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布站在東京城頭眺望著北方,等待著父親莫天賜和舅舅陳大勝乘坐的大船到來。
官兵基本動員完畢,由於兵力不足,莫子布還特地動員了順化三衛和安戴合作社的丁壯。
效果不錯,特別是安戴地區的丁壯,知道可以衣錦還鄉之後,為了爭取到名額,都搶瘋了。
於是,莫子布又快速得到了七千人左右的補充。
這些天,我莫大王稍微有些不太舒服。
因為他其實並不想做一個孤家寡人的帝王,但最後卻發現,帝王就必須要孤家寡人。
像漢光武那樣,能矮的下去身子去妥協的,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莫子布拒絕了陰承方精心準備的方案,但還是任命他為贛南閩北宣撫大使,賞賜了很多東西,鼓勵他在武夷山地區給滿清找麻煩。
而通過這次的事情,莫子布算是大概摸清楚了目前儒生的情況。
滿清經過一百多年的打壓和奴化,使得哪怕是具有一點反抗思想和民族意識的士人,也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他們的思路和眼界,仍然還停留在關起門來聖君明主當名臣的老套路中,大多數人完全不看外面世界都成什麼樣了。
如陰承方這樣的,固然有悲天憫人之心,也知道民生艱難,願意當好父母官,但確實已經落後了。
而莫子布手下以法蘭西為主的歐洲人,大多數人還真就是僱傭兵。
他們不會為莫子布考慮,甚至在興唐的利益與法蘭西的利益相牴觸的時候,他們會更多考慮法蘭西的利益。
海軍上將奧利維耶伯爵如此,弗拉戈塞少將也是如此。
真正為他考慮的瑞恩斯坦呢,政治上太不成熟了,而且有些,嗯,孩子氣。
這不,莫子布說了他幾句,這傢伙竟然直接給了莫子布寫了一份請假的奏章,說要安排海船把好友路易斯.庫倫的骨灰和遺物送回歐洲去。
然後沒等莫子布同意,就選挑子跑到河仙去休假了。
這要是發生在乾隆身上的話,瑞金毛的腦袋估計都搬家了。
但莫子布沒有,考慮到路易斯.庫倫的戰死確實對他打擊很大,莫子布乾脆放了瑞恩斯坦一個月的假,讓他去散散心。
至於莫子布身後莫氏和陳氏族人,有陳光耀、莫公楓、陳光祖、莫正存等跟隨他拋頭顱灑熱血的。
但更多的,確實跟瑞恩斯坦說的那樣,大多等著莫子布打回大陸後,他們好去做十三行總商,甚至還有不少想當旗人的沒腦筋傢伙。
這讓莫子布覺得真挺孤獨的,但好在很快他就調節過來了。
像是他這種思想,實際上還是源於來自後世,看的太多的後遺症。
要重用族人吧,怕他們像西普司馬家那樣。
重用儒士吧,怕被他們把自己後代當成明朝皇帝那樣給圈禁起來。
想要提拔商人,又畏懼形成阿妹你看那樣的恐怖壟斷政商集團。
瑪德,一切都源於想太多,歷史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怕這怕那,那就什麼事也幹不成了。
於是,莫子布乾脆現在什麼也不想,遇到事情了再來具體問題具體解決就是。
而就在莫子布等待莫玖和陳大勝北上的時候,李獻文開始在廣州行動了。
現在滿清的廣東有多少兵力呢,嗯,一共有一萬三千人左右,大部分都是跟著福康安從北河跑回來,還屬於驚魂未定的那種。
因此福康安特意在廣州城西部滿城開了好幾道口子,方便隨時跑路,滿城的旗人婦孺在幾個月前沒等到乾隆的詔令時,就分批撤離了。
而讓福康安堅持到現在的,主要還是粵海關督監的幾百萬兩銀子沒運走,十三行二十三家總商手裡的上千萬兩現銀,也還沒全部拿到手。
哼,福康安還真是想的挺美的,這麼多錢,十三行的總商們,是肯定不會都交出來的。
因為這可不是利潤,而是他們所有的流動資金總和,這要交上去,他們個個都要傾家蕩產。
福康安摸不清楚他們存放銀子的地方,又不太敢把他們逼急了,所以雙方一直還在拉扯中。
到了十天前,二十三家總商被逼急了,一人出了十萬兩,交給了福康安二百三十萬兩左右後,就打死也不肯再給了。
廣州東北,增城。
增城知縣早被捆在縣衙中了,衙役全都是天地會黨徒。
領頭的典史姓湛,乃是本地大族湛氏出身,前年就入了崑崙山。
之所以這麼激進,是因為增城湛氏的湛粹與嶺南三忠之一的陳邦彥是至交好友。
幾十年前陳邦彥僅存的兒子陳恭尹能活下來,就是依靠湛粹的保護,湛粹還把女兒嫁給了陳恭尹,兩家關係非常深厚。
甚至在幾十年前,有一任增城知縣想要拿了陳恭尹去向滿清朝廷邀功,
結果湛氏出動上千丁壯圍住縣衙鼓譟,硬是逼看知縣沒敢把陳恭尹怎麼樣。
是以自此之後,陳邦彥的子孫,都是靠著湛氏保護生存。
嗯,那麼現在,也該湛氏發達了。
明之遺民我莫大王要打回來了,他極為推崇嶺南三忠,湛氏保護陳邦彥子孫上百年,自然也要受到優待。
「駙馬爺,查到了,粵海關督監的三百萬兩銀子,被福康安藏在了十三夷館的英吉利館中。」
我莫大王的老熟人,十三行蔡家的白手套江留行,一溜煙跑到李獻文這邊,迫不及待的開始表功。
「此外,十三行二十三家總商給福康安湊的二百三十萬兩銀子原本藏在西關蔡家大宅中。
不過五天前已經運往了澳門,準備後日用澳門葡人的大船運往松江府。」
與十三行相對的,還有歐洲人獲准在廣州建立的十三夷館。
其中英吉利館和劍橋館,就是英屬東印度公司在廣州的商館。
『太好了,打聽清楚了就好辦了。」李獻文大喜,「西江、連江、順義三堂的弟兄跟周六爺一起行動。
按圖索驥,今夜把二十五家總商的家人全給綁了,讓他們把準備給滿清的銀子全部拿出來。」
「江兄,你受累,帶玉佛堂的莫香主去蔡東主家,把他們全家給請到增城來,他媽的,還想兩頭下注,老子讓他一刀兩斷!」
李獻文飛速安排著,周圍的崑崙山黨徒也開始了準備行動。
把江兄弄到的葡人商船名字送給老豆,讓他出動海軍直接去澳門港堵船,這些葡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跟咱作對。」
「駙馬爺,英吉利館中的銀兩怎麼辦?」有殿前安全司的人員頗為不舍「三百多萬兩呢!」
「不用咱們操心!」李獻文擺了擺手,「這自然由大王去解決,三百萬兩可不是一星半點,他們短時間搬不走。」
西關,蔡家大宅,蔡東主頗有些心神不寧,直覺告訴他,滿清這次要完蛋了。
但上百年來的積威,又讓蔡東主不相信滿清這樣的『正統朝廷』會這麼快倒下。
因此,他才在很多人都不敢管的情況下,還下注滿清。
「老爺,要不咱們還是不要冒險了吧,萬一那福大人真的守不住廣州,
咱們可要遭罪了。」蔡夫人看著整夜無法入睡的蔡東主過來勸道。
蔡東主心裡正煩呢,聽了更加不得勁,他把手一擺。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危險越大,收穫就越大,萬一福大人守住廣州了呢,咱們很快就會成為十三行的第一。
不過話是這麼說,蔡東主心裡還是有些不擔心,於是接著說道:
「你要是怕,明天帶著華仔他們去鄉下住一段時間,等事情平穩了再回來。」
蔡夫人正要回話,突然就聽見外面傳來低聲的尖叫,仿佛還有兵刃相擊的聲音,兩公母臉色一變,就見到大批黑衣人出現在了中堂外。
蔡東主渾身一涼,轉身就往臥室跑去,臥室床下有個地道可以通往外面但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了,「弟兄們,先去西面臥房,那裡好像有地道。」
蔡東主聞言,直接就愣住了,隨後就看到他最為心腹的下屬之一江留行的身影。
「哈哈哈東主,多日未見,您老身體可還康泰?」
「江留行,你這畜生,老子可待你不薄!」蔡東主大聲怒吼道。
哪知江留行白眼一翻,「東主你這話說的,好像只有你付了錢,在下沒給你幹活一樣,安南那每年十幾萬兩銀子,誰給你賺的?」
『要論畜生,誰比得過你蔡東主投靠韃子,認賊作父!」
另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蔡東主有些想不起來了,於是來人嘿嘿一笑,開始了自我介紹。
「蔡東主貴人多忘事啊,在下李廣才呀,當年收了你五百兩銀子把事辦砸了,你就讓人殺了我三個兄弟,還逼得老子滿南洋的逃命,夠威!
但沒想到吧,我李廣才,又回來了!」
蔡東主慘叫一聲,這下完蛋了,有江留行和李廣才在,他跑不掉了。
李廣才怪叫一聲,嘻嘻哈哈的和一個海盜架起蔡東主,把一把鬼頭大刀放在了他脖子上。
「蔡老爺,你家二十一口人,一個三十萬兩,少一文錢,老子就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凌晨,整個廣州幾乎完全亂套了,十三行二十三家總商,幾乎全部被綁走,甚至有人看到是番禺縣的衙役帶著人去綁架的。
福康安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命人開始集合。
身邊的戈什哈還以為他要去抓人呢,哪知道福康安簡短集合之後,帶上人就跑,仿佛身後有黑白無常在追他一般。
幾乎同時,就在這個凌晨,已經把虎門沙角炮台打爛過一次的興唐艦隊又來了。
昔日大明時期常見的各種日月旗,飄揚的滿黃埔水道都是。
沙角炮台洋對面,大角炮台的守炮把總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十幾艘戰艦,嘴裡喃喃說道:
「他媽的,還真有海外天子,這大明朝,竟然還真的能回來。」
有個傻乎乎的炮兵穿著髒兮兮的號衣,伸手指了指那些船,「把總,咱打不打?」
「打你老母,你打!」把總一頓臭罵,「老子們這種一錢漢才吃朝廷幾口皇糧,韃子要打自己打,老子是不打的。」
罵完人,把總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白布,掛在一根長竹竿上高高舉起,隨後帶看炮台六十幾個官兵,跪在炮台外直接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