船後面,至少還跟著三十艘以上的運輸艦。
可是它的努力,完全被炮台上的守軍給無視了。
馬爾科上校看看手下這一批軍官,早就跟他一樣被收買的土兵,則堵住了這一間站滿了軍官房間的大門。
「從現在起,我們都將從VoC公司的雇員,變成中華帝國的僱傭軍。
這是我們站在勝利者這一邊的最好機會,我希望大家能與我一樣,充分明白這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好處。
不管你們是需要薪水還是莊園,甚至是爵位,偉大而又慷慨的賽里斯中華帝國皇帝陛下,都可以滿足你們。」
馬爾科上校還是很聰明的,他將基本屬於國家軍隊的殖民地武裝,偷換概念為了VOC公司的雇員,這樣一來,就極大削減摩下官兵的牴觸心理。
等軍官們都沒什麼意見之後,馬爾科上校突然走過去,一刀就把其中一個神色有些慌張的軍官,給捅翻在了地上。
「大家不要慌張,德魯伊特爾上尉的祖父參加過那場臭名昭著,針對賽里斯人的劫掠,只有他死了,我們大家才能真正的安全。」
聽到馬爾科上校提到這些事,房間中的官兵才猛地一抖,他們想起了三十年前的紅溪慘案。
若是現在不反正的話,未來真的等中華帝國控制了爪哇島,那可就真逃不掉了。
「調轉炮頭,封鎖海港出入口,任何船隻敢出海立刻擊沉!」掌控住形勢後,馬爾科上校大聲喝道。
「三寶壟炮台上升起了紅底金日月大旗,馬爾科上校已經控制了炮台!」
海面,距離三寶壟港口不到十海里,艦隊最前面的五級風帆巡航艦郭之奇號搶先發回了信號。
蘇弗朗少將興奮的理了理軍帽,「那我們就從東面的沙灘登陸,命令延平王號三級戰列艦,陳永華號五級巡航艦掩護。
神電近衛的官兵登陸後,立刻控制三寶壟港口的所有關鍵設施。
其餘戰艦搶占上風位,與三寶壟炮台一起封鎖港口,只要荷蘭艦隊敢冒險出海,立刻擊沉他們。」
做完了安排,蘇弗朗少將才看著施亞二說道:「施千戶,我想讓你搭乘一艘老閘船前往港口。
那些荷蘭海軍軍人並沒有多麼強烈的愛國熱情,應該可以招降。」
彼得.傑拉德斯.范.奧夫斯特拉滕站在巴達維亞號的艦樓上,這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是荷屬東印度公司在爪哇東北海岸的地區總督。
他屬於巴達維亞權力圈子的重要一員,歷史上未來還擔任過五年的荷屬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總督。
巴達維亞號是一艘擁有五十四門炮的三級戰列艦,屬於著名的路易莎公主級,排水量一千一百噸左右。
片區總督傑拉德斯嗅著船體上新鮮的油漆味,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巴達維亞號並不是一艘老艦,而是一艘今年建造完成的新艦,剛剛從荷蘭本土行駛到巴達維亞的這趟航行,就是它的第一次出海航行。
而就在巴達維亞號不遠處,還嚞立著一艘更大的一千六百噸戰艦,這是1759年建造的拿騷號三級戰列艦。
它比同為三級戰列艦,但只能算入門級別的巴達維亞號要大的多,載炮六十八門。
不過由於是一條老艦,且一直在開普敦附近執行護航任務,拿騷號的狀態有些差。
「中將先生,雷尼爾總督的身體,遇到了一點點的問題,但他仍然指示我要做好接待工作。
如果艦隊官兵們對於巴達維亞的招待還滿意的話,我們希望在三天後,
艦隊可以出海北上前往遙羅灣,支持那些遙羅復國者。
我們需要讓那位越來越野心勃勃的賽里斯皇帝,見識一下歐洲海軍強國的力量。」
這真是要命,當一個帝國如同一輛失控汽車開始順著下坡路往下俯衝的時候,你踩的一腳剎車,可能與轟一腳油門的作用,是一樣的。
甚至一腳急剎車,比轟油門的危害還要大。
巴達維亞號第一次航行就會來東方,是因為它是荷屬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當局出資大部分建造的,雖然歸於聯省共和國海軍,但出錢的一方,總歸還是要有些優待。
於是,巴達維亞號開往巴達維亞,就成了非常合理的航行。
而出於要震莫子布和大虞的目的,巴達維亞號到達開普敦後,聯省共和國當局又批准在開普敦執行護航任務的拿騷號一同前往。
於是,這兩艘三級戰列艦加上三艘武裝商船,一共五艘戰船就組成了一支分艦隊,來到了巴達維亞。
這本來是一場秀肌肉的航行,說不定還能真的有點效果,因為中華海軍的主力,實際上是只有千餘人的法蘭西海軍官兵。
這對於中華這樣的大帝國來說遠遠不夠,有戰艦又如何,光靠這點人根本驅動不了那麼多風帆戰艦。
所以,中華帝國的海軍只是看著強大,完全就是虛胖,只要荷蘭艦隊離開港口,大虞海軍就只能幹瞪眼了。
不一定打的過,打的過也不一定逮得住。
艦隊指揮官范.金斯伯格中將淡淡一笑,對片區總督說道:「請替我轉達艦隊官兵對雷尼爾總督熱情招待的感謝。
我想不用三天後,明天我就可以帶著拿騷號,巴達維亞號,以及十艘武裝商船出海北上。
至於那位賽里斯皇帝,目前來說,他還缺少大量的專業海軍官兵和水手來為他服務,所以他現在就算造出一百艘巴達維亞號這樣的戰艦,也很難立刻形成戰鬥力。」
老舊的拿騷號指揮官彼得.梅爾維爾少將也點頭同意道:「至少五年內,我們還不用擔心來自賽里斯的威脅,除非那位光中皇帝能突然得到超過兩千名合格的海軍官兵。」
至於五年後怎麼辦,三人都沒有表述,因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覺得到聯省共和國的未來,已經非常慘澹了。
五年後,他們不是被英國人干翻,就是被賽里斯人干翻。
這股對未來絕望的氣氛,充斥在所有荷蘭人當中,連共和國的世襲執政,奧蘭治和拿騷的親王威廉五世,都在謀劃前往英格蘭或者普魯士的退路了。
只是,當兩千多這個數字一出口的時候,彼得.梅爾維爾少將突然心裡打了個突突。
因為他們這支艦隊加上目前在港口的東印度公司海軍官兵,剛好兩千五百多人。
「嗯?」心裡感覺很是怪異的彼得.梅爾維爾抬頭一看,頓時很有些疑惑。
因為在他這個位置,正好看見三寶壟港口炮台的巨炮正調轉炮口,瞄準了港口中的他們。
「總督閣下,炮台的守軍在幹什麼,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彼得.梅爾維爾有些不太樂意,這豈止是不禮貌,簡直就是太不禮貌了片區總督順著彼得准將手指的方向看去,臉上也閃爍著疑惑的神色,但很快他以為是訓練強度很低的殖民地陸軍在鬧笑話,還想著遮掩一下。
「馬爾科上校是一位非常謹慎的軍官,我想...
那是什麼,為什麼港口外的警戒船升起了紅色的風帆,而炮台沒有任何的示警?」片區總督的話還沒有說完,又有人大聲喊叫了起來。
轟,轟!』就在此時,劇烈的火炮轟鳴聲響起,最東側的三級戰列艦延平王號率先開火了。
它一側的三十七門艦炮開始猛轟最東邊的這個小小炮台,掩護神電近衛團的官兵登陸。
「敵襲,敵襲,快,讓蘭德號巡航艦先衝出去,並報告敵人的位置和數量!」
范.金斯伯格中將經驗非常豐富,作為老牌海上列強,聯省共和國還沒有完全衰落。
它的海軍官兵素質還是非常不錯的,只不過由於國家的不斷往泥潭跌落,而導致戰意和士氣不是很強而已。
是以范.金斯伯格中將的命令剛剛下達兩分鐘,巴達維亞號上的旗語兵就打出了旗語。
遠處隸屬於VOC公司的蘭德號五級巡航艦立刻就敲響了集合的銅鐘,三四分鐘內就做好了出港的準備。
可不要覺得慢,此時的帆船出港是非常麻煩的,因為停泊在碼頭的時候,是不會把帆掛著的。
要出海,必須要先把放倒的桅杆豎立起來,然後用靜支索扯住它們,再掛上帆,此時才算做好了出港的準備。
而要讓帆船動起來,還要繼續測風向和風位以及力度,這些都完備之後,再操縱可以影響風帆的動索,
最後根據風向與風力確定升起幾面帆,升多高,港口配置的牽引、引水船與之聯合發力,才可以出海。
這一套別說操作,就是說一說,都感覺複雜。
這也是此時的海軍,從無到有沒有二三十年的沉澱,根本沒法形成戰鬥力的原因。
這也是莫大王幾乎是拉下臉去舔,還讓自己的兄長娶一個三十六歲,得過天花的麻子女人最大原因。
沒有法蘭西這樣的百年海軍強國幫助,新生的大虞,根本無法驅動軟帆戰艦。
當然,只是無法驅動軟帆戰艦,在近海,中式的硬帆船操作簡便,出港迅速,近海移動更快,除了在遠海無法與軟帆戰艦抗衡以外,守衛近海還是沒問題的。
就在蘭德號開始緩緩行動,巴達維亞號,拿騷號警鐘大鳴,開始召集官兵就位的時候。
轟的一聲,更加近在哭尺的爆炸聲響起,范.金斯伯格中將等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三寶壟炮台上噴射出了橘紅色的火焰,二三十斤的炮彈從高處呼嘯而下,在蘭德號前進的方向,濺起水花十幾米高,其中一炮甚至差點直接命中蘭德號。
蘭德號上的官兵被嚇得魂飛魄散,剛剛升起的一面軟帆,立刻又被放了下去,不敢再向前去了。
此時,密集的槍聲也傳了過來,原來荷蘭海軍就足夠疏於防範了,陸軍更是爛到了稀泥地里。
呢,或者說,這種殖民地半民兵性質的陸軍,還特麼不如爛泥地里的荷蘭陸軍呢。
他們三百多人守著東邊炮台,結果神電近衛團的官兵還沒衝到他們射程範圍內,這些傢伙就一鬨而散了。
范.金斯伯格海軍中將和彼得.梅爾維爾海軍少將震驚地看著片區總督,
此時又有十幾發炮台從三寶壟的派台打了下來。
港口中一片鬼哭狼嚎,濺起的水花已經隨著輕風吹到他們身上了。
片區總督傑拉德斯看著遠處打著一面巨大白色硬帆,正飛速駛來的中西合璧式老閘船,臉色慘白,腦子亂成一片。
他半天才提議道:「三寶壟市政廳是一個棱堡要塞,兩位將軍,我們撤到棱堡中再說吧。」
但是,范.金斯伯格中將和彼得.梅爾維爾少將對望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開什麼玩笑,海軍將領跑到市政廳躲起來,不提有沒有用,那也太恥辱了吧。
「我們不會去的,海軍將土會與他的戰艦同在。」彼得.梅爾維爾少將開口說道。
片區總督深深看了兩人一眼,他不知道這兩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他也不好說什麼,當即嘆息一聲,帶著身邊的衛兵,就走下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