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京城,我乾隆在養心殿中哈哈大笑,因為嘉絨地區終於徹底平定,大小金川之戰結束了。
今年正月,大金川土司索諾木的最後堡壘噶爾崖被攻陷,索諾木自縛請降。
二月,消息傳到北京,乾隆對索諾木厭惡至極,又害怕萬一此人走脫,
再給嘉絨地區再次帶來不穩,於是下令阿桂就在成都將索諾木凌遲處死。
三月,阿桂在成都凌遲處死索諾木,並將其全家不分男女老幼一體斬絕五月,滿清在嘉絨地區設立懋功、章谷、撫邊、綏靖、崇化等五屯,駐軍屯墾,廢除土司,改用流官,並增設八旗成都將軍,專門用來鎮壓西南。
隨後大軍回師,一路走走停停休整,終於在九月要回到北京了。
不過乾隆高興了一會,就重重嘆了口氣,他媽的,六千多萬兩白銀啊!
這整個嘉絨地區的亂民丁壯不過三四萬人,就是拿錢去砸,一人一千多兩千兩,買他們全家都夠了。
這下面的官吏,實在是太貪了一些,什麼錢都敢拿,乾隆自己估計,起碼有兩到三成的軍,直接進了各級官吏的腰包中。
嗯,他還是少算了,就滿清這官場德行,起碼至少一半是養了碩鼠了。
「致齋啊!」乾隆親熱的呼喚著身邊的和坤。
此時和大人的地位已經開始飛速飆升了,因為他最會揣摩乾隆的想法,
是以說話做事最合乾隆的心思。
「這天下間,實心任事的總是少數,朕御極以來,整頓吏治最為上心,
可是這貪官污吏卻總是殺也殺不完,如之奈何啊!」
聽著有點不對味是吧,乾隆竟然跟和坤這樣的歷史頂級大貪談整頓吏治嗯,不對味就對了,因為最開始乾隆重用和坤,其實是想把他作為酷吏來用的,是想讓和大人去阻止越來越腐敗的官場。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種黑色幽默。
和坤這人,非常聰明,他知道自己能上位是因為去年的貼身太監高叢雲泄密事件,沉重打擊了皇帝的自信。
導致現在皇帝一不相信深宮的太監,二不相信身邊的漢臣,連高叢雲和于敏中這樣的都能背叛,在乾隆看來,天下的漢人都不值得信任了。
所以乾隆愈發信任身邊的滿人,這一年多來,不只和坤得到了提拔,相當多的滿人年輕一代都得到了提拔,現在就看誰能辦事辦的漂亮,更能得到寵信了。
但和沒有馬上接話,他知道這次大小金川之戰用了這麼多銀子,肯定是上下都有貪腐。
但這種貪腐,不是一個人拿了幾百萬兩銀子那種貪腐,而是一條線上全部腐爛,起碼是上千官吏上下其手,你一點我一點造成的。
你真要去查,不但查不出多少貪官,反而有可能大大的得罪人。
因為現在仗打贏了,一勝遮百丑,你現在去查功臣的過,搞不好就會被認為皇帝要待薄功臣,到時候貪官沒查到幾個,反而要惹一身騷。
這種跟全天下官員作對的事情,聰明的和大人才不會去干,也只有鄧陳常這樣的「傻子」,才會甘之若怡。
悄悄抬頭看了一看,果然皇帝眼中射出了稍許迷茫的神色,和坤就很慶幸剛才沒接話,現在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於是和大人低聲在我乾隆身前輕柔的說道:「萬歲爺,阿將軍,內大臣還是忠心為國的。
奴才聽說,內大臣此次親冒矢石,多次沖在第一線,能破索諾木,他居功甚偉。其餘咱旗人子弟,也多知萬歲爺聖恩,是以不避刀劍報答。」
和坤自然知道誰在乾隆心中最重要,故意先說的好話,果然聽到和也很推崇福康安,乾隆臉上情不自禁就露出了喜色。
「只是這天下,終究是咱們旗人的天下,那些漢臣,不過是管家、掌柜、護院一類,又身居高位,難免上下其手,罔顧聖恩。」
「慎言!」聽到和坤這麼說,我乾隆眼神一下就凌厲了起來,「我大清滿漢一體,爾是朕之近臣心腹,怎可做如此想!」
和坤噗通一聲跪下,壓根就不用醞釀,眼眶一紅,淚珠就滾落了下來。
「萬歲爺息怒,奴才得萬歲爺日夜教誨,自然知道滿漢一體的重要,只是奴才實在替萬歲爺不值啊!」
我和大人說著說著,早已淚流滿面,抽抽嘻壹,看起來比他自己受了委屈還難受。
「萬歲爺為了滿漢一體,對那些漢臣恩比天高,這些人竟然還不知足上下勾連。奴才...嗚鳴鳴,奴才恨不得去手刃了他們這些毫無良心的。」
和坤口中的上下勾連,就是指去年形同乾隆貼身秘書的太監高雲從,把乾隆的性格,喜好,平日對大臣的評價等全部泄露給外臣的事件。
這事在歷史上不出名,但對乾隆的影響極為巨大。
它沉重打擊了乾隆的自信心,一想到連身邊人都沒看透,自翊為也算千古一帝的乾隆就覺得渾身發冷,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也沒他想像的那麼偉大。
受了這個打擊之後,本來還願意在吏治等各方面保持強硬作風的乾隆徹底萎了。
他失去了和整個官僚集團繼續作鬥爭的心氣,開始轉而尋求在武功方面尋求心理慰藉,意圖留個好的身後名。
十全武功的想法,也就是在受到這個嚴重打擊之後,開始萌生的。
好面子的乾隆對此事也不願多提,因為實在太丟人了,是以和坤哪怕在哭,也只模模糊糊的說了個上下勾連。
不過這些話,那是真的說到乾隆的心坎里去了,要不是這麼多年的至尊之位鍛鍊了乾隆的心志,他都想跟和坤一起流幾滴眼淚了。
在乾隆看來,他真的很憋屈,他自覺沒有哪一點對不起下面的臣子,結果卻得來這樣的背叛。
而看到乾隆要emo了,和坤又立刻開始轉換話題。
「萬歲爺切莫因為這些一錢漢傷心,咱八旗的奴才,還是實心任事,忠心為國的。
此次大小金川之戰雖然耗費甚多,但終究使得西南安定又震鑷了惹薩某些野心之輩,這錢花得值。
至於那些被膽大妄為之輩貪墨的國帑,奴才一定讓他們全都吐出來!」
咦,乾隆異的看了和坤一眼,這可是上千萬兩,全都吐出來怎麼可能辦得到?
不過想到和坤一貫不做誇張之語,乾隆示意他詳細說說,該怎麼讓這些人把貪墨的錢吐出來了。
和坤只看乾隆的神態,知道自己又賭對了,皇帝在此時對他說大小金川之戰軍費被貪墨很多,其實本質上不是在說貪墨這件事。
呵呵,我大清要真有官不貪,那才叫怪事。
所以皇帝真正在乎的,是錢。
這大小金川打了六千多萬兩,把國庫打的空了一大半,可皇帝還想再下一次江南,再去這煙雨水鄉去看一看,這花費可不是一點半點。
同時,安南的形勢也越來越不對勁了,據說那河仙莫五已經打下了大半個交趾。
這可是前明遺民,一旦讓他挨著兩廣,天知道會搞出多少麻煩事,是以必須要懲戒,就算不擊滅,也要阻止他掌握交趾。
這兩樣,往少了說,沒有三千萬兩銀子根本擺不平,而一旦不能迅速解決,花費跟大小金川差不多也不是不可能。
「臣觀漢書所載,先漢武帝為北擊匈奴,為國家消彈大患,設贖死銀以充國庫。
今萬歲爺為了大清江山永固,哪怕背上罵名,也不得不南征北討,打擊不臣,這花的銀子遠不是先漢能比。
是以臣請萬歲爺沿襲先漢制度,設贖罪銀,充許天下官員罰銀免罪,這樣一來,他們辛苦貪墨的國庫,自然就會回到國庫,如此不取百姓一毫,而國用充足。」
贖罪銀這個導致滿清吏治徹底崩壞的制度,歷史上大約是在三年後1778
年和坤提出,隨後1780年開始施行。
但這個時空,莫子布在安南對滿清的威脅太大了。
而且從征緬之戰乾隆也感覺得到,莫子布的戰鬥力是要高於白象王的,
所以在乾隆心裡認為,要搞定莫子布,恐怕不會比打大小金川輕鬆多少。
打贏是肯定能打贏的,但單靠八旗是不行的,必須要動員綠營的炮灰,
而動用綠營,那就得花錢如流水。
因此這時候的乾隆在生出勿遺子孫憂想法的同時,也知道必須要狠狠搞錢了。
但乾隆嘛,裝了幾十年的聖君仁主了,還是稍微要點臉的,他看著和坤問道:
「漢武出贖死銀之後,身後名可不怎麼樣,朕雖然德薄,亦不願效仿,
使天下人以為朕在與民爭利。」
和坤再次拜伏在地,「萬歲爺不必出面表態,此事交給臣來辦,臣一力當之,必使萬歲爺不缺使用之銀,
若有罪,那是奴才錯會了上意又貪贓枉法所致,與萬歲爺無干。」
乾隆滿意了,和坤這還是要把鍋給全背了,於是揮了揮手讓和坤起來。
只要他不用留下惡名,是不是真的不用取百姓一毫,乾隆是不在乎的。
我大清廣有萬里,哪能個個吃香喝辣,有幾個百姓過得苦不是正常的嗎?
我大清三代賢君,攤丁入畝,永不加賦,給了天下人多少好處,現在有點困難,讓你們這些一錢漢出點錢又怎麼了?
這是你們報效朝廷,報效君王的時候到了。
十月,終於走上歷史上註定道路的和大人開始騰飛,乾隆任命他為他為軍機大臣,內務府總管大臣,鑲藍旗都統等職位,開始為搞錢做準備。
這個時空,我莫大王可以說是和大人的貴人了。
假如沒有我莫大王這麼一鬧,按歷史走向,和大人的仕途還會遭受不小的挫折,直到1779年才會開始一路高歌,
同樣是十月,征討大小金川的大軍回到北京,乾隆親自來京城南郊迎接。
此戰,打沒了滿清六千萬兩白銀,八旗兵戰死兩千多,綠營戰死上萬,
民夫損失數萬,可以說非常的慘。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滿清滅了整個嘉絨地區不服朝廷者,並把他們斬草除根,極大震鑷了青塘高原和西南有分離傾向的土司等上層貴族。
歷史上直到新中國,這一地區剩下的土司都還按制到京城朝貢,還是頗受滿清這兩戰之遺澤。
同時,滿清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斷斷續續三十年的大小金川之戰,為滿清在嘉絨地區鍛鍊出了一支極為驍悍,擅長高原作戰的當地土兵和綠營兵。
十三年後,福康安和海蘭察、朱射斗等人高原反擊廓爾喀,翻越絕域雪山千里奔襲加德滿都的作戰主力,就是參加過此戰的土兵和綠營兵。
十八年後,嘉慶差點在神武門被內務府開除的廚子陳德一刀捅死,最開始捨命為嘉慶擋刀,沒讓他成千古笑柄的,除了嘉慶姐夫拉旺多爾濟之外,
就是兩個因功抬旗的嘉絨藏民。
親自郊迎之後,乾隆又在紫光閣設宴,封福康安為三等嘉勇男,賜福康安給緞十二端,白銀五百兩,其餘官將都有封賞。
阿桂、福康安、海蘭察等人更是得到了圖像紫光閣的待遇。
此時,南邊黎維桃和阮文惠的哀求奏章一封接著一封,後黎朝的使者武陳紹也已經到了京城,但乾隆依然隱忍不發。
因為大軍剛剛回京,不休息個一年半載是不可能出動的。
同時,各地的火炮多掌握在旗軍手中,而此次征討的莫子布,也是以多炮多著稱,乾隆也需要提前把火炮運到廣東做準備。
是以,乾隆完全無視了黎維桃和阮文惠的哀求,只是暗地裡派人安撫,
他甚至連莫子布錫礦貿易特權都沒停止,意在麻痹莫子布。
十月中,乾隆命滿洲大臣,戶、兵二部滿尚書,正白旗人永貴南下廣州,就任兩廣總督,把他認為與莫子布有勾連的李侍堯換回。
又用尹繼善之子慶桂代替鍾音為閩浙總督,大肆整頓閩浙水師,準備隨時配合兩廣作戰。
十月底,福康安到家不過十餘日,乾隆就命他就任黑龍江將軍,這完全就是奔著索倫人去的。
同時,乾隆又命伊犁將軍,正白旗人伊勒圖,調駐防伊犁的西樊火手(錫伯)兩千,伊犁駐防馬隊兩千,秘密前往湖廣操練和適應當地氣候。
同月,形同巴達維亞之王的荷屬東印度公司總督彼得魯斯病逝,接替他的人是耶利米亞斯。
彼得魯斯雖然貪婪,但他在巴達維亞擁有其他人都不具有的威信,是荷屬東印度公司在爪哇島的壓艙石。
他病逝之後,余者皆不能完全服眾,明爭暗鬥更加激烈,整個南洋的混亂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