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仁,西山寨的起兵,非常迅猛,五大首領分路出擊,很快就打下了歸仁周圍的大小村鎮寨。
而他們打出的擁立王孫阮福腸的旗號,很順利的就得到了許多被阮氏壓迫百姓的支持。
這些可憐的百姓們了,還不知道大劫將至,心裡懷著樸素的願望,以為清除了張秦檜這個奸臣,擁立有賢名的王孫腸,就可以回到以往的好日子。
因此不過兩個月的時間,歸仁甚至順化都開始瘋狂傳播一個諺語,叫做兵朝兵國傅,兵兵皇孫。
國傅指的就是右輔張福巒。在安南的漢越語中是個語氣詞,表示自己這方,也有大聲呼喊的意思。
綜合起來的意思,就是朝廷的兵,不過國傅張福巒的走狗,我們這些發出吶喊的兵(指西山軍)乃是擁護皇孫的正義之師。
當然,這個諺語,也是張文獻讓人出去宣傳的。
是以從最開始,西山軍做法,就不是安南歷史上那些小打小鬧農民起義能比的,甚至比中國歷史上很多農民起義軍的組織度都高。
它有自己的口號、綱領和目標,還能熟練利用識言、諺語等。
放到中國,也只比「闖王來了不納糧』和『殺清妖,上天堂」這種神仙級別的差。
不過在連續奪取很多地盤,兵馬膨脹到萬人之後,阮文岳遇到了一個難題。
那就是歸仁巡撫阮克宣這老東西,實在是太苟了。
他手裡有六千正規軍,兵械齊全,還有一小支騎兵隊伍,但他就是不主動出來進攻。
這歸仁城,城高牆厚,護城河環繞,還有大炮數十,城東面就是港口,
不虞後路被斷不說,還能隨時得到順化來的支援。
若是打不下歸仁,等到順化調一兩萬兵來,他這隻有三四百杆火的烏合之眾,就要扛不住了。
一籌莫展之際,張文獻又給阮文岳獻上了一個狠招。
他讓西山軍故意上演了一出分贓不均的戲碼,搞得好像在內訂。
同時又派人去向阮克宣投誠,說他是被裹挾的讀書人,並非要從賊,實屬無奈。
只要阮克宣願意饒恕了他的罪過,他就把阮文岳綁來。
張文獻一副讀書人的樣子,立刻騙取了阮克宣的信任,阮克宣當然願意,他又不用付出什麼,萬一真的把阮文岳逮住了呢。
結果,他還真『成功』了,張文獻很快如約把阮文岳裝在囚車裡面送了過來。
阮克宣大喜,驗明正身之後,特許張文獻一行二十餘人進城,還讓人擺酒宴招待他們,阮文岳則被押入大牢,等待送到順化。
然後就出事了,張文獻帶進城的二十餘人中,全是手上至少十幾條人命的殺人狂魔。
他們把阮克宣派去的手下灌醉後,趁著凌晨在城內突然動手。
這些人先去監牢殺死獄卒救出阮文岳,然後打開牢房將所有犯人都放了出來。
罪犯們在城內大砍大殺,吸引了全部官軍的注意力,阮文岳則親自帶兵打開了城門。
十幾里外的西山軍收到烽火為號,立刻開始狂奔而來奪城,戰鬥到中午,阮克宣的歸仁官軍大敗,降者數千。
至夜間,突圍不成的阮克宣被俘殺,妻女都成了阮文岳的戰利品,這場蓄謀已久的起事,終於鬧大了。
李廣才望著陷入血火中的歸仁城,眼晴里沒有半分憐憫,他知道,廣南人的苦難日子,才開始呢。
阮家的貴族,好歲是吃的快飽了的,西山軍這些人,包括他自己,則是剛放出籠子的野獸,沒吃飽之前,是不會有什麼仁慈的。
如果硬要排個序的話,西山軍也就比敲骨吸髓的張福巒,好上那麼一點點。
「一定要把口信送到接頭的人那裡,告訴他,西山寨的火,已經點起來了!」
小表妹阿珍咬著嘴唇,臉色緊張的有些發白,接過僕婦遞過來的嬰孩時,還差點失手掉落到了地上。
陳成吉摩了一下妹妹的頭頂,非常自信的鼓勵著她:
「阿妹你放心,哥哥們屍山血海都闖過來了,絕對不會有失的。過了這一關,咱們六房也要雞犬升天了,」
周圍的陳家六房子弟紛紛點頭,興奮溢於言表。
嘉定陳家分了三支,第一支就是陳上川的子孫,他個因為大多在阮家做官,很多習慣已經京族化,比如開始用墊字。
所以陳上川的兒子叫陳大定、陳大勝,孫子叫陳大力,重孫子叫陳大言。
第二支,就是陳上川的兩個弟弟的子孫,他們由於不需要出來做官,所以還守著漢人的傳統。
他們第三代人的字輩為光,也就是陳光耀、陳光祖、陳光泰這一支人。
除此之外,第三支,也是人數最多的這一支,他們的來源很複雜,有陳上川的宗族兄弟,有他收的義子,有他親兵親將的後人。
這一支人俗稱六房,第三代的字輩為成,也就是陳成山、陳成吉這一支八為莫子布生下兒子的小表妹阿珍,就是陳成吉的親妹妹。
這是他們在芭提雅血戰中,光是成字輩的血親就戰死二十七人之多,硬生生打出來的待遇。
一直以來,六房在陳家內部地位不高,所以陳成吉才說,如今過了這最後一關,馬上就可以一飛沖天。
車隊繼續向前,阿珍抱緊了懷中這個不是她孩子的嬰孩。
我莫大王長子可太重要了,比她這個母親還重要,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左營兵確實出問題了,阮仲明看著那些傢伙,呼嘯著衝出軍營之後,就跟心腹們滿頭大汗的從後門溜了出去。
然後早就在那裡等候的天賜衛土,直接把他們帶到了武定城,之後的事,他就不用管了。
而那些在河仙囂張慣了的左營土兵,包括一部分軍官,怎麼可能被阮仲明的嚴刑峻法管住。
一個該隊吐了口唾沫,「媽的,營頭的膽子越來越小了,咱們光是左營兵就有兩千,嘉定城還有四個營足足八千人,還怕河仙那兩三千人幹什麼!」
「他撈夠了唄,聽我兄弟說,嘉定的宗室炯爺跟掌營可不是咱們這樣小打小鬧的搞點,他們是直接去武定城讓鄭家交買命錢的。」
一個小軍官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接口說道。
周圍的軍官和士兵聽完,紛紛破口大罵。
都罵掌營阮仲明不是東西,一定是自己撈夠了要走人了,或者是拿了鄭家的錢,故意不讓他們出營的。
鋪天蓋地的罵聲中,偶有幾個清醒的,覺得鄭家那位駙馬不好對付,但根本沒機會說出口,說了也沒人信。
而且,所有人都很默契的往一個方向去,就是靠近嘉定的方向,大部分人都得到了一個他們假裝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
五千兩銀子啊!宋該隊左右看了看,左營兵雖說有兩千人,但有一部分空,實際上一千五百人都沒到。
至於具體多少,沒人知道,因為左營兵已經快一年時間,沒有進行全營合練的大會操了。
而這一千多人中,有膽子拿刀捅人的不知道有沒有一千,就算平分,一人都有五兩。
不過宋該隊冷笑一聲,自然不可能平分,他有八個心狠手辣的義兄弟,
誰敢來搶,那就小心刀劍無眼。
剛出到城外,被壓抑已久的左營兵就已經搶劫了不少東西。
硬生生被關了七八天的他們,隨著搶劫的開始,就不像以前阮仲明等高級軍官在的時候,還能收住手了。
失去了約束的他們,越來越放肆,慢慢從敲詐勒索,變成了直接持刀搶劫。
這種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的零元購,對所有的人類,乃至所有的生物,都是一種極致的刺激。
有所區別的,只是某些人能因為道德、法律等存在,可以約束住自己而已,但這些左營兵顯眼不是那種人。
劫掠的隊伍從北門開始蔓延,附近商鋪和過往客商,紛紛被波及。
這很快激起了所有河仙百姓的怒火,他們從城內各處趕來,不一會就憤怒的與左營兵們毆鬥了起來。
而在此時,宋該隊等人繼續宅目標明確的繼續向北,很快就發現了小表妹阿珍所在的車隊。
陳成吉拔出腰間的燧發手,帶領幾十個侍衛立刻放棄了車隊,掩護抱著孩子的妹妹阿珍撤退。
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只要造成左營兵衝擊車隊,剩下的就交給輿論去推波助瀾吧。
一夥左營兵看到侍女們花花綠綠的衣服,狂笑著沖了上來,然後就狠狠挨了一頓火。
不少左營兵的軍官大驚,但想到這可是押送幾千兩銀子呢,護衛有火,也不奇怪。
隨即,一聲狂叫飆出,宋該隊上前一看,各種綾羅綢緞,銀金器裝滿了箱子。
「哈哈哈,所言非假,發財了!」
更多的狂呼亂叫響了起來,所有人都在撲向這些財寶,並且非常迅速的打了起來。
宋該隊和幾個兄弟護著一車財寶,估計有一兩千兩銀子,他毫不手軟,
一刀就把一根伸過來的骼膊給砍斷了。
殺紅了眼睛的他,已經無暇過多思考,現在想的,就是如何保住這潑天的財富。
河仙北城門附近,受夠左營兵日常欺壓的百姓們奮起反抗,很快就把左營兵給擊退了。
這並不稀奇,左營兵有武器,他們也有武器。
他們是一盤散沙,肩膀上扛著布,手裡提著雞鴨,牽著豬羊的左營兵,
同樣是一盤散沙。
憤怒久久不能平息,然後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裡面。
那些喪心病狂的左營兵襲擊了仁德公長子和長子之母,若不是衛隊奮勇反擊,幾乎都要被他們得手了。
這幾年來,莫子布這個名字,仁德公這個旗號,在河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河仙居民中,很多人的父兄子弟就在莫大王魔下當兵。
因此得了莫子布好處的,把莫子布看做驕傲與希望的,數不勝數。
他們實在不敢想像,這要是被左營兵得逞了,仁德公的長子和侍妾會...:。
「欺人太甚了,這河仙、嘉定都是我們明香人的,憑什麼我們這些華民,該受廣南人這樣的侮辱!」
「拼了,跟他們拼了,老子再也不受這樣的窩囊氣了!」
憤怒如火山一樣猛烈的噴發了,人群開始蠢蠢欲動。
就在此時,幾個平素在百姓中頗有威望的人站了出來,他們跳上牛車,
手裡提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的銅鑼,眶眶的敲響。
「大家不要魯莽行事,走,我們去向公爺請願,別人不管我們,我不信公爺也不管。
要打殺那些為非作歹的廣南人,還是得讓公爺帶著我們。」
這一瞬間,明明就是左營兵做的惡,很快就變成了廣南人在作惡,
「對,咱們不但要趕走那些廣南人,還要拿回嘉定,拿回我們明香人的土地。」又有人喊道。
當然,還有人在喊,「得讓五公子回來,讓仁德公回來,帶著他的大兵回來,殺光那些廣南人,為我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