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聲笑語和繁瑣的儀式中,莫子布累得都快昏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甚至連說過什麼話,都有點記不清楚了。
搖搖晃晃的莫子布進了洞房,就看見一個稍微有些黑,瘦瘦小小的小女孩穿著大紅霞,笑眯睬的看著他。
「你的鳳冠呢,怎麼把它給取下來了?」莫子布愣然的問道。
「嘻嘻!」詩詩笑著撲了過來,「夫君不是說過,你我非常人,不讓搞凡俗的那一套嘛。」
說到這個,莫子布想起來了,鄭信嫁女兒的時候,用的是遙羅人的那一套規矩,結果被莫子布給否了,最後才採用的中式。
當時,莫子布用的就是這個藉口。
好吧,莫子布也不管了,他一把就將小小個的詩詩拎了起來。
他跟鄭信,那就是整個南洋漢人最重要的大王,鄭信手裡是南洋最強勢的漢人族群潮州人。
莫子布這邊有大量肯種地的客家人,閩南人也基本在向他靠攏。
他們兩能和諧,就是南洋華人最重要的事情。而能證明他倆非常和諧的標誌,無非就是莫子布與詩詩儘快誕下子嗣。
只有當這個孩子出現,暹羅與河仙的兩個漢人集團聯繫穩固之後,暹羅才會放心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向西去真正征服下緬甸。
莫子布也才能放心把屁股對準暹羅,全力進入安南參與這場難得的吃雞大賽。
果然,十幾分鐘後,有個瘦瘦的新媳婦撐不住了。
我莫大將軍自從入了嘉定城,就忙的跟什麼似的,壓根沒心情來想這些事。
結果到了今晚終於放心下來,那戰鬥力。
「吳,吳!」詩詩在掛著蚊帳,勻速搖晃的大床上探出頭,滿頭大汗的哇哇喊叫了起來,「快點過來,該你了。」
莫子布也探出頭來,什麼叫該你了,這還能有替補?
結果還真有替補,隨著詩詩的喊聲,一個穿著泰式長筒裙,身材圓潤,
豐滿到要爆炸的女人走了過來。
咦?
莫子布揉了揉眼睛,這女的,好像有點眼熟,
詩詩匍匐著,在莫子布身下扭過頭嘻嘻一笑,「眼熟吧,披耶羅勇還記得嗎?這就是他的三女兒。
不過現在是我表姐了,母親收養了她,以後她生下來的孩子,也算作我的。」
莫子布想起來是誰了,這不是披耶羅勇的三個漂亮女兒之一嘛。
老大成了鄭信的寵妃,老二給了老婆被緬人殺死的披耶碧武里鄭敏成。
老三原本由王后吳萱送給他,但莫子布沒有收,扔給了鄭莫賽,
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又轉到了吳萱這邊,看來是調教一番改姓吳了。
莫子布稍微一想,明白了,這詩詩的身體,看著就不像是個好生養的,
為了儘快誕下子嗣,於是讓她帶了一個替代品來。
可能吳萱覺得帶上一個鄭家的堂妹或者吳家的表妹來,都有可能削弱詩詩作為遙羅與河仙這個紐帶的唯一性,於是乾脆選了這麼個早就定給莫子布的女人過來。
既然是這樣,莫子布就不客氣了,他從詩詩身上抽身離開,後者則趕緊一翻滾,如蒙大赦的躲在角落去了。
然後不一會,她又好奇的爬了過來,眼晴瞪的溜圓。
「天老爺,這一個就能餵飽五個孩子了吧。」
莫大將軍這邊炮火連天,千里之外的廣義府平山縣也在炮火連天。
西山軍自拿下歸仁以後,軍力就開始急速膨脹。
從歸仁北伐前,阮文岳再次改變了軍制,將原本五大寨主的軍隊,變成了中、前、後、左、右五個屯。
不愧是張文獻這種研究帝王之學的毒土教育出來的學生,阮文岳這樣一來,又把合伙人形式的五大寨主,變成了五方屯將,正式成他的下屬了。
但他這搞法,土豪阮樁等人還好說,他們都是越人,伏低做小也能低的下去。
但對於李廣才和李集亭來說,這就很難忍受。
特別是李集亭,這位暴躁老哥入伙的時候都不肯稱寨主,這時又怎麼能忍受給阮文岳當屬下。
而李廣才身上背著任務,只能盡力的安撫李集亭,同時他心裡,也忍不住想要開罵。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與阮文岳這種兵不過一兩萬就要急著收權不同,我莫大將軍,那是真的捨得,有氣度。
哪怕就是他李廣才這樣暗通過羅阿爺,又確實有些忍受不了軍紀的,照樣大把銀錢灑下來,要船給船,要槍給槍,還許他自便。
兩相對比下,本來是來勸李集亭的李廣才,把自己也給勸出火氣來了。
李集亭氣呼呼的說道:「胡不岳這個雜種不是個能共事的。
這一路來惡仗都是老子給他打的,結果不趕緊給老子劃地盤,還想吞了老子的兵,這平山我不打了,看他怎麼辦!」
李廣才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兩人開始作壁上觀。
此時西山軍還沒有經歷大戰的洗禮,戰鬥力遠不能跟幾年後相比。
相反在西山軍中,李集亭手下都是彪悍高大的廣東惠州人,作戰非常勇猛,經常作為先鋒出擊。
李廣才的幾百海盜軍火比例超六成,還有一門帶炮車的野戰炮,攻堅戰一般都由他負責。
這兩人不動開始摸魚之後,西山軍的戰鬥力一下就降低了不少。
同時在平山縣,張福巒從順化調來了三千相當于禁軍的正營兵防守。
羅阿爺為了讓張福巒相信他是跟著順化朝廷的,也派出了兩百火槍手,
並且幫助順化朝廷招募了七百多歐洲、日本僱傭兵。
他們的火力遠不是西山軍能比的,又是守城,兩千多杆火,打的西山軍抬不起頭來。
「大哥,不能打了,城頭槍炮太猛,兒郎們傷亡太大了。」阮文惠策馬來到帥帳提醒著兄長阮文岳。
所謂是金子始終都能發光,自西山寨舉兵以來,阮文岳、阮文侶、阮文惠三兄弟各帶一部,打到現在,只有阮文惠魔下的左軍,戰鬥力能與李廣才和李集亭部相比,
阮文惠雖然只有十八歲,但勇猛又有膽略,喜歡用奇,擅長穿插伏擊,
作戰更是身士卒先,深得西山軍上下擁戴。
每逢戰鬥,只要聽到是阮文惠指揮,個個都願效死力,是以他很快就成了三兄弟的一塊招牌。
張文獻聽到阮文惠這麼說,就狠狠瞪了阮文侶一眼,就是他阮文岳收緊對李廣才和李集亭供應的。
不過對阮文岳說話的時候,張文獻就溫和了許多。
一是阮文岳的身份必須要尊重一下,二來張文獻知道阮文岳這麼做,也算是有點苦衷。
而且張文獻也不是反對限制這些北人,而是覺得時候還沒到,於是他瞪了阮文侶之後,儘量溫和的說道:
「看來此時還不是拿下那些客兵的時候,大事未成,還需要這些北人出力,大將軍還要予以安撫。」
阮文岳此時也已經自稱安民大將軍了,與我莫大將軍一時瑜亮。
他見張文獻說了話,只能點了點頭,「我省得,軍糧輻重、民夫丁口等事,我親自去調撥一些出來。」
這說來說去,都是安南盤子太小的緣故。
此時的態勢,乃是莫子布占據了嘉定周圍,雖然富安、平康兩營沒有拿下,但也拿走了廣南三百萬人口中的九十萬上下。
西山軍居中,占據了平康、富安兩營,歸仁一府和大半個廣義府,人口大約有七十萬。
廣南阮氏的順化朝廷則占據著剩下的廣南、廣平、布政、正(富春)、
舊(愛子)五個營加會安城,大約還有一百四五十萬人左右。
這三方不但西山軍占據的地盤和人口是最少的,更嚴重的是,由於他們出身太低,莫子布又在南方搞與世家高門合作的策略,莫家本身也要算是廣南的高門之一。
這導致平康和富安兩營的漢家高門全部跑到山上躲了起來,不跟西山軍合作。
而他們一跑,西山軍連拉夫的人都沒有。
因為你不可能讓軍隊下鄉去拉夫,他們是做不了這種事的,讓他們去拉夫,跟放縱他們去搶劫沒什麼區別,更別說百姓也是會跑的。
而西山軍起兵的歸仁府本來就是經常鬧事的地區,又是此次起兵打的最激烈的地方,好多地方算得上已經被打爛了。
這就導致西山軍的補給極為困難,在軍糧、器械、民夫乃至地盤都只有這麼多的情況下。
阮文岳自然傾向於大部分給自己人,只給李廣才和李集亭殘羹冷炙了。
「師父,如今還是得靠您出馬去勸一勸。」阮文岳想了想,自己有些拉不下來面子,於是又開始求張文獻。
張文獻沉默了一下會,然後領命出去了,但他心裡知道,即便到了這個地步,阮文岳還是不願意給多少好處出來。
現在讓自己去,也沒說給多少東西,顯然還是打了先糊弄過去的主意。
那麼這樣一來,這北邊來的二李,就要儘快想辦法除去,不然他們被阮文岳逼急了,鬧起來就會相當麻煩。
想著想著,張文獻看了一眼營帳中正在跟阮文岳說話的阮文惠。
原本看阮文岳是三兄弟中最合適開基立業的人選,現在看來,恐怕要靠十八歲的阮文惠了。
四月底,西山軍與順化朝廷的平山之戰落下了幕,張文獻雖然已經盡力忽悠。
但李廣才和李集亭也不傻,兩人打定主意不見兔子不撒鷹,一直嘴上答應著是是是,但就是不出力。
於是平山之戰最後竟然以西山軍無法攻克平山縣城為結束,五月初,阮文岳帶著萬餘敗兵回到了歸仁。
在張文獻的苦勸下,阮文岳也開始嘗試做了一些安民的舉措,哪怕爭取不到平康營和富安營的漢人高門支持,那也要把歸仁府經營好。
同時,阮文岳也認識到了李廣才和李集亭的作用,他終於含淚大出血了一次,拿出了大批資源供給二李,成功再次團結了人心。
而在順化,張福巒的騷操作來了。
平山之戰以前,順化朝廷是沒多少盈餘的,因為這些年財政被張福巒和他的同黨們侵占的太多了。
是以此次正營兵出發到平山,朝廷只給了一個『首付』,剩餘則是由張福巒出面承諾的,打勝了不但給三倍銀,還要大大的給賞賜。
至於會安出的小一千人,張福巒本著一視同仁的原則,也是口頭予以白蝶。
等到現在打贏了,一算軍和賞銀,起碼要支付五萬兩以上,張福巒立刻就捨不得了。
話說這已經很少了,平山的守軍至少有五千人,一人平均才十兩銀子。
且軍官肯定要拿大頭,到士兵手裡平均可能也就六七兩銀子,這還是包括撫恤在內的。
結果,張福巒看了看順化幾乎空空如也的國庫,一想到這五萬兩幾乎都要自己出,他頓時不幹了。
這老小子死到臨頭了還捨不得錢,他高調宣布自己捐出五千兩,然後希望其他人也跟進,大家捐一捐,湊一湊。
可他都這樣了,其他人能多有責任心,定王阮福淳的內帑還有十幾萬兩,但他也只肯出五千兩。
其餘蔡生等張福巒黨羽,最少的竟然只肯出二十兩,最多的蔡生也只出了一千兩,吵吵鬧鬧一個月,只湊了不到兩萬兩。
這一下,徹底把正營兵們的怒火給點燃了,戰死士兵的家屬四處鬧事,
甚至衝擊了一次宮門,到王城外來哭喪。
在這種情況下,張福巒最終又咬著牙加了一點,到處攤牌,湊起了三萬兩,按人頭給軍餉,賞賜幾乎等於零,算是勉強把事情給按了下去。
但是順化的軍心,徹底沒了,這可是阮氏廣南國的根基,形同禁軍的正營兵啊!
同時,下一次再有事的時候,會安的歐洲傭兵和日本切支丹浪土,也肯定不會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