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軍兩線的第一鎮、第二鎮仍在拼死抵擋清軍的衝擊,中線卻被清軍突入更猛,「凹」字變得越來越突顯。
葛義和鐵毅都在皺眉朝中線的新二鎮、第三鎮張望,他們都在等。300門飛雷炮都設置在新二鎮陣地上,能不能發揮奇效,就要看新二鎮的了。
朱慶來指揮兩衛四百多銃兵列陣對著追上來的清軍就是一輪齊射,鋪天蓋地的彈丸飛馳而去,打得清兵倒下一片。但更多的清兵越過地上的屍體向前衝來,太平軍的視線里,清兵是漫天撲來,就如同弄蝗災一樣,黑壓壓一片,讓人看著就覺倍加壓抑。
炮坑中一個總旗忽的躍出,將一面紫色的三角旗插在了前方。
「紫旗!往兩邊跑!」
百戶劉邦棟看到前面乙旅打出的旗號後,立即大聲呼喝著讓士兵們繞往兩側。數百正在後撤的士兵立時分成兩隊,往炮陣的兩側繞去。正在追擊的清軍卻未察覺這一變化,仍是聲嘶力竭喊殺著向前衝來。不少跑得慢的太平軍被清兵攆上,砍翻在地,有些剛剛補進新二鎮的太平軍新兵也因為緊張忘記了軍令要求,繼續盲目的朝前面的炮陣跑去。
整個中線戰場連綿足有三里多地,在這片區域,清軍投入了包括滿蒙騎兵在內的上萬兵馬,各式顏色的旗幟在人群中不住揮動。炮聲、銃聲,各式爆炸聲不絕於耳。戰場上空飄起的永遠是硝煙,煙霧不斷在場戰上升起,然後被風吹往下一處。遠遠看去,就如同起了濃霧一般,哪怕天空晴朗,太陽高照,身處戰場中的明清雙方視線也永遠超不過里許。
在煎熬的等待中,清軍終於進入沒良心炮的射程之內,朱慶來的手掌心滲出了汗水,那些蹲在坑中的炮手更是緊張的冒汗。一個手裡抓著把香正在燒的輔炮手一個哆嗦,竟是把香齊整的掐斷了,令得邊上的正炮手不由喝罵了他一句。另一個輔炮手則趕緊從地上撿起那半截燒著的香,死死攥在手中,生怕這香會熄滅。
150米,140米,120米
在清軍根本無法察覺的地面上,每隔10米便在草叢中插著根用白石灰刷過的短樁。這短樁沒在草叢中,清軍大步的從上面跨過,渾然不查。坑中的太平軍炮手則一顆心緊張跳動,兩眼死死盯著那短樁,耳朵也豎得高高,只為能聽到放炮的命令。
在一隊漢軍進入百米射程之後,朱慶來沒有下令放炮,而是命令銃兵不斷放銃,此舉只是讓清軍更加堅定湧來。
太平軍的頑強抵抗沒讓清軍望而退步,他們更加洶湧的衝來,因為他們知道,勝利已經在向他們招手。只要將當面這最後一股太平寇擊潰,他們就能享受勝利的果實了。沒有人會在臨門一腳時收回腳,神仙也不能。更何況,這數萬人的大戰,也不是指揮官一句話就能說撤就撤的。
屯泰身為愛新覺羅子孫,身為宗室貝勒,此刻本不應沖在最前線。但是,他的身影連同他麾下的那些滿州子弟卻始終衝殺在前,這讓後方的鰲拜十分欣慰。鰲拜並不老,才四十多歲,這年紀在漢人將領中正處於年富力強,可在滿州將領,他卻算老了。當年和他一塊隨太宗、多爾袞打江山的滿州將領大多故去了,有的甚至不到三十就去世。這讓滿州變得將材淍零,不得不大量啟用年輕人,可這些年輕人的表現卻又不堪,遠遠無法與他們的父祖相提並論。
順治八年以來,對明軍的歷次戰事都證明了滿州新一代缺乏帥材,將材,以致於不得不依賴漢軍。鰲拜幾次和旗里老人感慨,要是滿州年輕一代再無英雄人物出現,將來這大清的江山真不知道要靠誰去捍衛。更讓他們痛心也不解的是,為何滿州子弟在關內的壽命會如此短。男人短,女人更短,旗里哪家有個超過四十歲的姑奶奶,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老天爺行事真不公平,為何我滿州壽命就這麼短呢,難道說這就是代價?以少族而臨中原的代價?
鰲拜不止一次唏噓過,為滿州,為大清憂心。但無論如何,漢人的花花江山總是叫滿人得了,他們是不可能再退回白山寒水吃那苦了,他們要子子孫孫,世世代代的占住漢人的江山,奴役他們。而這一切,需要滿州有年輕一代的英材湧現,年輕人才是將來,才是滿州世代江山的保證。現在,終於有一個勇敢的年輕宗室可以讓鰲拜稍稍心慰了。
戰後,可以向主子奏保屯泰晉為多羅貝勒。
鰲拜如此想道,他現在在考慮要不要派人去揚州報捷,因為這場大戰,他鰲拜已經贏了
鰲拜覺得他贏了,還在堅持的太平軍卻認為他們將要取得這場大戰的最終勝利。因為他們的殺手鐧還沒有使出來。
終於,在一個漢軍的腳步剛剛邁過五十米處的那根短樁時,朱慶來用平生可能最大的聲音喊了起來:「點火!」
蹲在坑中的炮手們聽到命令,立即將手中燃燒的香把先點著了露在桶外的藥包引信,默數五聲後,又點燃了桶底的導火索。「哧」的一聲,用粗麻索浸油之後曬乾擰成的火繩索子立時白光一閃,然後迅捷的向桶底燃燒。在火光沒入桶底那刻,坑中的炮手們不約而同捂上了耳朵,張開嘴巴。
「轟」的一聲,炮手們看到了塞在桶中捆綁著木板的藥包從桶中「嗖」的一聲發射上空,在半空中划過一道弧線,然後向著前方的清軍密集人群掉落而去。
清軍聽到了前面傳來的爆炸聲,但他們沒有看到炮子落下,而是看到一塊木板綁著個好像棉被捆在一起的東西從他們的頭頂上方掉落下來。那玩意就好像是斷線的大號風箏般。
清軍從來沒有見過這玩意,他們好奇的抬頭張望,沒有人意識到死神來臨。直到一個蒙古兵發現那玩意好像在冒煙,才意識到那東西有危險。他跳腳大喊起來,可是已經遲了。
燃燒的藥包在距離地面還有三米多時爆炸了,巨大的爆炸聲將下面的清兵耳朵都要震聾。(未完待續。)