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布再一次拿起了燧發槍,周圍的近衛連士兵,把他緊緊擠在了中間莫子布這個近衛連現在只有八十多人,因為有一部分隨著王無楚潛入進城南去了。
不過除了近衛燧發槍連以外,還有炮兵連讓.雅克上衛這一百多人,人數倒是與襲來的緬軍騎兵差不太多。
「讓開,讓開,就緬人這些騎兵,就能把我們嚇破膽嗎?讓他們來,沒有弓矢的騎兵算什麼騎兵?」
莫子布憤怒的把周圍擠著他的士兵推開,他知道士兵們是好意,但這時本來所有人的心理壓力就大,要是他這主帥還慫了,仗還怎麼打?
而且莫子布的話是沒錯的,南洋的騎兵,不管是北鄭還是緬軍,騎兵都不是後世人以為的那種來去如風,奔騰如雷的草原騎兵或者中原鐵甲精騎。
根據清緬戰爭中記載,緬軍步兵無甲冑、弓矢,以火器、鏢子(長槍)
為主。
騎兵戰馬矮小,速度慢,素無騎射,唯以刀槍驅趕。
也就是說,這些騎兵不能在馬上進行騎射,至少是大部分人不能騎射,
作戰的方式只有騎馬砍殺,唯一的作用就是追逐驅趕。
眼見緬軍騎兵奔馳而來,讓.雅克上衛在莫子布命令下,將所有火炮圓形擺放,做成車陣以為阻擋,燧發槍手分立火炮後面。
緬軍騎兵散的極開,鋪天蓋地而來,顯得氣勢非常足。
莫子布先命炮兵開火,但效果並不大,十幾炮只不過打死緬軍騎兵十餘騎,差不多一炮一個。
莫子布氣得牙咧嘴的,這就是沒有霰彈的後果,要是有霰彈,這些垃圾騎兵根本就不夠打的。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那就是讓緬軍騎兵分散的更開了。
分散開了,確實有利於騎兵減少傷害,但同時也減弱了衝擊力。
莫子布見狀,立刻在圈內用手拍士兵的肩膀,而且是隔一個拍一個。
被拍到肩膀的士兵立刻前出,用刺刀防備,沒被拍到的將手中燧發槍舉起準備射擊。
越來越近了,緬軍騎兵開始了最後的衝擊,莫子布看見他們確實沒帶弓箭,立刻放心下來了。
正因為對面沒有弓矢,所以他一直等著,把這些緬軍騎兵放到四十米才命令開火。
而沒有開火的士兵,一直保持著裝填的狀態,手持刺刀等待敵騎的靠近。
這種聰明的開火方式,反倒提高了精度。
畢竟都只距離四十米左右了,騎兵陣型開始變得密集,哪怕是滑膛槍,
也會有很不錯的命中率。
緬軍騎兵沖了兩輪,甚至還一度衝進了炮車陣內部,但都被炮車阻擋了衝擊的速度,士兵們豪叫著與莫子布一起,用燧發槍上刺刀給趕了出去。
這種一半刺刀,一半火槍手的配置,簡直就是完美的車陣組合,只要限制了騎兵的衝擊力,他們就完全是靶子。
緬軍集中沖了兩輪,最少損失了六七十人,完全打不下去了。
不過他們還算是精銳,軍官還能控制隊伍,仍在遠處想要繼續集合再試一次。
結果這個傻子騎兵軍官殺紅了眼,忘記了他們衝擊的是炮兵陣地,他們還在豎立旗幟集結士兵呢,莫子布這邊的法蘭西炮手早就開始裝填了。
等他們在一百米左右集結完成的時候,莫子布突然下令早已瞄準的九門野戰炮開火!
好傢夥,簡直如有神助般,第一炮就命中了豎立著的旗杆。
旗杆應聲而斷,緬軍騎兵主將被一門八磅野戰炮的炮彈命中,連人帶馬直接砸成了肉泥。
其他騎兵也沒好多少,十幾秒鐘的時間,報銷了三四十號。
這加上之前的傷亡,已經接近了三成,緬軍騎兵再也不敢停留,各個拼命抽打著戰馬,瘋狂逃竄。
不能騎射的騎兵就是這麼弱雞,不提打不打得過,他們連對車陣造成傷害的能力都沒有,最多可以威脅下正在行進中的步兵橫陣。
而在正面戰場上,五千緬軍在督戰官的逼迫下,不斷被擊潰又不斷重整上來。
他們顯示出了一個新興王朝正規軍應有的戰鬥力,陣亡一成多,傷亡快三成,仍然還沒有失去建制,甚至還有上前的勇氣,
但他們很快就面臨了滅頂之災,莫子布親自指揮著第五燧發槍近衛連掩護炮兵上前。
火炮以遠超步槍的威力,很快連續兩次擊潰了緬軍的整隊,使他們再次死傷兩百多。
這下,緬軍再也沒能力出動仰攻了,連兩翼的督戰官都膽寒,不敢再逼迫緬軍上前。
但莫子布這邊也不好受,炮兵和近衛連還好一點,正面的主力由於有段時間失去了火炮的掩護,被緬軍火炮打完步兵沖的戰法打的很狼狽。
最正面的河仙團第七連損失慘重,至少戰損了三十名士兵,一度被迫退到後面整隊。
而整個河仙團、義從團和坤阿拍耶勃底的火槍手,最少損失了一百三十人左右,陣亡接近全軍的百分之十。
我中你媽的!本錢太小,只能養得起連帶水手兩千人的莫大龍頭心疼的臉頰直抽抽,跟老子玩硬的是吧。
媽的,那就大家都別活了!
莫子布也有些上頭,立刻命令步兵收縮,然後把炮口對準了浮橋。
你拼命老子也拼命,炸了浮橋再把軍艦打橫封鎖T字形的河口,我看你什麼時候能攻陷阿瑜陀耶!
梯訶波底在南大營軍寨哨塔上看見,也知道打過火了。
嗯,打過火的意思不是打的太狠,而是因為打的太狠卻沒打贏。
這就麻煩了,他帶來的五千人是要去搶貢獻阿瑜陀耶城頭功的,不能把自己的嫡系拿去跟那些妙香人死磕。
而且這五千人還要用來壓制蘇基將軍,因為白象王只是讓梯訶波底帶代理主師,可沒說他能隨便處置蘇基將軍這種緬軍大將。
且蘇基將軍這種緬軍大將背後,往往有一個龐大家族,就算是白象王要處置他,也要講究一個技巧,梯訶波底就更別想了。
「諸位,辛信驃的忠誠奴僕們,看來我們必須要調集大軍發起決定性的攻擊,才能把妙香人從山頭驅逐,掩護我大軍渡河了。」
梯訶波底說完,眼晴左右一看,黑黑的麵皮上,滿是奸詐。
他說這話,當然不是要繼續打,而是要讓下面人出來勸阻,那麼他就可以借坡下驢停止攻擊,去和妙香人談判。
但話說完了,下面卻沒有馬上出來接話,梯訶波底緩緩往右側了側身體,目光落到了將軍蘇基的身上。
「南大將,你攻擊城南妙香人數月,雖然不克但必定有所心得,在你看來,我等要如何應對啊!」
將軍蘇基知道,全篇話的重點,就在於「不克』這兩個字上。
這兩個字就是黑鍋,他應對稍有不慎,立刻就會扣到他頭上來。
「城南妙香人雖非暹羅經制之軍,但他們在暹羅有大富貴,抵抗之心遠勝一般遙羅人。
南大營軍雖攻不克,但殺傷甚多,已經在事實上壓制住了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嗯,這句話的重點,也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上,梯訶波底想讓蘇基將軍出來背鍋,出來主動建議和妙香人和談,那就要有好處。
梯訶波底微微點了點頭,「這點本帥自然是知道的,翌日南大營軍可鎮守此地,緩緩休養。」
這就是梯訶波底承諾,雖然南大營軍不能率先進城,但是可以後續鎮守阿瑜陀耶。
這就相當於頭湯你喝不到,但是還能留下來慢慢壓榨。
「北面的妙香賊寇將至,辛信驃憂心不已,我們不能在暹羅人這浪費太多時間,各位有什麼好建議的?」
梯訶波底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確實已經接到了白象王的命令。
因為現在在緬北集結的緬軍,除了白象王親自掌握的最精銳禁衛兩萬人上下外,其餘都是臣服的各土司兵,兵力並不充沛。
作為國家主要武力之一,現在圍困阿瑜陀耶的,由貢榜王朝大小封臣拉出來的三萬五千次一等精兵,就不可能長期滯留在暹羅,他們也必須要儘快開往北方前線。
蘇基將軍聽到了梯訶波底的話,心中頓時明了。
東大營和北大營的兩萬五千兵將要返回,他將帶領手下的一萬人並數千農奴兵和投降的萬餘泰好軍鎮守暹羅。
很可能白象王的命令都已經下達了。
明白了這個,剛才不愉快,立刻就消散了大半。
只要梯訶波底不從中搗鬼,讓他鎮守暹羅,那麼失去的錢財、兵源還可以緩緩補充。
當然,他更明白,要是還不識趣,保不准梯訶波底會不會非常規的手段,來對付他這條砧板上的魚。
「既然如此,為全局計,末將建議可以放這些妙香人離開,反正他們只是想帶著親人逃走,於我無損。」
梯訶波底看著又開始識趣的蘇基將軍,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政治鬥爭就是這樣,不可能一開始就分出勝負,往往要來回交手試探很多回。
這兩老賊梁子已經結下了,但目前,他們各有好處的時候,又會選擇妥協合作。
山坡上,莫子布其實也已經從上頭清醒了過來,因為他沒有下令炮擊浮橋,真要是上頭了,這會浮橋都不見了。
莫子布回頭看了看昭披耶河右岸,影影綽綽間,遠遠傳來了細細的人聲,一股逃出生天的歡喜,隔得遠遠地卻仿佛能夠感覺得到。
罷了,罷了!
自己率軍前來,不就是為了救出這些同胞嘛。
緬軍勢大,能暫時擊退這五千人,已經是莫子布的極限了,真要動員一萬人過來,他能走也得傷亡慘重。
「噠噠噠噠!
馬蹄聲傳來,幾個緬軍騎兵手持一面佛教的字旗從遠處而來。
在普遍虔信佛教的泰緬兩國,打出佛陀的旗幟就是止戰議和的標誌。
「陳聯你去,看看他們有什麼條件?」
半響,陳聯回來了,面帶喜色,「仁德公,緬人願意交出被俘的四百華人,以及披耶碧武里和披耶宋加洛的屍身。」
莫子布知道,這份誠意足夠了,特別是後兩人的屍身。
披耶碧武里是鄭敏成的父親,遙羅潮州人中與鄭信齊名的大佬。
披耶宋加洛雖然是母系納真,但一直跟潮州系關係很好,還能說一口流利的潮州話。
他們這種國公級別的大貴族,按慣例,戰隕之後,戶身會被做成干戶被緬人帶回阿瓦去做戰利品。
現在能要回來下葬,絕對是對亡者和生者最大的安慰。
「那鑾乍都呢?」莫子布低聲問道。
陳聯,緩緩搖了搖頭,「那就要看李廣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