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布自然不會直接一頭撞到萬歲佛城去,他還是得提防下情報有誤,
要是緬軍沒走,肯定要換一種打法。
於是,艦隊還剛過梭桃邑不久,莫子布先頭偵查船兩艘就到了萬歲佛城外。
他們不但靠近偵查過,還在傍晚上岸抓了幾個漁民全家,確認萬歲佛城的緬軍已經撤退,昭孟(城主)確係乃通欲之後,就趕緊回來報告。
莫子布把事情了解清楚後,也立刻就有了定奪。
他看著陳聯和武文勇、陳旭三人說道:「看來乃通欲並未下定決心當緬人的狗,城內並無緬軍,這就好辦了。
他不是只相信自己的心腹,每天搞輪換嘛,咱們直接給他來個直搗黃龍。
陳旭,你挑選三十精兵直接上岸潛伏到城外,殺了乃通欲出城親信。
陳聯、武文勇各挑一百五十精兵在港口潛伏,陳旭殺了乃通欲親信後,
換上他們的衣服,接應陳聯和武文勇進城,直接在昭孟府中幹掉乃通欲。」
「若是這樣的話,乃通欲的親信不能殺,必須要他配合。」陳旭思考了一下後說道。
「權限都給你,必要時許諾些銀錢、土地都是可以的。」莫子布毫不遲疑的說道。
陳旭這傢伙常年在千里長沙、萬里石塘中穿梭打劫,黑的比遙羅人還暹羅人,本身還會說一點暹羅話,配上幾個陳聯魔下的真正暹羅人,保管沒人能看得出來破綻。
至於這種刺殺、綁架、挾持的活,他是最擅長的。
剛才陳旭這麼說,並不是在說任務困難,而是在要臨機處理的權限。
坤乍蒙手提長刀,帶著十幾人騎在戰馬上,朝城外軍營慢悠悠的過去。
不過說是戰馬,其實就是很普通的馬匹。
遙羅地處南洋,極為濕熱,馬兒並不是很適應這種氣候。
因此遙羅的戰馬只能養在北部的高山上,大部份時間,這些馬兒也都在高山上渡過。
只有在10、11、12、1這四個月份,氣溫在25至30度左右的時候,才會來到阿瑜陀耶及其周圍。
因此馬兒在遙羅,屬於是頂級奢侈品,別說用它來作戰了,等閒騎一下都是捨不得的,養護更是需要大量金錢。
而坤乍蒙的這些戰馬,就是他們與緬軍合作的象徵。
因為緬人最喜歡用戰馬這種在緬甸不怎麼名貴,但是在遙羅非常名貴的玩意與暹羅人貿易,乃至像現在這樣的賞賜。
萬歲佛城背靠暹羅灣,西面直接就是港口,因此陸上的軍營,就建在北、東、南三面,分別控制進城的三條小道。
時值清晨,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坤乍蒙打著呵欠,甩了甩手裡的長刀,把它放回馬側,心裡對於乃通欲,還是有幾分不滿的。
因為乃通欲的乃,後世翻譯成先生,但更應該翻譯成君或者閣下。
後世所有泰國男子都能用,此時並不能。乃在此時,更多是對一種親貴身份和官職的表達。
不過並不是爵位。
它往往代表此人在統治一地的披耶摩下擔任親信官員,或者他跟披耶有很近的親緣關係。
但在薩克迪納農奴制中,乃並不是貴族,無法獲得授田,因此在制度中的地位並不高。
比如乃通欲,他實際上就是披耶羅勇的親信官吏兼遠房侄子,放到滿清來說,可以看做是知府級別的披耶羅勇,從家鄉帶來的幕僚師爺。
坤乍蒙則是擁有坤(子爵)爵位的領主,是有封地和農奴的貴族。
放到滿清來說,就相當於知府衙門裡面的同知、推官等,雖然是佐貳官,但也是正式官員。
若是披耶羅勇還在,那麼他的幕僚乃通欲的地位,肯定是要比坤乍蒙高。
但現在披耶羅勇已經被鄭信軟禁了,乃通欲卻還要在坤乍蒙這種貴族頭上發號施令,難免就要引起他的不滿了。
且為了安全,乃通欲搞出的這個輪換制,是不許當天進城的兵將在城內留守的。
時間一到,並不大的萬歲佛城內外大門緊閉,乃通欲用幾百人守住內城,外城直接宵禁。
所以當第二天需要維持外城防禦的時候,就必須要在天亮的時候,甚至天亮之前,召城外之兵進入外城值守。
這就使得經常擔任出城使者任務的坤乍蒙痛苦不堪了,這天天晚上大酒喝著,銀趴開著,但是第二天六點就得起床,換你,你也難受。
打了個巨大的呵欠,惺的眼晴里布滿了水霧,坤乍蒙夾了夾馬腹繼續往前走,突然他看見遠處有一伙人趴在地上。
坤乍蒙並未多在意,因為這種早起去捕魚、打獵或者海邊摸螃蟹、海螺的漁民並不少見。
這些農奴一般也不敢直視貴人,全是像這樣跪伏在地上。
但坤乍蒙來了點興趣,把手一揮,「去幾個人看看,有沒上好點的蛀、
螺之類的,弄點回去煎著吃。」
他們集體勒住了馬,幾個隨從嘻嘻哈哈的走上去就準備翻這些漁民的筐,他們可沒有付錢的打算,能白撈點新鮮的蛀、螺也算不錯。
但異變突然發生,跪在地上的一群漁夫突然暴起,嘻嘻哈哈前去的幾個隨從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砍倒在地。
坤乍蒙正要調轉碼頭逃跑,一個矮壯的漢子飛身撲來,直接就把他從馬上拉了下來。
坤乍蒙正要大喊,矮壯漢著他的腦袋,狠狠的往地上一撞,接著咔吧一聲,昏頭昏腦的坤乍蒙下巴就脫了臼。
其餘的人也飛撲過來,對著外圍的騎土,就是連捅帶砍,好多情況都沒摸明白,就稀里糊塗的丟了性命。
最後面的見勢不對也要跑,陳光祖手持長弓八字步站定,深吸了一口氣,四支箭先後射出,三騎逃跑者應聲落馬。
這份準頭,哪怕是在滿清,也是很不錯的了。
趁著這個混亂,人數多出一倍的陳旭所部,四面合圍,很快就控制了情勢。
驚恐萬分的坤乍蒙這才發現,這些人為什麼要跪在地上了。
原來是在遮掩衣袍下的武器,寬大的魚簍河中也別無他物,全是明晃晃的刀劍。
「想活命就點頭,能配合說不定還有好處給你。」
陳旭一把將坤乍蒙提了起來,後者大概已經猜到這些人是從哪來的了,
趕緊飛快點頭。
咔吧,下巴合上了,但坤乍蒙仍然忍不住揉捏生疼的臉頰。
腦後腫痛的大包,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在提醒他千萬不要惹惱了這些傢伙。
當然,十五人出城,現在只剩五個還能站立的這份事實,也提醒他這些人的兇殘。
「貴人饒命,只要留我一條性命,我什麼都願意干。」
陳旭還愣了一下,這個膽小的暹羅人,竟然會說潮州話。
「小人外公也是從潮州來的上國華人,這潮州話,我是從小就會。」坤乍蒙很有眼力勁的趕緊說道。
好吧,這暹羅的納真,可真是不少。
雖然一般人並不把這種血脈疏遠的母系納真,當做真正的納真和華人看,但不妨礙他們多啊。
「主將要乃通欲的命,不要你的。只要能配合,送你去洛坤,照樣做的坤。若是不肯,現在就殺了你,我們再去搶門。」
陳旭冷聲說到,既然是個納真,那就好多了,至少雙方有共同的紐帶。
主將不是指莫子布,而是指鄭信,現在阿瑜陀耶城還沒有破,他連披耶羅勇的官職都不能自封,於是只能用這麼個奇奇怪怪的稱呼。
只考慮了十秒鐘,坤乍蒙就點頭同意了,「這得拿命去賭啊!能不能加點,我家在貼披碧叛亂中失去了幾百年的積蓄。」
原來又是個倒霉蛋。
貼披碧是阿迦達王的一個弟弟,在緬軍攻陷達城之前在巴真作亂,很多人捲入其中。
還挺貪財,陳旭差點就要笑出聲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管是真貪財,還是假裝出來的貪財,至少證明他合作的意願,是有的。
「既然是納真,為何還要跟著乃通欲,應當追隨主將。以後復國要什麼沒有!」陳旭有些感慨的說道。
「啊?」坤乍蒙驚喜的瞪大了眼睛,「我這樣的,也能算納真嗎?」
這一下,直接把仙遊人陳旭的腦子都給干暫停了。
他們胡建人就已經很喜歡劃分派系了,但是像這種細分到納真下面還能細分的,潮州佬也確實有些牛皮。
不過這種時候可不能遲疑,陳旭大頭猛點,「當然算,值此國難當頭之際,每個有血統的納真,都應該團結到主將身邊,勤王復國。」
也真難為陳旭了,大字不識一個的海盜,天天聽莫子布念叻這些,竟然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這通大義之言,那是行雲流水,毫無阻滯的就說了出來。
坤乍蒙聽到陳旭說的如此流利,頓時就以為鄭信那邊確實是這麼想的,
當下大喜,錢也不要了,幹勁也有了。
這種亂世,最害怕的就是背後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集體,孤家寡人死都不知道怎麼的死的。
於是以為自己被潮州系接納,坤乍蒙頓時幹勁滿滿,一股腦就把城內的布防說了出來,還主動要求一起去碼頭,接應陳聯和武文勇等人。
而有了坤乍蒙的配合,事情進展的異常順利。
陳聯和武文勇帶著三百人進入了外城,內城的乃通欲等人還渾然不知。
到了內城時,城頭的衛兵還是發現了不對勁,但早在他發現之前,陳聯已經手持雙刀,帶著三十名精兵搶占了內城的城門。
「眶當,眶當!』的銅鑼聲響起,乃通欲的衛兵狂呼亂喊發出警報,但一切都晚了。
內城的他們只有兩百多人,論精銳程度,更是不能和陳聯、武文勇、陳旭這種殺人如麻的悍將比。
武文勇甚至還有空冷笑著讓士兵關閉已經打開的內城城門,這次,他們要瓮中捉鱉,不使一人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