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婆羅洲的蘇丹國,其實跟後世人印象中的這種有國土,有官衙,有常備軍的蘇丹國,並不一樣。
在天方教沒傳入這個地區的時候,西婆羅洲的土著其實是非常原始的。
就比如達雅克人,他們就基本處在原始社會末期到奴隸社會早期這個時代。
除了西部靠海的達雅克-阿波人以外,其餘還處在茹毛飲血的階段。
而西部靠海地區,由於華人的到來而在元末明初開始進入文明時代。
隨後大明封閉海疆之後,他們逐漸開始接受由阿拉伯海商帶來的天方教。
並在這些海商手把手教授,甚至直接殖民的情況下,他們的社會與文化,迅速天方教化,開始不斷出現自己的蘇丹。
但這種文化與制度模式,也不能完全改變由生產力決定的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因此,此時的西婆羅洲蘇丹們仍然非常原始。
他們沒有疆域的概念,領土來自於實際歸於他統治的村落。
也就是說,這個村子屬於三發的蘇丹,那麼這裡就是三發蘇丹的領土,
他旁邊的村子屬於坤甸,那就是坤甸蘇丹的領土。
就在這麼塊不大的地方,五六個蘇丹,十幾個部族長老、土王,以及大量的各種小首領,星羅棋布雜居著。
彼此的領土如同斑點一樣互相鑲嵌在大地上,真正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所以,當興唐軍到達西婆羅洲之後,打的不單單是三發蘇丹,而是連帶著一大票各種各樣的土王全部掃清了。
而他們基本都沒有多少抵抗,最「激烈」的一戰來自三發鎮。
作為婆羅洲西北這片的牌面,三發蘇丹召集了兩千多丁壯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他們大約有五百杆火,其中大量各種粗製濫造的火繩槍,燧發槍不知道有沒有三十桿。
其餘的武器五花八門,甚至還有在一根木棍上綁著一塊尖銳長條石的石予。
先鋒官路易.庫倫上校看了一眼,就沒什麼興趣跟他們打仗了。
「黃,讓你的連上,我會讓其他連隊從左右包抄協助你。
記住,如果他們直接崩潰的話,就少開火,這些人作為承擔運輸職責的牛馬,還是稱職的,不要浪費了。」
黃四郎領了命令,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自己的連隊中。
他的這個連屬於客家第二團,除了他這個百總和少數精兵以外,都是手大腳粗的客家人,士氣高、減員補充快,因此很適合作為先鋒。
「咱們連主攻,三十丈一輪齊射,然後直接衝上去砍,武定團的兩個連會從左右包抄。」
「三十丈能打著啥,百總這是要抓活的嗎?」有個隊正大聲問道。
「就你話多,一會你們隊自己背彈藥和糧食。」黃四郎白了他一眼,把手一揮,「齊步前進!」
三發蘇丹挺著大肚子,穿著來自中國的絲綢長袍,臉上的表情很有些難看。
人一過萬,無邊無際。
其實兩三千人也很多了,吵吵的聚集起來,烏決決一大片。
但人越多,三發蘇丹的就越難受,因為他從這些人身上感受不到一絲安全感。
他知道,這些丁壯,吃他的辣粥和炸香蕉很在行,一個人能當三個人用。
但打起仗來,特別是和唐人以及荷蘭人打仗,三個人也未必能當一個人使用。
『打不了,打不了,父親,這仗沒法打,這些唐人比荷蘭人還凶!」
三發蘇丹的長子搖頭晃腦的跑了回來,他嚇得滿臉黑汗,搖頭頻率之快,腦袋都差點要搖掉了。
三發蘇丹看了看平素裝的那麼勇武,欺男霸女比誰都在行的兒子給嚇壞了,就知道這仗肯定是打不成。
因為在這的兩千多人中,只有長子手底下的百來人是真正的武士。
平日裡和唐人以及其他蘇丹、土王爭鬥,都是看著百來人的,只要他們說打不了,那就一定打不了。
咚咚的鼓聲從遠處傳來,蘇丹親自拿過長子胸前掛看的望遠鏡看了起來只見遠處田野間一支身著紅袍,頭戴紅色鐵盔的隊伍,排著整齊的隊伍,在鼓聲指引下,踏步連環而來。
他們雖然只有兩百餘人,但就這麼薄薄的兩排線列,卻走出了一往無前的氣勢,雪亮的刺刀,照的三發蘇丹心裡一陣發慌。
然後左邊和右邊也有人驚叫了起來,武定團的兩個連隊,飛速完成了遷回。
一支龍驤驃騎兵也在田野上來回馳騁,就像一隊瞄準了野牛群獅子正在挑選目標一樣。
「這是唐人來的天朝官兵,走,快走!」三發蘇丹看了看北面,一股發自內心的顫慄感傳來,他丟下幾千人的丁壯,帶著一百多武士拔腿就跑。
他不傻,他手下的丁壯也不傻,人家門清,一看蘇丹調頭就往三發城中跑去,他們也烏決決的呼朋喚友,轟的一聲,就做鳥獸散了。
「我....我頂你的..。」黃四郎憋著一口氣了,這可是他當了百總之後的第一仗,還想著狠狠露臉打個大勝仗呢。
媽的,現在勝是勝了,可我還沒開打啊,離著四五十丈呢。
「追,快追,別讓這些人跑了!」足足愣了五六個呼吸,黃四郎才反應過來。
然後手下的士兵也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了,立刻豪叫著開始追擊。
兩個小時後,當王無病到達三發鎮的時候,就看到了三發蘇丹帶著全家男性,脫光了上衣跪在鎮門外。
象徵他統治權的權杖和羽毛頭冠等物品,也規整的擺放在身邊地上。
『事大人,三發蘇丹已經叩頭請降了,我們所有的條件他都答應,只希望咱們能繼續讓他統治這個地方。」
王無病現在是五軍都督府的左金事,主管軍紀、訓練一般作為出征軍隊副職外派,所以路易.庫倫稱呼他為金事大人。
這也說明,莫子布的五軍都督府實際上應該叫樞密院或者大都督府,只不過樞密使/大都督由莫子布親自擔任而已。
王無病左右看了看,沒發現士兵有什麼傷亡,連戰場上都乾乾淨淨的,
別說惡戰,就是戰鬥應該都沒發生。
除了官兵們黑著臉有些不太興奮以外,什麼異常都沒有。
路易.庫倫知道王無病在疑惑什麼,「沒有發生什麼戰鬥,就是大家一路追了十幾公里被累壞了。
這位蘇丹很聰明,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天知道在我們來之前,有多少強力人物『調教』過他以及他的祖上了。」
王無病徹底無語了,「我們要求徵調四千人做民夫,並提供一千石糧食以及一批騾馬的條件,他都同意了?」
「都同意了,並且人現在就已經送來了。」路易.庫倫上校指了指遠方。
兩個小時前這些人還是來阻擋興唐軍的士兵,而現在,已經成了鶉般擠成一團,可以隨意使用的民夫,甚至可以說是奴隸了。
王無病也不好說什麼了,你就說這麼聽話的投降派,他還能幫你安撫土著的情緒,誰來走一遭,他也不會動這樣的人啊。
『還真是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啊!」王無病感嘆了一聲,「進城,
把咱們登陸三發的消息散布出去。
這個土王,讓他..,還是先讓他管事好好配合我們吧,最後怎麼定奪,
等戰爭完畢,由大王決定吧。」
西元1774年,1月7日,滿清乾隆三十八年,冬月二十五。
莫子布以瑞恩斯坦准將為主帥,五軍都督府左金事王無病為參謀將軍。
出動近衛軍的羽林團,鎮軍的武定、龍旗、共和第一團、客家第四團並志願兵兩千人,一共八千人,自嘉定出發。
莫子布在嘉定拜將的時候,宣布自己是受同胞泣血請求到西婆羅洲主持公道的,因此這支出征軍被稱為義兵。
義兵沒有選擇在山口洋登陸,更沒有選擇直抵坤甸,而是先拿下了納土納島,然後占據三發,先在西北角取得立足之地。
而後瑞恩斯坦開始大肆宣揚,表示他整軍完畢,立刻就會南下攻打大港、東萬律、高坪等地,刻意營造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