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天色剛剛微亮,阿森突然從熟睡中一下驚醒,因為他早讀的時候要到了。
兩個十四五歲的宮女推開門走了進來,她們聽到阿森叫了一聲阿母后,
臉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森皇子才八歲,但已經至少這麼早起學習兩年了,
看著阿森略顯笨拙的開始穿衣,兩人鬼頭鬼腦的看了兩眼之後,立刻就伸出四隻手,想來幫助阿森穿衣。
但阿森固執的拒絕了,「梅姐姐、蘭姐姐,我自己會穿。」
圓臉的雅梅嘻嘻一笑,「森皇子放心吧,貴妃正在睡覺呢,她這會不會來監督你穿衣的。」
阿森左手緊緊抓著衣服,右手不斷搖擺著:「不妥,不妥!母親雖然不在,但阿森也不可自欺,還是我自己來吧。」
兩個宮人無奈了,雅梅嘟著嘴巴,把抓著的半截衣服還給阿森,看著他哼味哼味的穿上衣服,只能去準備洗漱的熱水。
「蘭姐姐,為什麼母妃今日不過來呢,她平日裡起的可早了。」阿森穿上內衣,突然抬頭問道。
雅蘭臉上閃過幾絲羞紅,她性格比較,又有些害羞,緩了緩才說道:「陛下昨晚到了貴妃的寢宮安歇,是以現在還沒有起來。」
「原來是父皇去了。」阿森點點頭,伸出還有些肉乎乎的雙手衝著雅蘭晃了晃,「蘭姐姐,父皇來了我要穿禮服,你來幫我吧。」
莫子布睡得非常沉,也很滿意,不是陳依珍有多漂亮,也不是身材有多好。而是她非常願意配合。
這樣的床第伴侶,絕對是一個男人夢寐以求的,所以每次莫子布到這裡安歇的時候,晚上兩人必定要玩的非常盡興。
「兒臣給父皇請安!」阿森蹭蹭蹭的跑了進來,連身邊的宮人都沒拉住他,小傢伙好久沒見過父親了,還是很想念的,
兩人很快就從熟睡中驚醒了,小表妹只能趕緊爬起,並在跑進來的兒子額頭上點了一下。
「阿母,今天兒臣要穿禮服,所以是讓梅姐姐和蘭姐姐幫我穿的。」
小表妹忽然變得很嚴肅,「森兒,今天我們是不是該說官話了?」
阿森被嚇得一抖,趕緊換成南京官話,喊了一聲:「媽(上聲)媽(入聲)。」
莫子布這才驚覺了某些事,他震驚的看著那個經常在他身下無比溫柔可人,仿佛一團棉花糖的女人,竟然有如此嚴厲的一面。
而他那個各處表現的無比成熟,看著就有明君風範的長子,也有如此畏懼,甚至是畏畏縮縮的一面。
莫子布這時也才發現,兒子都八歲了,他竟然沒多少關心過。
這些年不是打仗就各種推進近代化建設,對於身邊人,關注的實在太少了。
而此時,莫子布掏出床頭的懷表一看,好傢夥,這才早上六點多。
瑪德,這麼教下去,不得教個李承乾出來啊!
想到這,莫子布拍了拍小表妹的肩膀讓她讓開,隨後把床頭請安的阿森給抱了起來。
阿森都八歲了,還被父親抱著,看起來有點扭捏,但也暗暗有些高興。
「我的好兒子,這麼早起來幹什麼,陪老豆再睡一會咯。」說著伸手就把阿森舉起搖晃了兩下,便往被子裡面放。
阿森小心翼翼的看了母親一眼,見她沒有立刻來阻止,立刻就跟父親嘻嘻啊哈哈的打鬧了起來。
「陛下,武長瓚先生還在外面等著給阿森上早課呢!」在莫子布身邊,
小表妹不太敢發脾氣,只能略微有些著急的說道。
莫子布沖外面站著的印綬大監范輝錠揮了揮手,這老太監是莫子布從升龍(河內)黎氏王宮中帶到應天府的,算是莫子布身邊非常親近的內侍了。
「去,告訴武長瓚,讓他從哪來回哪去,這麼早跑行宮來幹什麼,今天放他的假。」
「喏,老奴這就去告訴武先生。」范輝錠彎腰施禮答道。
漢越音,也就是交趾漢話中保留了很多唐代的言談習慣,比如他們應答的時候,仍然稱喏。
這也是這門語言,基本成了死語言的證明,當然現在開始復活了。
「慢著,抬一個肩去,老頭子本來腿腳就不好,別黑燈瞎火的摔著了。」
吩咐完,莫子布讓宮人把阿森的禮服脫掉,不顧小表妹有些不快的嘟著嘴,爺倆嘻嘻哈哈玩了會,阿森很快就發出了愉快的鼾聲。
只是這麼一弄,莫子布反倒是睡不著了,他站起來,只簡單披了一件外套就往外面走去。
小表妹趕緊跟在後面,兩人走到一個露台,見四下無人了,小表妹才有些畏懼的噗通一聲跪下說道:
「阿森是陛下長子,未來責任重大,臣妾也是想著要嚴厲督促下他。」
以往要是小表妹跪下,莫子布肯定就把她拉起來了,但這次莫子布沒有,他冷哼一聲。
「你倒是很敢說,就這麼敢肯定詩詩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小表妹見莫子布真生氣了,立刻把身體伏低,額頭在地上不敢再說什麼。
「你倒是真下得去手,阿森才剛買八歲,你就敢把他當成十幾歲的成人來教養,真要出點什麼意外,我看你如何收場。
還有,朕今年才三十二歲,至少三十年總還要活吧!
可三十年後,阿森就快四十歲了,陳依珍,你在幹什麼,要培養一個李承乾嗎?」
小表妹第一次見莫子布發這麼大的火,完全慌了神,被嚇得在地上不停發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驚嚇過度有點應激的小狗一樣。
莫子布又有些不忍了起來,他想起當年,自己要出海去下緬甸救被白象王俘虜的法國人,那是他組建軍隊後第一次遠征,連父親莫天賜都認為莫子布很有可能死在海上。
而當時小表妹沒名沒分的被送過來,就在一艘小船上,渡過了本應該風風光光的洞房花燭夜。
嘆息了一口氣,莫子布把小表妹扶了起來,「你不要把你的欲望,過多的強加到阿森身上,多讓他快樂的成長,人一生能無憂無慮快樂的時光,就那麼幾年。
未來的世界何其大,就算沒有皇位,也有足夠的土地,讓朕的兒子們去稱王稱霸。
下去準備點食材,中午我為你阿森和阿瓔好好做一頓燒烤。」
莫子布口裡的阿瓔,就是他今年四歲多的長女,同樣是小表妹所生。
「你如果能改掉你對阿森這種教導方法的話,說不定過一兩月,我就會正式冊封阿森爵位。」莫子布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道。
主要是他也不敢賭啊,他現在合格的繼承人可以說就是阿森一個,這時代孩子天折率可不低,真讓陳依珍這傻子表妹給整壞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陛下說的可是真的?」聽到爵位,小表妹就兩眼放光,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把莫子布的話給聽進去。
當然,也不怪小表妹這麼激動,因為莫子布到現在還沒給三個兒子封爵。
其他兩還太小就不說了,阿森都八歲了,還總是只能被稱為皇子森或者森皇子,確實有些不太好。
莫子布點了點頭,從外衣的荷包中取出一條手巾,遞給小表妹讓她擦擦眼淚,穿越前也未有過家庭經驗的莫大皇帝,此時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這一個好丈夫和好父親的角色,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湖南,長沙北門外,新開河。
這是一條康熙二十五年(1686)開鑿的人工運河,是為了更方便湘江來船在長沙停泊。
一艘艘巨大的官船被打扮的好似畫舫一般,首尾相連幾十艘迤通而來。
等到大船一靠岸,碼頭上等候的湖南鄉紳立刻就圍了上去。
此時船上一陣鑼響,一員身著一品官服,頭戴一品紅寶石頂帶的瘦高男子,在眾人簇擁中走下船來了。
他身後立著的官牌上赫然寫著『兵部尚書,督察院右都御史』和『總督湖南湖北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餉兼巡撫事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滿清湖南籍的大員,掛兵部尚書和都察院右都御史銜的滿清從一品大員,湖廣總督陳輝祖。
此人可以說是目前湖南的第一漢臣,其父陳大受歷任兩廣總督、直隸總督、軍機處行走、協辦大學士等職。
陳輝祖目前是從河南巡撫的任上,被緊急快速擢拔為湖廣總督的,目的嘛,自然是要他來壓住湖南湖北的形勢,
甚至為了給他騰位置,滿清把原本的湖廣總督海蘭察,都給調為了四川總督兼成都將軍。
城中,天心閣。
這裡是長沙盛景所在,陳輝祖這次能回到家鄉任職,極為高興,因為滿清已經允許他籌辦團練了。
而且明言,只要陳輝祖每年能將合計一百五十萬兩的地丁銀和地丁糧交給朝廷後,其餘剩下的都是他的。
而此時,湖南約有人口一千七百萬,湖北約有一千八百萬,兩省相加,
至少有三千五百萬人口。
但是兩省的地丁銀和地丁糧合計,卻只用上繳二百九十萬兩不到。
只有同樣三千五百萬人口江蘇的一半。
甚至比人口只有一千三百五十萬的山西還少三十萬兩。
與兩千萬人口的江西差不多。
這就可以看得出來,湖南湖北兩省隱田之多。
但滿清收不上來,陳輝祖這樣的地頭蛇肯定收的上來,他很知道這裡面有多大的好處。
因此,陳輝祖當即端起酒碗,說著有些奇怪的長沙口音,與平日裡他肯定看不起的一票湖南土豪,籌交錯了起來。
因為就是這些土豪,在幾個月前的雷家市鎮擋住興唐軍足足四個月,仗著堅城和興唐軍打了個旗鼓相當,傷亡差不多。
這可太了不起了,要知道滿清主力去北河,可是連宣傳的慘勝都沒打出來的。
而這些湖南剛拉起來的團丁,竟然能做到和興唐軍打個平手,在陳輝祖眼裡,那就是兵將可用啊!
「諸位鄉黨,多的就不說了,大家回去後趕緊把團練辦起來,錢糧收上來。
我保證,以後這湖南,就是咱們湖南人的湖南了,不對,就是咱們的湖南了。
擋住了興唐軍,不管你們要什麼,要官帽子,要火火炮,要女子錦緞,只管提。
我陳輝祖有的,我給,我陳輝祖沒有的,我親自去京城找皇上要。」
陳輝祖這一席話,把一票湖南土豪說的興奮至極,經過雷家市鎮一戰,
他們覺得,興唐軍是能打,但也沒到擋不住的地步。
現在有了朝廷支持,還能在本地當土皇帝,哪怕原本不太願意跟滿清混的,也很快就開始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